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去见个人……”

“嗯？”01语气警觉起来：“大晚上的你还想出去见谁？”

“一个朋友。”牧枫拿出电话翻开通讯录播了一个号码，没过多久对面就接了起来，01更警觉了，因为那是一个男声。

“牧枫？”对方明显是刚刚睡醒，声音庸散还带着一些沙哑：“大晚上的你找我什么事情，明天不上班了？”

牧枫轻轻笑了一声：“出来吃个宵夜呗？”

“吃宵夜？”电话那头的人深深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工作到几点，好不容易睡个觉你还要来找我吃宵夜，我真的很累……”

“我请你。”牧枫一句话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对方的牢骚，没想到刚刚还在埋怨的声音下一秒就立刻道：“好，在哪里？”

“啧。”牧枫轻轻啧了一声：“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是说很累不想出来吗？”

电话那头的人哈哈笑了两声：“你请客我不来血亏，主要是你有钱，不像我现在还在卑微还房贷，哎，所以牧枫啊，作为你曾经的医生，现在唯一的朋友，你多收买收买我不行吗？”

“好，今天就收买你，出来吧，地址我发给你。”

……

“刚刚和你聊天那个是谁？”

因为出了牧枫的房间，01又不能随意出现在现世之中，所以他收了那团以黑影幻化出来的原身，只以声音和牧枫交流。

毕竟如果有人在大晚上看到一团黑影在路上飘来飘去还在吃夜宵的话，估计第二天就要上城市异闻录头条了。

“01，你好像对我和谁聊天很感兴趣啊。”

牧枫提前到了约定好的地点，点了两杯酒和一些烧烤，随后在等待来人的时候就和01随意聊起了天。

“我只是作为一个灵觉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下自己灵主的人际关系以达到和灵主促进关系的目的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哦，真的吗？”牧枫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你这样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知道吗？”

01沉默半天后倔强道：“……我没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牧枫忽然发现，自己的这位灵先生似乎还是一个很别扭的人，有些话就是要藏着掖着不肯明说。

一般人们把这个称作什么来着？

嗯……傲娇。

“刚刚和我打电话那个人，是我的朋友，我在三年前意外退出游戏世界出现在现世之后是他作为我的心理医生帮助我重新恢复正常，融入到社会之中的，而且在现世的这三年来他也帮了我很多，算是我在现实里唯一的一个朋友。”

“这样吗？”01点了点头：“那你来找他干什么，不是要进游戏吗？”

“01啊，你是真的不担心我可能会在下一场游戏里就意外身亡，连带着你和我一起死吗？”

“毕竟你选择成为我的灵，生死也就和我绑定在了一起，我……”

“如果我真的害怕这些，我就不会做出这个选择——选择成为你的背后灵。”01笑笑，然而偏偏就是这段沙哑的，模糊道根本听不出他原本音色的笑声却莫名的让牧枫安心下来。

他说：“我不会后悔选择了你的，牧枫。”

牧枫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愣了片刻之后极其缓慢的垂下了他那双好看的眸子，轻轻道：“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什么？”

他的声音极其的轻，甚至连在脑海里直接和牧枫连接意识的01都没有听清牧枫的这句话。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追问牧枫也不愿意再重复一遍刚刚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了，只是很巧妙的岔开了话题。

“你说如果我把游戏里那些事情告诉宋奕的话，会怎么样？”

01当然不是那种可以被轻易岔开话题的人，但是他知道既然是牧枫不想说，那么他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是没用的，况且他也不是那种人。

于是他干脆顺着牧枫的话题接了下去：“他会听不清，或者记不住你和他所说的一切，因为他不是玩家，系统会自动对你所说的这些进行合理化覆盖。”

“果然是这样。”

牧枫记得之前，在月亮小镇的时候好像就有人和他提到过这些，如今又再次从01这里得到了验证，那看来游戏里的信息果然只能在“玩家”之间互通，或者换个方式说就是游戏世界在有意的将信息阻隔，这样即使玩家们和普通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他们也无法把自己所经历的这些告诉其他人。

