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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柔与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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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罗大陆的魂师会感冒吗?

答案是:会。

雾韵裹紧了被子,将身体蜷成小虾米,露出来的脸红彤彤的,两条眉毛在眉心拧出个深坑。

耳畔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响。脑子隐隐发疼。

“雾韵!”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回答,比比东推开门,见到床上缩成一团的人,霎时间脸色一变。

“比比东……?”

雾韵努力睁开一条眼缝,视线发虚,嗓音也有点哑哑的。然而,意识太模糊了,眼皮又是那么沉重,她渐渐妥协于身体的意志,合上了眼。

比比东面色更凝重了,冲门外扬声喊来阿菱。对方一惊,“冕下,怎么了?”

“雾韵生病了,你立刻去叫水茹医师来给她看看,速去速回。”

“是。”阿菱不敢耽搁,飞快地出了寝殿。

教皇殿内,胡列娜扭头望望大门,再转回来看看上面空空的座位。

师妹向来习惯早到,今天却迟迟没来。老师虽然不会像她那样提前十几分钟就到,但也不是迟到之人,通常都会在例会开始的三分钟前出现。

但现在已经只剩一分钟了。

古朴的大门像个老者,终于发出微弱的叹息。高跟鞋嗒嗒的声响敲散了辽阔大殿内蔓延已久的寂静氛围。

“年前的时候,鬼、菊二位长老已代表本座同下四宗以及圣龙宗、岩羚宗、雀蜂宗交涉过了,七宗皆愿归附于我武魂殿。昨日,长老殿会议上……”比比东直入正题。

散会后,胡列娜仍留在殿里,关切道,“老师,师妹她今天没有来,您知道原因吗?”

比比东扶着权杖站起来,“她染了风寒,还在休息。”

胡列娜微讶。

“你跟我来。”

进了书房,比比东将一封信递给胡列娜,“你替我去程瑶那里通知一声,让她带着我定好的人前往天斗帝国,接替千仞雪。这信也让她到时转交给千仞雪。”

“好,我这就去。”胡列娜手指捏住信封,望着封口处的火漆,上面是武魂殿的标志,一柄剑和张开的六片翅膀。

千这个姓氏本身在武魂殿中就有着特殊的分量。而千仞雪三个字,胡列娜也略有耳闻。据说她是大供奉的孙女,但胡列娜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名字也让人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凉意。八尺为一仞,那么,八千尺的雪得承载多少的寒冷呢?

比比东坐在书桌前,没一会儿思绪就飘走了。她来之前只是粗粗听了下水茹的诊断,然后就匆匆赶到教皇殿开会。

手中的事还很多。接待七宗的具体事宜是一,册封胡列娜为圣女是二,千仞雪回来后天斗帝国名存实亡,武魂殿该准备宣布建立帝国是三。

揉了揉太阳穴,比比东略惆怅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样了?”中午回到寝殿后,比比东第一时间询问阿菱。

“早晨吃过药后就睡下了,到现在还没醒。”

比比东换下高跟鞋后走到雾韵卧室门口,动作极轻地把门打开一点,估摸下宽度,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雾韵背对着门在睡觉,被子提到了下巴的位置。眼睛闭着,睫毛垂下,鼻头微红,嘴巴开了一个小口。这个时候,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就显得她更可怜了。

端详了半分钟,比比东伸出手,突然想到什么,又缩回来。她把银冠摘下,轻放到床头柜上,人坐到床边,一条手臂撑在床上,慢慢弯下腰,凑近雾韵熟睡的脸。

额头相贴,鼻梁擦碰在一起,缕缕细弱的热气传递到唇上的皮肤,全身的温度好似都汇集在了头顶。

微小的门声在静谧的室内、在封号斗罗的耳中会无限放大。比比东撤开头,维持在雾韵身体上方二十厘米的距离,接着视线才徐徐移过去。

甫一对上那双有些冷淡的眸子,胡列娜仿佛被踩住了尾巴,瑟缩了下。

看到来人是胡列娜后,比比东的眼神平和了很多,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只见口型,未闻其声。

胡列娜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点了点头。

直起身来,比比东给雾韵重新掖了下被角后朝她走去,又轻轻合上门。

“我有点担心师妹,所以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之后就过来看看。”胡列娜解释道。

“我刚才试了下温度,烧已经退了些,不过还有一点点烫。”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魂师的身体还是比较强健的。”

比比东嗯了声,“对了,娜娜,你再去帮我个忙。”

胡列娜专门跑到城内的老店铺才找到比比东要的东西。近年来,武魂城不仅人口兴旺,而且充分把人口红利转化为人才红利,高级魂师的占比显著上升。而越是强大的魂师,越不容易为冷暖所扰,所以这东西在武魂城还真成了稀罕物什。

