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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冰封的玫瑰(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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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愿意吗?

牧枫站在一旁观察着玫洛妮斯的表情,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一丝端倪,然而没有。

或许并不是没有,只是玫洛妮斯潜意识的不想流露出这部分感情而已。

他或许会遗憾自己没有获得如其他‘自己’那般美好的结局,可他不会后悔。

他不会后悔做出这一切,因为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些所谓的美好原本都该是不存在的。

“其实我知道的,属于我的那个世界早就以悲剧作为结束了,而那些害过我们的人我也都让他们一一付出了代价,我从来就不后悔去做这些。”

玫洛妮斯声音哽咽了一下:“我只是有点羡慕。”

是的,他只是有点羡慕。

他只是有些羡慕其他的‘玫洛妮斯’,羡慕他们在那个时空可以和爱人相伴一生,无忧无虑,可以不再在下层世界那样的地方挣扎求生,每一天都在思考下一秒如何活下去,不会再遇到那些伤害自己的坏人,因为坎思会把他保护的很好。

他会有一个遮风避雨的温暖的家。

有他,有坎思,或许还会有其他的朋友。

他们会过着无比寻常的日子,早晨会从床上睁开眼随后互道晚安,他会为坎思做一份简单的早餐,然后陪着他一起去办公,等一天结束之后他们会一起出门,去逛逛街,看一看街边的商贩们有没有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随后在伴随着月色一起回到他们的家里,洗漱过后就可以安心的睡觉。

玫洛妮斯忽然笑了一下。

按照坎思这种性格,说不定等过节的时候还会偷偷的给他准备很多小惊喜,他们可以在新年伊始靠在对方肩膀上,在高处看着满城的烟花绽放,阖家团圆。

可是……都不能了。

玫洛妮斯簌簌掉下一滴泪珠,随后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样决堤了,他几乎是大哭着死死咬住了牙,随后缓缓的,缓缓的蹲下身去。

“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我有很努力的去活,我只是想活着,想要坎思活着,我只是想要这些而已啊……为什么做不到呢?”

明明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周围却要有那么多人来害他们。

为什么呢?

牧枫站在高处,一言不发,他其实想要去安慰玫洛妮斯的,但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没有立场,他要以怎样的一个姿态去抚平玫洛妮斯的伤痛呢?

告诉他不要难受,至少你的付出是有结果的,你看未来的结局不是因你而改变了吗?还是说让他想开点,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就不要总是去想那些他早就失去的东西了。

牧枫想,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毕竟他对于这场故事而言,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站在一旁默默审视着故事结尾,沉默的看着每一个人,随后为他们安排结局,决定未来的路人而已。

然而牧枫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按着坎思记忆中那样伸手抱住了玫洛妮斯。

“玫洛妮斯,哭吧,如果实在觉得委屈,就哭吧,在这里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你可以随时展露出你的脆弱,你的无能,你的一切——因为我会无条件的包容你,包容你的一切。”

玫洛妮斯闻言先是轻轻哽咽了一下,紧接着那些刚要止住的泪水便又再次流了出来,他颤抖着身体回抱住了牧枫,哭的更大声了,几乎是要把这些年来所尝过的不公和委屈都给哭出来一样。

若说刚刚他是在为自己的结局而感到遗憾,为自己付出那么多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结局而感慨的话,那么他现在就是在为自己的前半生而鸣不公,为自己的一生感到委屈。

这个世界总是让那些拼命想要活的人活不下去,又让那些拼命想死的人死不掉。

命运就像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小孩子一样,总是和人类开着无比讽刺的玩笑。

牧枫说:“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玫洛妮斯,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追寻一个答案的话……”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很远。

“也许只是因为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会活在不同的苦难中吧。”

你的苦难,我的苦难,他的苦难。

世界上所有的苦难都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他们寄生其中,输送痛苦,有的人挺过来了,于是他成为战胜苦难的人,但是也有人在苦难中死去了,所以他们成为失败者。

可是没有人知道苦难究竟从何而来。

又为什么总给人以悲痛。

……

许久许久之后,牧枫才感受到自己怀里的人动了,他听到玫洛妮斯那气息微弱的声音。

“牧枫,你知道我的坎思是怎么死的吗?”

