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众星朗朗，皎洁柔和的银波清水下，少年少女并肩而坐。

燕明熹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

今日梦境绝非是幻想，左右已看清仇人的脸，没成想居然是那个人，倒是让她很是惊讶。

但他好像现在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似的，暂且可安心，先让死士监视着，之後再发落他。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日这个梦境，前世的一切，似乎又更明朗清晰了些。

燕明熹闭上眼眸，慢慢梳理着前世模糊的记忆。

蒋昀阳及冠那年，圣人龙体不安，已是大不如前，遂下旨，正式封六皇子燕信宸为东宫太子。

储君既立，朝廷便有了跟随的目标，众臣工该收拾包袱的收拾回乡、该献忠诚的展现自己愿意跟随太子决心，本该是皆大欢喜之事。

但果不其然，大皇子韩王不忿，自封地鄯州起兵，发了檄文，举着祖宗的名号，找人装神弄鬼地搞了一出祖宗显灵。

直言燕信宸年幼无知，并不能担此副储大任，我朝立嫡立长，嫡子庸聩无能，祖辈痛心，称说能预看未来之事，若是黄口小儿登基，这燕氏王朝将会覆灭，长子燕任宣方才是天选之子，承继大统、天命所归。

燕明熹觉得莫名其妙，如此荒谬之言料定也无人号招响应。

但没想到的是，江南东西两道居然也高举清君侧的大旗，说谢家乃是外戚，多年来蛊惑圣人、把持着边境，六皇子怎能为太子？故推举韩王为正统，他们自南边北上，燕任宣自北边南下，虽看起来浩浩荡荡，号称有十五万大军，但大多都是虚报。

十四岁的小少年，金戈铁马、戎服櫜鞬，太子燕信宸主动请缨平叛，不过短短二十日，江南两道便归顺朝廷，百姓更是笃定，六皇子才是民心所向、堂堂正正的大瑞太子。

且说北边那头，河宁侯谢舟行便是长久驻守在陇右道那头，光是谢家的瀚海军，便掌兵万二千人；加上燕明熹的舅舅安西大都护，手握兵符掌都护府镇兵、天山军、伊吾军等等近十万多兵力，任燕任宣他有三头六臂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那天，窗多斜迸湿，庭遍瀑流痕，骤雨乱撒。

九和跟时夏边抱怨、边赶忙收起晒在院外的冬被，燕明熹坐在廊下，意兴阑珊地望着院中雨景，忽然院外传来一声急迫的呼喊声：“殿下！”

“殿下，请您现在即刻进宫，”

一人从院外急奔入内，单膝跪于燕明熹面前，“宫里、宫里出事了。郎君已在宫中等您，便差小人亲自接您入宫，您抓紧吧。”

来者是蒋昀阳贴身常随白商，极得他信任，燕明熹来不及多想，便赶忙出了府。

燕明熹疾步而行，没有吩咐备轿、乘舆，白商亦是心急如焚，忙牵过两匹健马至府门，鞭鞘一扬一拍，两人便快马疾奔皇城方向。

燕明熹出入宫禁无需文牒，除了她嫡公主的身份，还有蒋昀阳之故。

八大家蒋家嫡出公子，年仅二十便高坐于中书舍人之位，这个年纪位极人臣，已不能用“后生可畏”来形容。

此人智多近妖、心智才气已远远超出于世人。且朝中风言风语道说，他很快便要升任中书侍郎，这内阁将要迎来一位未满而立而权倾朝野、手握国家命脉的权臣，也不知是福是祸。更是有那有心人讥讽，也不知这天下，将来是姓蒋还是燕。

燕明熹随白商一路跑至大明宫内，白商言辞清晰、条列整齐。

今日才从北边传来消息：西域诸国及边境部落联合造反，陇右道节度使宁睿之应战，冲锋陷阵、误判敌情，连带五万大军全数被灭，连他本人也已失踪。

七日前，河宁侯谢舟行在与吐蕃首领对峙落於下風，不慎墜馬，遭割头颅，番邦已占领庭州等十六个羁縻州。

燕明熹倒吸一口气，险些没有站稳，她还未能从舅舅失踪的悲况反应过来，看着白商脸上悲痛之情、心郁悲泪的样子，她直觉此事还未了。

她颤着声音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也好让我...”

“白商！”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來人一撩衣摆，迅速地往这边跑。

燕明熹目光迷离地抬头，发现是蒋昀阳。

雨丝打在蒋昀阳清隽俊美的脸上，他一身朱色绣团花绫罗圆领袍腰悬草金钩，整个人像是大雨也浇不灭的赤焰炎火。

他脸上有些许怒容，撑着一把伞自雨中快步走来，他将燕明熹一把搂进怀里，瞥了一眼白商，面无表情地道：“回去自去领罚。让你把公主带来，不是让她带一身病回去。”

蒋昀阳把燕明熹带进值班房，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浴房，令宫人将她湿透的衣裳换下。

出来后又无视燕明熹的挣扎，强捏着她的双颊让她喝了两大碗姜汤，方才开了口，他语气沉肃：“明熹，妳冷静听我说，太子...已薨。”

