师战狂回到几人身边,神情有些疑惑:“……她不认识赵华耀?”
霍小丹深思:“……她没有隐瞒的必要。”
时间紧迫,主持人没有给他们思考有关赵华娅的事情的时间,紧接着开始第二轮比赛:
“由于第一轮平局,没有胜者,因此双方皆无特殊奖励!”
“请双方队伍派出第二名队员前来猜拳!”
霍小丹问桑林一:“第二轮了,谁来?”
她看了看李克生和桑林一身上的衣服:“看样子是按你们一开始的工作来定的,那如果是李克生,比赛内容不会是切菜吧?”
李克生纠正:“我又不止干切菜的活!”
霍小丹:“哦,那就是还有洗菜。”
李克生没反驳。
“可我明明没有工作,为什么换了这身衣服?”霍小丹扯了扯身上的大粉红裙子:“总不能让我比演戏?”
桑林一想了想:“这一次我来吧。”
李克生拍拍他的肩:“桑兄,那你岂不是要比算卦?你也不会啊。”
师战狂往他那边看了一眼:“都还没猜拳,你怎么就知道是比算命了。”
李克生竖起大拇指:“桑兄在我心里是战神!区区石头剪刀布,拿下!”
霍小丹:……桑林一本人知道他是战神吗?
“没关系,我来吧。”
桑林一看向对面的四人,随即往前走了一步。
资产联盟来的人不是他们还算了解一点的蒙约德尔,而是站在后面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师战狂端详着中年男人的样子,还是觉得很眼熟:“奇怪……我肯定见过他。”
霍小丹拿出备忘录点开之前的调查记录:“这人就是个很普通的玩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碰运气跟松下梦奈组了队。”
李克生:“可你们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松下梦奈要和其他几个甚至不是排行榜玩家的人组队?”
师战狂摇头:“想过,也查过,但是一无所获。如果要往深了查,那就是跟现实的交际有关系了。”
霍小丹皱眉:“现在松下梦奈那边说不认识赵华耀,我们线索就这么断了?”
李克生:“那不是白来一趟?”
师战狂的目光落在对面几人身上:“白来一趟倒是其次……麻烦的是,如果之后我们两队真的爆发冲突了,怎么处理松下梦奈……”
他们的讨论没得出结果,因为第二轮猜拳马上开始了。
“你好,小兄弟。”男人脸上堆着笑,但他体态有些肥硕了,加上鼻子上还架着黑色方框眼镜,笑起来脸上的肉挤在一堆,看上去有些怪异:“我是张爱国。”
“你好,我叫桑林一。”
桑林一点点头。
“你好你好。”
和看上去一样,张爱国是个礼貌老实的人,没什么架子,看上去就是个和蔼的普通中年人。
这就算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了,再然后就是直接猜拳。
桑林一布,张爱国拳头。
李克生:“好耶!”
师战狂:“多亏有我的运气助阵啊。”
主持人打了个响指,舞台中央的两人原地消失,屏幕亮起的同时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解说道:“那么第二轮的比赛项目是——卜算他人命运!”
屏幕内,两个人分别站在相对的木桌子前,两个木桌上面都用红色涂上了一圈诡异的法阵,正中央点燃一根红蜡,桌上还放了一个罗盘。
张爱国看上去像是有些为难,表情复杂,他摘掉眼镜拿白大褂擦了擦眼镜片,再戴上去。
桑林一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没说话。
另一边,屏幕前的师战狂仍在思索:“这个男的现实绝对不会是医生。”
李克生挠头看向她:“啊?为什么?”
这次是霍小丹回答的他:“注意到他穿的白大褂了吗?医院对医生着装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像什么不能戴饰品,不能敞开必须扣上扣子这些,你看看他,一条都不符合。”
李克生看向屏幕,发现果真如霍小丹所说,张爱国坐在凳子上,白大褂敞开,衣摆下面还脏兮兮的,右手手腕上还戴了个翡翠玉镯。
霍小丹:“脑力公共大医院也有这些要求,”她侧头看向师战狂:“是吧?”
脑力公共大医院实际上并非公共医院,而是只面向发电厂员工开放的附属医院,如果发电厂员工有受伤生病,可以免费在医院得到治疗。但要是没有生病却去了医院耗费资源检查,就会扣除大量工资。
师战狂在发电厂工作,对脑力公共大医院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师战狂点点头:“是,所以我说他这么不遵守规定,有可能他在现实的工作不是医生,而且现在在医院的地位应该不低,所以这些规矩对他没什么效果。”
紧接着她眯了眯眼睛:“我还是觉得他很眼熟……到底是谁呢……”
这时,主持人开始宣布具体游戏规则:“双方利用我们提供的道具,或者用自己的办法来卜算对方的人生,卜算的结果经由我们检验成功则赢下本局。”
“卜算时间限时五分钟。”
张爱国看向对面的桑林一,桑林一正低头扫视桌上各式各样的道具,看上去很冷静。
张爱国半开玩笑一样说了句:
“手下留情啊,我可不会算命。”
桑林一很轻地笑了一声:“多虑了,我其实也是个半吊子。”
没等他们多说两句,主持人一声令下:
“第二轮——开始!”