胡列娜刚捧着铜壶进了大殿,端坐在沙发上的比比东就站了起来,从她手中接过,“多谢。”

“老师客气了。”

水早先就烧上了。比比东拧开螺帽,把沸水灌进小口,旋紧后又找来一块明黄色的棉布裹住铜壶。

拎起铜壶,比比东这才看向杵在原地的胡列娜,“韵儿还在睡觉,你待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先回去吧。会有人照顾她的,不必担心。”

“好。”

看着比比东的背影渐远,胡列娜忍不住在心底叨咕起来:教皇的时间才比较宝贵吧?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有人”多半是指老师自己。

胡列娜踏出寝殿,望着在空中悠悠飘浮的白云。

今天对师妹的崇敬之情也是更上一层楼呢。

又一次轻手轻脚地进了雾韵的卧室,比比东掀起被子的一角,把铜壶往里推了推,置于雾韵身旁,再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书桌前的椅子被搬起来,椅子脚柔柔地触到地面的脸庞。比比东的目光落在笔筒中那支羽毛笔上,神思仿佛也随之又被牵系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了。于是,不久前的画面无法自抑地浮上心头。

那是非常近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鼻尖相抵,连眼睛都会失焦。然而,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排斥。

以额头测温的举动,实在太过亲密。

窗子悄然开了五分之一,丝丝凉风吹到脸上,比比东用手背遮住眼。良久,她才抽出支笔,批复起抱来的文书。

好暖和。

雾韵翻了个身,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惬意得握成拳头挡在胸前。又多享受了好一阵子暖烘烘的被窝,雾韵才舍得睁开眼,视野所及之处,有个出乎意料的背影。

书桌角落的一盏小灯给这间屋子提供了唯一的光。四四方方的窗里,弥望着黑蓝的夜,绰绰树影参差摇曳,衬得这幅图中的那抹亮色美得分外突出。

夜幕下呈雾紫色的马尾覆住了挺直的背,淡紫的飘袖随着笔杆的移动和微风的吹拂间或荡起。

常常见到的是她办公的正面,其次是侧颜。从后面的角度看比比东,几乎不曾有。

一个人投入到工作中,认认真真做事情的样子无疑是十分吸引人的。

忽然,笔停上一停,指尖搭在鬓角轻敲两下,似乎是在思考。身子倒是板正得很,一动不动的。

这会儿瞧不见比比东脸上的表情,但看着她这个坐姿,这个状态,雾韵脑中不禁闪过一个可爱的念头:比比东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跟个好学生似的,专心致志地坐在桌前做作业?

“咳。”

啊呀,幻想太美好,雾韵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喉间不由泄出一点声音。

比比东一怔,回首。

这次是正脸。精致又成熟的面孔被灯光照得大亮,少女比比东的影子烟消云散了。雾韵有些惋惜。

“醒了?身子感觉怎么样?”

雾韵蛄蛹着半坐起来,感受到了什么,略显别扭地说,“身体挺好,但我想先方便一下……”

鼻子还没完全透气,声音含含糊糊的,像罩了层纱。

比比东了然地回避,“我去拿药。”

熬好药后,比比东端着瓷碗进来。屋里的灯开了,雾韵也已经重新投进被窝的怀抱。

见到比比东后,雾韵从被窝里掏出形似南瓜的扁圆铜壶,笑眼弯弯,“斗罗大陆也有汤婆子啊?”

比比东先将碗搁在床头柜上,坐到雾韵腿边,顺着她的手看去,“汤婆子?”

“是啊。在我原来的世界中,古人就是用它来取暖的,也有人称它为‘锡夫人’。”雾韵把棉布取下,这会儿铜壶已没那么烫了,她把手放在它的表面,温温热热的,“因为有的汤婆子材质是锡质。”

“嗯。怕你觉得冷,所以我把它塞到被窝里暖一暖,这样会舒服些。”

雾韵启了下唇,却没说什么,又把铜壶放到被子中。

比比东臀部往前挪了挪,手臂一伸,端起瓷碗,舀上一勺,递到她嘴边,“这药早晚各服用一次。”

被底的两条胳膊作了一番艰苦斗争后还是离开了暖房,雾韵一只手把住碗,“我自己来吧。”