牧枫发现,玫洛妮斯他特地强调了‘他的’坎思,也就是说他口中的坎思是最初的那个,那个和他一样作为原点,结局已成注定的坎思。

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坎思的具体死因,无论是在玫洛妮斯的日记还是邪神都没有和他提过只言片语,于是牧枫轻轻摇了摇头。

“他是自杀的。”玫洛妮斯顿了一下:“就在我面前。”

牧枫稍稍讶异了一下:“坎思是……自杀?”

“嗯。”玫洛妮斯点了点头,小声道:“瑞格特家族在艾杰尔的挑唆下否认了他的身份,把他赶了出去,随后他被冠以‘下等人’,‘贱民’‘劣等血脉’的身份,在上层世界几乎快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于是他只好去郊区。”

玫洛妮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沉默了一下,许久之后才接着说话,只不过再次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抖:“他那样一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少爷,被当做过街老鼠一样被驱赶,最终只能住在一间小破木屋里,每天吃着那些以前不屑一顾甚至会嫌弃的饭菜,就这样过了半年多……”

玫洛妮斯忍不住想到当初的那个自己有多愚蠢。

他居然天真到能相信坎思那拙劣的说辞,还真就心安理得的跟随者艾杰尔的安排去到了瑞格特家族,顶替他成为了新的“瑞格特家族小少爷”,可他居然还愚蠢的以为,这是坎思的安排,是坎思帮他在上层世界捏造的身份。

怎么会这么蠢啊。

玫洛妮斯想。

明明在那之后坎思和自己见面就日益减少,周围人也都散播着谣言,把瑞格特家族这桩丑事当做饭后谈资,可他却天真又愚蠢的待在了自己的玻璃瓶里,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给隔绝,听不见真相,也听不见坎思的谎。

“他都这样了,可再后来瑞格特家族的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他们要以绝后患,要坎思死,可是坎思不愿意,因为他能放弃瑞格特家族的那些就算是最大的让步了,所以他让艾杰尔不要得寸进尺,毕竟如果他真的想要闹的话,双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艾杰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笑了。

笑得如此狂妄且胜券在握,后来,他只对坎思说了一句话。

“他说——如果你不想要玫洛妮斯死的话,那就只能一辈子乖乖的当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假少爷’,毕竟你们两个人之间只能有一个真,一个假,换言之你们两个人只能一人活,一人死。”

坎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放弃自己身份,承认他不是瑞格特家族的直系血脉,那么真正的瑞格特家族少爷就只能是当初那个和他交换的孩子,也就是玫洛妮斯。

艾杰尔当然知道坎思的身份其实是真的,但是当坎思选择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和自己的赌约,并且主动离开瑞格特家族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坎思的弱点。

坎思的软肋在于一个人,一个叫玫洛妮斯的人,而这个现在就在瑞格特家族。

所以当艾杰尔知道这一点时才会信誓旦旦的来找坎思,因为他知道坎思这个人认死理,尤其是对于自己认定的某件事,某个人都会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定,甚至会为了这个人付出一切。

而只要坎思活着,他悬在头上那把刀就不会消失,他随时会担心刀落下来,担心坎思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夺走他现有的一切。

所以坎思必须死。

当然,他也是给了坎思选择的,如果坎思选择以自己的真实的身份回归,那么欺骗了整个瑞格特家族而成为‘小少爷’的玫洛妮斯必然会被牵连,甚至处死,然而如果坎思选择了玫洛妮斯活,那他自己就必须死。

这个题是无解的。

因为坎思太过在乎玫洛妮斯,因为他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因为他实在是爱玫洛妮斯超越爱他自己。

所以在最后他选择了自戕。

坎思死之前玫洛妮斯正好去找他,于是当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起手中的玫瑰就掉落了,一束一束的红玫瑰砸在地上,花瓣散落开来,洒了一地。

玫洛妮斯抱住怀着的坎思,整个人都在发抖,他顾不上坎思的血染脏了他新买的衣服,只是抖着声音的喊那个人的名字。

喊坎思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回他。

他感受着坎思的呼吸一次次减弱,听着坎思的心跳在自己的怀里渐渐停止,却无能为力——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爱人的死亡。

玫洛妮斯快崩溃了。

后来他才知道,艾杰尔叫他来见坎思这一面,是在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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