如此一来就达到了信息阻隔的目的。

可是牧枫没有想通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要说是为了避免游戏世界存在的这件事情在现实里人尽皆知的话，那系统大可以直接把玩家们关在游戏世界里，不允许返回现世，毕竟游戏里也有休息区，不缺吃穿，可以保证人们的正常生活。

而如今系统这样的做法在牧枫看来，就好像是不希望玩家们失去在正常社会里生存的能力一样。

好像是故意为之。

“牧枫！”

就在牧枫仔细思考的时候忽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自己对面的座位上就坐下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鼻梁上戴着一副细边黑框眼镜，眉目清秀，给人乍一眼看上去就很好相处的样子，他匆匆赶来，身上只穿着一套休闲装，然而就算是这样他整个人身上也还是带着那么一点儒雅随和的感觉，有些和这个牧枫选择的路边摊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然而牧枫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而已，任何一个人只要和宋奕相处久了就会明白，一个人的外表是可以伪装的，尤其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或许就只是那个人想要让你看见的那样。

“好久不见，宋奕。”

“啊？”宋奕愣了一下：“怎么就好久不见了，我们不是上周才在书店里见了一面来着？”

“嗯……”

有01的提醒在前，他自然不会和宋奕说那些任何和游戏里有关的事情。

那些危险，那些生死，那些……过去。

所以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好久没和你吃夜宵了而已，别想多了。”

宋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说呢你怎么刚刚有些小伤感，原来是好久没和我吃夜宵了啊哈哈哈……”

宋奕毫不客气的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随后又用力拍了拍牧枫的肩膀：“没关系的，以后你要是想吃夜宵了都可以随时叫我，只不过……”

“只不过要我请客是吧。”牧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记得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你也没那么抠搜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日久见人心嘛，况且我也不能和我病人去哭穷吧，那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宋奕吃了一口牧枫点的烤串，忍不住点评道“这串烤的有点糊了，不过味道还可以，哎呀好久没吃烧烤了感觉什么都想尝一尝。”

牧枫：“……”

宋奕眨了眨眼睛。

最终还是牧枫败下阵来：“你去点就行。”

得了牧枫应允之后宋奕高高兴兴的就去点单了，没过多久之后他就点了一大盘，交给老板去烤了之后他又回到了座位上，看着牧枫时忽然笑了。

“好了，别扯那么多了，今天找我出来又是什么事情，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说吧，我都听着。”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牧枫摇着头笑笑，干脆也直接进入了话题：“宋奕，你还记得我之前找医生给我看过我失忆这件事吗？”

“记得，我记得当初说是你这个失忆查不出具体原因，所以只能判断于是你受了某种刺激之后大脑选择性的启动了保护机制，让你忘了那段对你来说可能是‘痛苦’的记忆。”

宋奕当然知道牧枫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些，于是问道：“怎么了，难道你找到找回你记忆的方法了？”

“对。”牧枫点了点头：“所以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去一个地方，去试试……能不能找回我曾经丢失的那段记忆。”

“那这是件好事啊，牧枫，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回你的记忆。”

就在这时，宋奕刚刚去点的那些烤串也好了，于是他连忙起身去拿，牧枫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陌浅秋当初和他说的那些话——

“如果我们在游戏里意外死去，在现实里的我们也会死，而且我们存在过的痕迹会被抹去，游戏会对我们的‘死’进行合理化覆盖。所以恐怕以后，你和我都会死在某个世界里，然后存在过的痕迹被抹杀，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如果他真的死了，死在了游戏里，那么真的现世里所有的人都会忘了自己吗？

包括……宋奕？

不知为何牧枫忽然有些情绪低落。

这时宋奕也拿了刚刚烤好的串串走了过来，他把盘子放到小桌上，随后注意到牧枫的表情。

宋奕：“你怎么了？”

他伸手想要去碰牧枫，却忽然想到牧枫不喜欢和别人的接触，于是只好收回了手。

“你会忘了我吗？”

牧枫这个问题让宋奕一时半会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他却还是仔细思索了很久，随后认真道：

“客观上来说，我死后会遗忘一切，但是主观上来说，我不会忘了你，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而我会记住我想要记住的一切，包括你。”

宋奕笑了起来。

“所以我会永远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