张爱国看上去有点慌乱,他的眼神在桌子上的各种道具上扫了一圈,最后犹豫着拿起罗盘开始胡乱摆动。
桑林一没去拿桌子上的道具,他的手在桌下拿出了死亡扑克牌的银匣。
牌堆最上面的牌背眼珠子转了转,盯着桑林一:“你确定要看他?应该还有更值得看的人吧?”
说话的是小鬼。
桑林一垂眸,“和松下梦奈虽然还没有到敌对的地步,但如果之后我们和资产联盟爆发冲突,必须要战斗,精神值就要省着用。所以最好还是要赢下这一局,我不想冒风险进惩罚支线。”
扑克牌慢慢飘起来,小鬼闭上眼睛:“好吧。”
桑林一的手随意抽出一张牌。
方块七。
属于张爱国的人生巅峰。
脑内一阵很轻微的眩晕,属于张爱国的人生记忆涌入脑中。
在短短几秒内,数个画面挤入脑海,桑林一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人生从自己眼前流逝。
和之前大鬼说的一样,死婴灵因为智力问题所以桑林一用了亲身体验的方式,这一次则是正常的注入记忆。
桑林一慢慢抬眼,看向对面的张爱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师战狂会说张爱国很熟悉了。
能跟赌场的主人产生关系,还能是因为什么?
“嘶——”师战狂的手支着下巴,忽然喊了一声:“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李克生默默摇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
“不是,这次是真的。”师战狂皱了下眉:“这人,不是那个入了狱的贪官吗?”
“他在入狱之前来过我的赌场,豪赌了几场后没过多久就被捕入狱了。”
李克生瞪大眼睛:“怎么又是个囚犯?他们资产联盟不会都是法外狂徒吧?”
师战狂的眼神停在张爱国身上:“他是个大贪官,被查封的时候已经贪了很多年了,就是因为来了我们赌场输了几场,资金大幅流到我们这里才被银行查了,一查发现不对劲,就报给了上面。”
“因为这种人我们赌场也挺常见,我没太注意,毕竟不是蒙约德尔那种远近闻名的大案子,我一时之间就没记起来。”
李克生啧啧感叹:“大贪官啊,这得吸多少人的血?”
霍小丹没说话,她看着屏幕,眼神从张爱国身上移到了若有所思的桑林一身上。
而桑林一慢慢低头,拿起罗盘随手拨弄,随后拿起笔开始写下他所看到的张爱国的人生。
世界上的人实在太多,走上相同一条路的人总有相似之处。
张爱国出生的时候污染还没有五十年后那么严重,那个年代正在世界各国联合治理时期,因为国家间斗争严重,他出生的时候就被取名爱国。
这个名字是父母对他这辈子的期盼。
但很可惜,也许这个名字才是他人生的最大讽刺。
因为母亲都是高官,父亲是商人,他从出生开始就比旁人高人一等,理所应当地比常人优秀。
毕业后,他选择和母亲一样从政。
也许正是因为得到了所以才会想要更多。
他就是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
他一方面继承了母亲的没有作为即是成功的为官之道,也继承了父亲每一笔钱都要牢牢握在手里的发财理念。
于是理所应当地,他就应该是一个贪官。
一个天生的贪官。
金钱如流水流向他的职位,他就双手合拢接住,再放入自己的金盆。
财富的累积是多么美妙的事。
任何人到他这个位置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只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个官母商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走到他个位置。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的贪独一无二。
那么,他的贪有错吗?
没有。
因为是时代孕育的他,既然上天给了他这些,那他成为一个贪官,理所当然。
他贪了二十多年,心性泡在钱堆里,也慢慢安稳下来了,只是有些恶习仍然难以避免。
比如赌。
在父母去世之前,好歹也有人管着,他虽然不是很在乎亲情,但总要给生育自己的父母赡养晚年。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没有架子的好官和富人。
而在私下,父母告诉他:贪可以,不作为也可以,但不能碰三角区域。
不是因为违法。
是因为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永远比摆在暗地里的东西更容易当靶子,被人一枪击中。
赌、嫖入狱的新闻不绝于耳,可贪呢?
这是父母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
但实在可惜,压在他骨头上的父母去世后,这条真理没能被他牢牢坚守。
给了他一切的世界又把一切都收了回去。
他锒铛入狱那天,他甚至刚刚从赌场回来。
他眼睁睁看着警车包围了自己的住处,一个接一个警察围过来,给他戴上手铐,架着他离开。
在围观的人群中,张爱国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站在人群中,用憎恶的眼神凝视他。
在被警察架着被迫转身的一瞬间,张爱国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个被顶替大学名额,走投无路的学生。
张爱国回头,坐上警车。
他透过窗户去看那个学生,对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张爱国觉得很无奈。
因为在这条链子里,他明明只担任了最轻的一环——收钱、漠视。
他回转眼神,有些迷惘地看向前方。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世界既然在出身上偏袒了他,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入狱?
他在牢里睁开眼,来到了库尔游戏。
这么看,那些年用贪来的钱去拜拜佛,还是算有用的啊。
桑林一左手手指轻轻拂过纸面,抬眼看向对面摆弄罗盘的张爱国。
张爱国察觉到桑林一的眼神,微抬了下头,露出个老好人式的笑。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桑林一眼前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数个影子。
张爱国这一生从出生开始就在搭建高楼,直到现在,他的人生都在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