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欢忽然想到,在宁州被杜衡扣下的时候是一位神秘人救了她,那人不仅善模仿他人嗓音,还会制造□□易容,但最后神秘人只把她送回去就不告而别。
而她刚回去,碰到的第一个人恰好就是萧子衿。
就像是算好了时间,自己一到家萧子衿就迎了过来,当时她只以为是凑巧而已。
“宁州那次,把我从杜衡身边带出来的神秘人,是你的人?无影?”
萧子衿撩起眼皮,定睛看了眼谢意欢,“救你的确实是无影的人。”
他并没有隐瞒,或者是根本打算隐瞒了。
“杜衡把你带走,我怎么能安心。”
“你直接闯进杜衡的老巢,就不怕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萧子衿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杀身之祸又怎么了,我和他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再被他记上一笔也无所谓。”
杜衡、萧子衿一个个都远比她了解到的要更藏得深,就是她不知前世自己死后,这两人谁成了最后的赢家。
萧子衿八岁才从冷宫出来,十二岁才从皇宫搬出来,到如今也只有六年时间,短短几年时间,他是怎么训练出这样一批厉害的人。
无影既然是萧子衿的底牌,那他为什么还会被阎无生重伤?难不成这群人都抵不上阎无生一个人的武功高?
谢意欢可是记得萧子衿的身上还有一道阎无生鞭子抽过的痕迹。
光是别院中的就有近百人,而隐藏在其他各地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谢意欢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暗暗惊叹,“这些人全都是殿下这些年偷偷训练的?”
“不是。”
不是?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现在虽然是无影的主人,但其实五年前无影的主人并不是我。”
“五年前的主人不是你?”
这句话不仅意味着现在的主人是萧子衿,还意味着无影存在的时间也许比她知道的还要久。
“我相信那个人,你一定也见过。”萧子衿忽然间打了个哑谜,谢意欢的好奇心顿然被撩拨。
究竟是什么人,五年前就创立了无影,还是她认识的人,谢意欢想象不到,“是谁?”
“阎无生。”
!!!
“......怎么会是他!”
萧子衿:“提到阎无生很多人想到的是南中第一酷吏,但实际上他还是世间少有的高手,无影就是他所创,最初的无影只是方便阎无生监控的密探。
后来,我暗中训练了一批人混进无影,杀了第一批为他效力的人,靠□□和模仿第一批人取而代之,无影的掌控权才落到了我的手里。”
谢意欢猜到萧子衿和阎无生之间一直存在某种关系,可她没料到萧子衿的阎无生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更为复杂。
“我幼时便住在冷宫里,后来阎无生出现,他说是我母亲的人前来助我,会扶持我登位,他甚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隐瞒身份,是欺君之罪,我只能暂且装作听从他的样子,可后来我发现阎无生的掌控欲远超于一个正常人,他杀了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就连东西都要毁掉,那时我便想,阎无生想要的,也许是制造一个听话的傀儡。”
明明是段极为窒息的过去,萧子衿说起时,语气确实淡淡了,没有太多起伏,他甚至还拂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茗,好像刚才说的都是与他无关的故事。
“掌控你的弱点,培养一个傀儡皇帝,阎无生在背后掌权,这是他最名正言顺把控朝堂的方法了。”
谢意欢并没有从萧子衿身上看到一分脆弱,他低着头,眼底的情绪不为人知,“阎无生大概没想到最后会在手下翻车,你......”
她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萧子衿骨子里藏着一把不折的钢剑,他大概是最不屑于别人的同情的。
幼年母亲被人诬陷,冤死冷宫,少年受人控制,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了今天,是仇恨,还是其他.....
她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我曾听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当一个人走到最低谷的时候,迎接而来的反而是时来运转,你已经走完了所有的坎坷,相信接下来都是繁华大道。”
“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浮在空中,流转而出的优雅磁性的调子,“你给我的话,同样送给你,否极泰来,时来运转,谢小姐未来必将前程似锦,一生无恙。”
他的右手轻轻握住了谢意欢的后脑,眼底的笑意从一双琉璃眸中传递到另一双清丽的眼中,短短几句话他并非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而是如同宣誓一般,极为认真地把几句话如同咒语一般印刻在谢意欢身上。
那几年用面具伪装,和谢意欢相处的时光是萧子衿最为快乐的日子,也就在那个时候,他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不是任人摆布的物件,他的胸腔里跳动着的依旧是属于一个活人的心脏。
他依旧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开心而开心,伤心而悲伤,他还是一个有情绪的活人。
哪怕他每次回去,依旧会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但仅仅是这些他从谢意欢身上汲取的快乐,就已经足够撑过背后阴冷的黑暗了。
虽然萧子衿的眼睛此刻是在笑的,谢意欢却总觉得他的笑中流露着某种更为苦涩的情绪,看上去更让人心揪。
她忽然很想抱住他,当然她也这样做了,抱住了这个看上去单薄又坚强的身躯。
“要是你有撑不下去的时候,其实也可以依靠我。”
萧子衿总说,让她在无助的时候可以依靠他,可谢意欢知道,在强大的人也总有受伤的时候,没人会一直不倒下。
强如谢柏这样别人口中的战神,也有英雄迟暮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永远不被打倒。
她忽然感觉后颈似乎流进什么冰凉的液体,正从脊背流进了衣服中,最后被吞没,和体温融为一体。
过了许久,谢意欢慢慢松开了他,她偷偷打量了一眼萧子衿,发现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平静,眼底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只是略微有些红意。
这是,哭了?
