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轻轻一声,像是布匹撕裂的声音一样,紧接着那颗淡黄色的球就破碎了,少女从球中伸展开来,身上带着的微光逐渐形成一条淡雅的长裙,少女赤着脚,在整颗球形支离破碎后缓缓的落在了牧枫面前,她的金色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眼前这个人,少顷,祂似乎意识到是面前的这个人救了自己,于是轻声道谢。
“谢谢你,人类。”
祂就是小月神,那位曾经被月亮小镇所信奉的神明。
小月神转头看向了被吓到直接呆愣在原地的小孩:“你是月亮小镇的子民,你……很害怕我吗?”
少女的声音空灵又清澈,听不出一点情绪来,小孩这才从刚刚看到那幅画面的巨大冲击里缓过神来,连忙道:“不是的!您是我们的神明,我怎么会害怕您呢?”
小月神歪了歪头:“我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子民,对不起,这些年来让你们受苦了。”
说完这些后祂看向不远处的牧枫和寻野,小月神心里自然清楚是这两个人救了祂,但是祂更明白眼前这两个人也并非善类,但至少就目前来说,他们并不是敌人,祂于是微微颔首,朝他们两个人浅浅行了个礼。
“两位来自异世界的客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烦请两位答应。”
牧枫和寻野对视一眼,而后牧枫开口道:“你先说,我们再决定答不答应。”
小月神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但是我所要做之事,对你们也是有利的,你们不会不答应。”
祂伸出掌心,只见一枚小小的月牙形挂坠静静的躺在祂的手上,小月神解释道:“这枚挂坠里存放了部分我的力量,作为你们帮助我的回礼,我能感受到月亮小镇身上的诅咒越来越严重了,我的子民们遭受诅咒迫害许久,如今已经慢慢的迷失了自我。”
“作为他们的神明,我虽然力量有限,但也应该为我的子民们付出一切,接下来我将会献祭自我,用我死后的力量来净化整个世界,消除诅咒。”
“神明大人,您……您要死吗?”
小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他们的神明。
“牧枫哥哥他们好不容易才把您救出来,您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
小月神沉默了片刻后,道:“因为我是月亮小镇的神明,人们信奉我,我回馈以人们希望,守护这个地方是我的职责所在,几十年前因为我的软弱和妥协让这个地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有不可推辞的责任,所以我也应该承担后果,用自己的力量来拯救我的子民。”
小孩哽咽住了,半晌后他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他其实想说,月亮小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全是神明的责任,还有邪神的蛊惑和人们的恶念,这些都是神明祂无法所掌控的事情。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无论月亮小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都已经是一个注定的事实,而现在只有月神可以救他们,既然神明已经决定牺牲,那么必然是思虑过后的无可奈何之举,他阻止不了。
牧枫当然也明白,于是他伸手接过了月神手中的挂坠:“你想要怎么做?”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诅咒来源的信物。”
月神指向那块镶嵌在木床上的石板。
“那个东西,和邪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诅咒既然来源于他,那么这块石板就可以作为‘信物’。”
“其次,我消散后会产生一股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会让整个月亮小镇直接进入黑夜,随后月亮会再次出现,之后很长的有一段时间里,我的力量会散落到小镇的每一个地方,让遭受诅咒的子民们恢复正常,而那些含冤死在这里的异世界来客们所变成的虎,我将会让他们解脱,至此诅咒消失,那么和邪神的契约自然而然也会瓦解,月亮小镇将会不再受制于邪神和系统的控制之下,你们也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小月神的声音平淡无常,就好像死亡对祂来说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而一旁的小孩听到这些话后竟忍不住偷偷抽泣起来。
“你为什么哭了,孩子?”