并未如愿。

瓷碗的左边是比比东的手,右边是雾韵的手。碗被比比东的手控着,雾韵不好强拿,万一失手打翻,药洒了就不好了。

抿抿唇,雾韵对上比比东的眼睛。

微微上挑的狭长眼型,一颗小巧明晰的唇珠,这二者使得她的面孔看起来柔和许多。但因拢起而略飞斜着的长眉和深海般幽邃的红眸,以及那紧闭的唇,无不表明她强硬的态度。

四目默然对峙十秒,比比东率先松了神情,海波柔柔地叠起浪花,汤匙又前进了一厘米,挨着雾韵的唇瓣,“张嘴。”

既温柔,又霸道。

雾韵低下脑袋,顺从地喝下她喂过来的药汁。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着,一小碗药在一次又一次汤匙的不懈传送中,全部从碗里转移到了雾韵的肚子里。

脑袋上,准确来说是脑门上的头发被呼噜了下,同样准确来说,其实是拨开。但雾韵今晚总想用一些更亲近、更可爱、更有趣的词语。

被比比东撩开额前的碎发后,雾韵下意识仰起脸。

一直端着药碗,手没那么凉了,比比东将手背探向雾韵前额,“烧退得差不多了。”

头顶的温度远去,心里的火旋即燎原。雾韵望着比比东唇边的浅笑,和书桌上堆积的文书,感到体内有一股冲动在叫嚣,这促使着她迅速地捉住比比东欲要收回的手。

手心交叠在一起,汤药赠予手掌的余温是持久滚烫的。

雾韵声音轻轻,“今年元宵,我们再出去玩吧?”

搁在大腿上的另一只手动了动,比比东: “先把病养好了再说,魂圣还能发高烧,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能是抵抗力下降,就……”雾韵窘,她生理期来了。

“病好了后就来教皇殿帮忙。”

雾韵的脸上露出一分幽怨。

“不然,哪有时间出去?”比比东笑着用手指拧了下雾韵的脸,根本没使劲。

“知道了。”雾韵黑眸闪亮亮,下一秒又小声开口,“我有点想吃东西。”

病一好转,胃口就上来了。从杀戮之都回来这么久,“辟谷”的功力很快就丧失了,一日三餐她可以说是顿顿不落。

比比东眉眼稍舒,松开手,拿着空碗起身,“我让人去做。”

目送比比东离开,雾韵缩进被窝里,把被子拉过头顶,好让自己欣喜的神情不要那么彻底地暴露出来。

当比比东发送出暧昧的信号时,雾韵认为,要多等一等再捅破窗户纸才行。她喜欢比比东,愿意把这段感情的所有权交付出去,也愿意被比比东掌控,或主动或依从都可以,一切都可以顺着比比东的心愿往下走,以此来增强这人的安全感。当然,也是为了实现自己想要与她在一起的渴望。

但雾韵自己也需要安全感啊,而这份安全感的来源只能是比比东的爱。她得清楚地感知到,比比东是爱她的,她们是一旦牵上手,便能一路走到底的牢固关系。

所以,哪怕是撒娇,雾韵也要强拉着比比东去听一听焱的告白,让她知晓自己被她强行剥夺表明心意的机会时,心里究竟有多么难过。也要让比比东心生愧疚,这样,她才能更爱自己,更怜惜自己,更珍视自己。

高高在上如教皇冕下,也终于开口道歉,承认她的做法不对,承认她在为此感到后悔。

还有呢?

比比东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也无须为人间烟火操劳。上一次下厨,是为了哄女儿。那这次是为了什么呢?雾韵觉得自己可以更大胆地设想——比比东确实爱她。毕竟,比比东还清楚地记得十四年前自己第一次为她做的是哪些菜。

新年那天,雾韵提出为比比东打扫房间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除了比比东本人,谁能在那间偌大的卧室停留许久并随意触碰那里的摆设?可比比东听见这个请求后,没有多加思考就答应了,这说明,她在允许自己进入、处置她的私人空间。

以及,今天。比比东不在教皇殿待着,跑来自己的卧室工作,理由只能是,挂念自己的身体吧?

比比东就是这样的性子,在感情方面,做的比说的要多。如果她变得直接,变得坦率,那就不是她了。你不能要求习惯仰首的天鹅为了你频频低下高昂的颈项,向你和盘托出她的心意,对吧?

可是,当她对待你与他人不同时,当她为了你作出许多特殊的举动时,你难道不应该明白她的心里已经为你预留好一个位置了吗?

那就够了。

回到正厅,比比东把碗递给阿莱,吩咐了两句后,独自坐在沙发上。

闭上眼睛,半边侧脸堕入阴影中。

心像一块机械表。心跳就是齿轮,滴答、滴答地,响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气温骤降,大家注意保暖,不要像韵子一样生病啦,毕竟你们没有教皇冕下的关爱,也没有又甜又暖的恋爱(bushi)

下章就是万众瞩目的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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