燕明熹愣了一下，燕信宸依稀还是个小小的白净少年，脸上还挂着腼腆的憨笑，隐隐可见的小虎牙更是有几分稚气的可爱；随着年岁渐长，小小的燕信宸越发长的修长高挺、端正清秀的样貌也让长安许多小娘子红了脸蛋。

已薨...？

燕明熹只觉脑中隐隐有断裂之声，她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鼻尖猛地一酸，眼楮一眨，两行清泪落下。

忽有微凉夹雨吹入房内，外头疾风吹得值班房外的凤凰树沙沙作响，苍穹响雷震动。

蒋昀阳心疼地将燕明熹的头按入怀中，不过片刻，他的前襟全沾了滚烫的泪水；他一下又一下顺着燕明熹的鸦黑秀发。

他喉音带着明显的沙哑继续开口，尽管他已经掩饰地很好了，但语气是难以克制的悲怆与凄忧。

“几位将军已将阿宸秘密运回京中，内阁方才一道于紫宸殿内商议此事。众人一致认为，召告于天下难免动摇国体，故而决定现在密不发丧，待南边安定后，才会让太子以皇太子仪制下葬。”

“礼部择了封号，端行颐溜如矢、恭，肃也，是以为端恭皇太子。”

“吐蕃遣两名使臣进京，他们带着河宁侯的头颅，见了我朝圣人还不下跪，开口便要求下嫁皇家嫡公主，否则下个目标便是安西四镇。并且狂言道，要将四镇我朝人民全数歼灭，圣人他、他同意了，让礼部筹办和亲相关事宜，命文璟公主十日后出京前往吐蕃。”

燕明熹在蒋昀阳怀中哭得抽蓄，听到这句话停止了哽咽。

“两名使臣我已斩杀其中一人，高悬其头颅以敬河宁侯。我与内阁几位阁老，替文璟公主求请，皆被圣人训斥，称我们与谢家沆瀣一气、莫不是想反了？我被他停了半月早朝。”

“门下省的左右补阙两位继续求情，各被打五十板、腿都给打折了；御史大夫楚御史对圣人破口大骂，被罢职审查、关押刑部，谏官们大半一道被压入牢中；楼阁老当下气得晕了过去，朝廷现在乱作一团...”

“圣人心意已决，还将关押中的戴氏给放了出来，说韩王不过是被身边小人蛊惑，长子绝没有造反之意图，准备召韩王进京，怕是要册封他为太子...真是疯了。还直言，大瑞用一个没了清白的公主，换边境安稳，已是她之幸也...”

她用力地抓住蒋昀阳的衣襟，自他怀中抬起头，哑着声音说：“他怎么会知道望毓之事？”

燕明熹猛然爆出一句粗口，蒋昀阳来不急拦她，就见少女转身又跑进雨里。

***

蒋昀阳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的少女，方才燕明熹死活不进犊车内，说要在外头看星星，想来还是有些害怕。

也是，她不过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被信任之人下药还送至郊外，难免心悸震荡，瞧她方才脸色惨白，若是吓出个病来，她又得不好受了。

燕明熹已把帷帽拿下，裹着鹊羽黑的披风，只露出一张如月白皙的小脸，她的脸色还算寻常，只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蒋昀阳有心想缓解她紧张的情绪，飒然笑道：“月色如银，良辰美景，今日便当作京郊一游了；能见今晚如厮美景，还有一小美人作陪，蒋某真是三生有幸。”

本以为会收获公主殿下的一阵粉拳伺候，亦或是娇嗔怒骂，但身旁之人异常安静。

蒋昀阳察觉燕明熹的目光极专注地落在自己脸上，他分神地一瞥身旁的少女。

发现她一双明眸璀璨到无法直视，她猝然地开了口，语气有些含糊：“不知三公子婚配否？眼下可有意中人？”

蒋昀阳猛然拽动缰绳，拉着犊车的马嘶叫一声，前蹄翻飛，很快又安静下来了。

蒋昀阳睁大了眼楮，被燕明熹的话呛得接连咳了几声。

不等蒋昀阳回话，燕明熹长睫下黑白分明的杏眼，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轻声道：

“我欲向圣人赐婚你我，不知三公子是否愿意？婚后你我二人只做密友，倘若三公子哪天有了意中人，我便请旨和离，你我二人各自安好，和离后我的陪嫁嫁妆一半归于你，这对你来说是笔不亏的生意。”

“明熹早已看上蒋三公子，不知三公子可愿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公主求婚啦╮(‵▽′)╭

蒋昀阳你小子太废了，竟让我家乖女来求婚(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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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jj签约很难，我也是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天天努力扒文研究，我昨天灵机一动刷了一下很多过签咕的文章，就发现大多数，至少80%吧，都是因为数据不好，或是现生忙碌而再也不写(算是知道为何很多人不养小作者了□□不知道他哪天就跑路了)

我现生也非常忙碌(苦命打工人)但这个能签约的这个机会，是我当时做梦都不敢想的(ｉДｉ)我很珍惜这个签约作者的名号，也很谢谢一路追文过来的宝宝们~(所以我常发红包，真的很感谢你们XD)

在这边我算是能说一句，我开文必填，所以不用担心我的坑品，文笔或许很稚嫩><我会继续努力的~~~~每个宝宝我都会保持感激的心回应你们嘿嘿，所以如果还有潜水的宝宝，也过来我评论区冒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