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城,皇宫。
“参见父皇。”
皇座之上的雪夜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下方伏身的雪清河。
“免礼。”
“谢父皇。”
雪夜右手握拳,抵在唇边重重一咳,“如今你也到了年纪,行过加冠礼后便能名正言顺的作为皇室代表。咳咳,流程准备的怎么样了?”
雪清河直起身,恭敬道:“万事皆宜,只是据宫廷礼官所言,古礼筮日当天的主礼人还未定下。”
“咳咳。”雪夜脸色隐隐发白,指尖溢出几缕黑红血迹。
雪清河闻声抬眸,他看向雪夜,神情忧虑,语含关切,“父皇,近来天气转寒,您重病初愈,还是多多保重身体。”
雪夜攥紧右手,将血痕隐藏在皇袍之下,他将微微佝偻的身躯挺直,苍老的脸庞重新焕发出帝王威严。
雪夜向下漠然一瞥,眸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雪清河洞穿,强势逼人,冰冷刺骨。
“放心,朕这把老骨头少说还能再撑个几年,太子,好事多磨,欲速往往不达。”
雪清河垂首,掩去了略有僵硬的面容,恭敬道:“多谢父皇指教,儿臣谨记。”
雪夜看不见雪清河的神情,也没有力气再去搬弄帝王心术,他揉揉眉心,缓声道:“古礼筮天需要你祖父那一辈的人主持,宗族里能为太子加冠的人不多……罢了,你去找礼官,跟他们一起去请灵春斗罗。”
“那位大陆第一治疗师?他和皇室之间……”
“想知道什么,礼官会告诉你。”雪夜挥挥手,“请人的时候保持尊敬,退下吧。”
“是。”
雪清河行完礼,转身而去,殿门外投来的光影模糊了他唇边勾起的冰冷弧线,天斗帝国的太子正与那星冠皇座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待雪清河离开,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一阵剧烈的咳喘声骤骤然响起。
雪夜垂眸,他张开手,掌心中是大片殷红。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只要仍坐在这王座上,帝国无上的权力便永远被他握在掌心,生杀予夺,抹除一切异端之臣。
……
“下个礼拜,太子加冠礼。”
千谕看向对面的黛安娜,“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没错,此次仪式,所有皇室成员都将出席,皇室祠堂、皇宫宴侍厅内的警戒等级会升至最高,而亲王府和太子东宫的安保力度则会下降。”
这三年来,有了明确怀疑目标后,黛安娜的调查也渐渐明朗。
然而公主的职权终究抵不过皇子,调查一事道阻且长。
黛安娜先是将兽潮爆发时所有上报殉职的军部高层、统领一一罗列,又用了足足三年时间,花费大把人力物力,逐个去查接替他们职位的官员。
结果不出所料,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因为其中大部分官员身后站着的,仍旧是那两个人——亲王,太子。
没有突破性进展,也无法排除掉选项,只是更加坚定了黛安娜的怀疑。
千谕端起茶盏,“您想怎么做?”
“他们之间信息传递很隐蔽,但都有一个固定时间,太子加冠那天恰好是他们通信的日子。”黛安娜缓缓道:“我想要趁机潜入东宫,看看他们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您更怀疑太子?”
“不,我其实更偏向是雪星出了问题,毕竟太子是由陛下亲自确立,而父皇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
千谕闻言,动作微顿,“如此推心置腹,想必您今天喊我过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喝下午茶吧?”
“确实如此。”黛安娜无奈道,“公主无缘皇位,所以我能调动的势力很少,这次要同时潜入两个地方,人手一时有些不足。”
千谕挑眉,“所以?”
“所以,我将亲自潜入太子东宫。”
千谕深吸一口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还是您教给我们的。”
黛安娜浅笑,“此次事关皇室,牵连甚广,我只求能找出是谁在干涉政事、动摇国本,其余一切,在所不惜。”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良久,瓷器碰撞声响起,千谕缓缓开口。
“您才是最有资格登上帝位的皇嗣。”
黛安娜莞尔,轻声道:“其实另一个人比我更合适,她拥有皇室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武魂,只可惜……”
“嗯?”
黛安娜回神,想起自己曾答应过明姝,不会让千谕背负这些陈年往事。
她挽起一缕碎发,摇摇头,“没什么。”
见黛安娜不欲再提,千谕也没有追问,而是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黛安娜坐直身,“我已在皇宫内安插了一个替身,她的外型、言谈和行为举止与我有九分相似,只是没有魂力,你要做的便是帮她规避一些有关魂师方面的风险。”
“就这样?”
黛安娜点点头,“就这样。”
千谕沉吟片刻,随后颔首,“既然如此,那便听凭差遣。”
“谢谢。”黛安娜举杯致意。
“您客气了。”
……
“这里就是灵春斗罗的居所?”
雪清河看向面前有些老旧的旅馆,偏头问道。
一名随行礼官垂首道:“是的,太子殿下。”
雪清河啧啧称奇,“帝王家竟也有如此真情。”
礼官低声提醒,“面见灵春斗罗时,还请您一定要注意保持尊敬。”
雪清河轻笑,“这是自然。”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旅馆。
“出示证件,登记入住。”
谢裕春正坐在前台,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后,眼皮都不抬一下。
“灵春冕下,我等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谢裕春睁开眼,打量起面前的几人,在看到皇室的星冠徽记时,他重新敛眸,语含不耐。
“何事?”
礼官弯腰躬身,神色恭敬道:“恕我等冒昧打扰,自先帝薨逝以来,已过去五十载有余,皇氏代代相承,如今,这一辈的太子不日将行加冠之礼,皇室宗族中唯您德高望重,还请您为太子殿下主持古礼筮日。”
谢裕春皱眉,“太子?”
雪清河上前半步,拱手行礼,“正是晚辈。”
谢裕春见状,微微颔首,“还挺有诚意,亲自来一趟。”
雪清河弯唇浅笑,“父皇叮嘱过我,说千万不能怠慢了您,可见父皇他一直记挂着前辈呢。”
谢裕春哂笑,“可别,当处雪夜那小子过继到先帝膝下时,我就看他不顺眼,即使父慈子孝演得很像那么回事,但假的,终归真不了。”
他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番雪清河,见其瞳孔微颤,还有里面绝对算不上尊敬的眸光,轻啧出声,“我瞧着你跟你父皇当年有得一拼,都是个好演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