小孩本来还能自己忍着悲伤,听到神明问他后竟是直接大哭出了声,眼泪像是决堤了一样奔涌而出。
“谢谢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终于是说出来一声感谢。
谢谢您在看见了人性的丑陋后仍然愿意伸出援手,谢谢您在人们抛弃你之后仍然以德报怨,谢谢您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们。
谢谢您,没有抛弃我们。
……
月神决定牺牲自己来拯救这个小镇以达到毁坏和邪神的承诺,使整个镇子脱离系统控制而恢复正常这件事其实是牧枫没有想到的。
他本来以为只要月亮回来,那么这个小镇就还能有救,没想到这种救法居然是要一位神明的牺牲所来换取的。
“果然,那个邪神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全身而退,假意将月亮还给我们,实际上是要月亮毁灭。”
牧枫冷笑一声,声音中有些愠怒,寻野也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事情有些脱离了牧枫的控制,那个邪神在无形之中居然又把他们摆了一道,牧枫当然会不高兴。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黑夜降临,那么他们主线任务结束的时间也就快到了。
“在三天内离开月亮小镇,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寻野轻轻嗯了一声:“马上就要结束了。”随后他转头看向牧枫“在这个游戏结束之后,你如果想要找我,可以来这个地方。”
寻野拿出一个小纸条,上面详细的写了一个地址。
“我一般不进游戏的时候都待在休息区那边,这是我的住处,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如果你想离开,那么出去游戏之后不要和别人提起关于游戏的事情,除非对方也是玩家,不然你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合理化覆盖’。”
“总而言之,你如果实在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和我一起,因为你现在基本上算是第一次进游戏,对这个世界和系统也不太了解,而且……”
寻野顿了一下:“而且你现在的评级应该不会很高,在休息区所分配到的住所条件也有限,我那边或许会好一点。”
“嗯,我知道了。”牧枫接过寻野手上的那张纸片,收在了自己的背包里。
其实这个游戏到现在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已经算是结束了,只要等小月神献祭之后,诅咒解除月亮重新回到月亮小镇,他们就可以主动脱离游戏副本。
只要那个时候于叔和陌浅秋他们也平安无事,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改变了未来,玩家不需要心脏也可以完成游戏,那么他预知视角中所看到的那一切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正在牧枫想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小月神。
此时此刻祂已经安抚好了小孩的情绪,正在朝着那张雕花木床走去,就在祂即将触碰到石板的前一刻,祂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你。”
祂抬手指向了牧枫。
“你的灵魂很不完整,似乎是被用去做了什么交易。还有就是……”
“那个邪神好像和你很熟,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只不过你似乎不记得他了。”
牧枫一愣,这些话邪神似乎也对他说过,说他的灵魂不够完整,说在听到牧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想起来他是谁了。
可是他自己却对这个邪神毫无印象。
就在他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只见小月神已经拿起了嵌在木床上的那块石板,顿时石板上的异文开始迸发出紫色的强光,石板也渐渐开始破碎,紧接着小月神的周身开始散发出异样的光芒,身上的皮肤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破碎消散。
牧枫知道,这就是祂的献祭。
以诅咒契约为媒介,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切断这份不公平的契约,最后重新化身为月亮,让月亮小镇重新回到过去的样子。
这就是这位弱小神明最后能为自己的子民所做的事情了。
周围顿时迸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把牧枫震的几乎有些站立不稳,还好寻野在他身后扶了他一把,顺便一把拉住快要被掀飞了的小孩,就这样一个人支撑住了三个人的重心点,牧枫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见外面发出了一声惊如天雷的巨响,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刚才还明亮的天空顿时变得暗沉下来。
牧枫知道,这是黑夜到来了。
他看向窗外,天空是黑压压的一片,无数淡淡的光正飘在天空中,那是月神的力量,而天空上也逐渐出现一个圆形轮廓,月亮正在重塑。
镇民们一个接一个从自己的屋子里冲出来,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异像,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不知是谁在叫喊道:
“预兆,这是天谴的预兆啊!!我们镇子要完了,大家都走不了了啊!”
“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外来者,那些外来者在哪里?!只要杀了他们得到心脏,我们就还有机会离开!”
人们忽然想到什么,立刻从自己家里提着把刀就往离自己最近的外来者居住的地方跑去。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依旧相信杀人可以让他们离开,只要自己活着,那别人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