谢意欢默默收回了眼神,嗯......萧子衿哭得时候眼睛总是泛着微红,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表露,她也不会刻意戳破。
就当做不知道吧。
“阎无生现在在什么地方?此人一直不除,留在你身边只会是祸患?”谢意欢问。
萧子衿:“他已经身中剧毒,想必也拖不了多久,我也一直在派人找他,但一直没有发现阎无生的踪迹。”
谢意欢沉思了片刻,“你说阎无生不喜欢亲近你的所有人,要是......我亲近你会把他引出来吗?”
她从第一次见面就能感受到阎无生对她的敌意,在上一世的时候也是死在阎无生的手里,要是阎无生是想刻意除掉靠近萧子衿的人就不难解释了。
他不想要萧子衿有过多的情感,或者也不想萧子衿获得除他以外的助力,毕竟,这样才好掌控傀儡啊。
狭长的凤眸弯成了月牙,萧子衿朝谢意欢靠近一步,“那就得看意欢要怎么和我亲近了。”
谢意欢:“......”
他的笑容单纯,只是眼神里怎么都藏着一丝不怀好意,谢意欢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正中萧子衿的下怀了。
而萧子衿的情绪都似乎比刚才欢快了不少,就连最后拉她回去的时候,步伐都是轻快的。
谢意欢理所应当,住进了公主府。
用萧子衿的话来说就是,试试她说的试探阎无生的方法。
和谢意欢探讨,怎么亲近,亲近到什么程度引出阎无生。
过了几日。
朝中传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萧子衿竟然自爆男儿身,长公主变皇子。
一时间朝堂震惊。
众人这时才得知,彼时是因为静贵妃母族势力强盛,皇后为保自己的孩子安全长大,不得已隐藏了萧子衿的真实身份。
可就算如此,萧子衿犯的还是欺君之罪。
可令人惊讶的是,景帝恢复了他的身份,却并没有罚他欺瞒之罪,甚至还封了他为太子殿下,还给了他迟了十几年本应该得到的身份。
只有不明所以的大臣吓得不轻,先是朝中新贵丞相变七皇子皇子,再是公主恢复男儿身,他们就是长了一百个心眼子,在短短时间都跟不上朝堂上变幻莫测的局势。
不过,就连罪妃的儿子都能堂堂正正认祖归宗成为七皇子,景帝再罚因为静贵妃受害多年的萧子衿可就说不过去了。
偏袒太过,只怕先皇后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
不得不说,景帝确实是擅长一碗水端平的。
大臣们一个个盯着忽然出现朝堂上,又穿着男装的萧子衿,恨不得要把萧子衿盯穿了,最后在景帝派人验明正身之后,一个个都恨不得戳了自己的眼珠子。
他们真的是眼瞎了,一个个竟然都没看出半点不对劲。
下了朝堂,萧子衿是被一个个呆若木鸡大臣目送离开的。
“长公主......竟然是皇子殿下?这这这——”
一向嘴皮子凌厉的尚书大人,半天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
另一人望着萧子衿的背影接话,“离谱啊!!!”
谁都知道萧子衿容貌甚艳,这点放在女子身上很合适,但谁能想到他竟然是男子呢!
他束起了颓丧不羁的长发,一顶金冠束在头顶,修身的长袍,被中间的金镶玉腰带绑束,贵气逼人,差点让人以为是画中的神官。
可谁能想到这是以前那个和男宠厮混的长公主呢!
最后他们只能得出结论,“殿下果然肖似当年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当年也是这样光彩照人,难怪雌雄莫辩,都是随娘啊。”
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眼无珠,背地里骂萧子衿荒淫无道的事情。
从萧子衿身份揭露之后,什么好色成性,养男宠三千的铁证都变成上不得台面的谣言。
惊骇的事情总是传播的很快,只过了几日,关于萧子衿的事迹就已经传遍盛京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是打死不信,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可眼尖的人忽然发现,他们谈论的萧子衿,此时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了大街上,和一带着白纱的女子相伴出行,举止亲密。
那一瞬间,一排排张大嘴巴惊呆的众人,神情宛若智障。
谢意欢正是被所有人注目的白纱女子,谁一出门,全程顶着过于密集的目光都会不自在,她暗自戳了戳萧子衿的手臂,“我们是不是过于张扬了。”
一路走来,所有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看到萧子衿时像看到什么稀奇物种一样,凝滞的表情上只有眼神是生动的。
里面夹杂着不信、挣扎,和最后三观重塑的震惊。
“那我们去一处人少的地方吧!”萧子衿并不忌讳他们的目光,只是看谢意欢不大习惯过度被人注视,便拉上了谢意欢的手,往湖中央的船上走去。
这艘船精致繁华,中间的船舱可以休息,后面被珠帘半遮着,既可以赏景,也可围坐在桌子上喝酒吃饭。
此时,湖中莲花盛开,其中还有不少莲蓬已经成熟,半垂着立在水中,船只穿梭在莲花中景色格外迷人。
没了一道道紧盯的视线,谢意欢也感觉轻松了不少,她看着饱满的莲蓬起了玩心,靠近水边捞了几个,顺手给了萧子衿一个,“现在正是吃莲蓬的好时节,我们今天算是赶上了,这里竟有一片荷塘,刚好能吃到。”
等到了边境,估计吃不上这样白白嫩嫩的新鲜莲子了。
萧子衿直接拿过莲蓬熟练地拨开了里面的莲子,不过他只是把剥好的塞到了谢意欢手边,“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一点,等下我们回去也可以带些莲子回去做银耳莲子羹。”
正说着船忽然停了,另一艘船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而站在前面的居然是杜衡和嘉阳郡主。
不是冤家不聚头,有些人真是想甩都甩不开。
谢意欢现在进船舱当做看不见两人也不行了,对方眼神一直注视着这里,像是就是奔着自己过来的。
“这几日朝堂上都吵翻了天,太子殿下倒是好生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