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毛担心的没有错。

随着流民驱赶官兵，大量流民四散在京城的大街上，朝野震怒，当晚京兆伊被问责，随之而来的就是朝廷授许，捕卫带着京郊大营的官兵重新聚拢流民。

半夜里，外面巷子中一遍遍跑过几队官兵，身上穿着的铠甲发出脆鸣，江东庭在床上翻了个身。

江大毛已经睡了一觉醒过来，他听见动静，“大哥你怎么还不睡啊？”

江东庭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看一眼窗户缝，疑惑道：\"今晚的炭火是不是有点足，怎么这么燥？\"

“没有吧，一直都是放这么多炭，”江大毛从被窝里伸出手，感觉了下，没有感觉到和以往的区别，提议：“要不把窗户缝开大点？”

“保持这样吧，万一后半夜冷了。”江东庭也摸不准，明明昨天晚上没睡好，他理应像是大毛一样躺床上就睡，怎么这么热。

重新躺回到床上，被子拉开一点，有了这一点降温，江东庭很快入睡。

与此同时，徐九亭也饱受梦乡的折磨，他依照往日的时辰入睡，今夜的睡眠却不如往日的安稳。

全身有种仿佛置身火场的错觉，灼热的难受，随着他的挣扎下身硬挺难受的地方有种异样陌生的快感，仿佛熟悉，又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

被褥逐渐被挣脱开，控制不住的唇边溢出一点轻哼，脚背绷直，有种不得其法的不满，他分不出是不是梦境，只想服从于本能。

露华在外厅守夜，听到一点动静，她点亮屋中灯火，犹豫了一下走进里间，掀开帷帐，见到床上郎君半抱半盖着被子，身体蹭动下露出大片洁白如云的胸膛，面上带着一丝红晕，额头上汗水沾湿几缕头发，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在被送到郎君这里前她是主母身边的大丫鬟，露华知道如今的情况该如何处理，却有些犹豫，郎君以往身体不好，这种情况很少出现在郎君身上，但让郎君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要着凉。

拨弄让屋中的炭火盛一些，露华慢慢上前拍向郎君的肩膀。

床上的人猛地睁开双眼，黑色的眼睛里不带光亮看过来，徐九亭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备水。”

露华猛地缩回手，“是，奴婢这就去让人备水。”

热意下去后顾不得嫌弃，徐九亭把被子重新盖回身上，大腿处感觉到一点冰冷，他眉头拧起，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年少，也怪自己，回来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过，把这些事情忘记了。

回忆间隙，他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似乎吓到露华了。

放松下来后，目光落到帷帐顶部，脑海里想起那双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的手，手掌厚实宽大，手指略长，手心有厚茧，似乎这样的手……常握的是兵器？

没过一会儿，最后一点梦中的记忆也消失不见，徐九亭只记得自己的形容，难道自己梦里喜欢的是一位侠女？

不接触这种人，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一般来说梦中的人代表着某种特征，对于女侠这个词，徐九亭第一个想起来的词语就是自由、爱恨分明。

难道自己心底还潜藏着这样的心思，羡慕对方爱恨分明，不对，自己这样只会几招剑招的人，出去大街上早晚只能靠给别人写书信谋生，徐九亭很快否定这个念头。

水很快烧好，徐九亭清洗掉身上黏腻的汗渍，露华取来亵衣裤子，又换掉床上的用具，灌几个汤婆子放在里面。

徐九亭对露华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一些歉意，“做了噩梦，吓到你了吧，明日去取两只金簪压压惊。”

“噩、噩梦？”露华惊愕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低头行礼，“奴婢没有被吓到。”

徐九亭躺回床上，在她吹灭灯火后，突然开口，“明日去问问母亲，今天上午喝的是什么汤。”

·

第二日理所当然的起迟了，起来后得知昨天下午的流民暴动，再打听到城中许多酒楼饭馆的关门，徐九亭赶紧让人去传消息。

别让江东庭出门了跑个空，同时叮嘱他最近不要出门，最起码三四天安稳下来再来徐府，看书在哪都能看。

小厮带回话时，说那边还没有出门，徐九亭放心了。

吃完饭，露华进来到屋里，对徐九亭小声说，“郎君，露荷说昨日您喝的汤是鹿肉汤，老爷在长公主府带回来的。”

徐九亭心里说道果不其然，鹿肉太少见，除了听说皇室的常青苑养着一群，其他地方没有见过。

只是……父亲又去一趟公主府，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事情，徐九亭心里盼望着大兄早日回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爹在家一日，自己一日便别想摸到那些事情，流民的事情没人告诉自己，直到准备出门那边才出来人拦。

母亲那里现在不宜去了，赏梅宴的借口只够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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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生见郎君非常想知道，偶尔也能从王孔宁那探知成功一两次消息。

京郊官兵出岔子了。

一开始说是流民四散，影响到了京城许多店铺不敢开门，路边萧条到见不到行人，很快京郊的这群官兵把以往找到活做的那些伙计也都抓走，一视同仁的都关起来，店老板连忙去要人，没要出来。虽说关进去也给吃饭，流民倒是都不闹腾，但这些伙计的家人可都在掌柜的那，一天三顿的也是个事，一群老板找不到人无法，只能告到衙门里。

这时候被送回去的流民里，再次出现了大夫医死人的事情，流民都接受不了，觉得官府找来的大夫是庸医。

徐九亭手指敲打着桌面，问道：“病有问题，还是大夫有问题？”

陈生唉声叹气，“不是病的问题，所有大夫都说能治好，结果药一喝下去，病情恶化很快人就去了，听说大夫都是京城坐诊几十年的大夫，医术肯定能过关，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见郎君眉宇间有忧愁之色，想起府里大夫的话，陈生连忙说点好消息，“八皇子和丞相府的时间定下来了，王先生说呀，八皇子最近人逢喜事圣上安排的事情都做的不错，圣上夸赞过几次，再加上南方水灾情况稳定，似乎可以准备回程，朝中官员都松了口气。”

徐九亭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这就松口气了，流民可还在呢。”

陈生见郎君不高兴，赶紧乐观的说道，“官府里粮食多，流民散开了也继续每日有施粥，还有很多府邸也都派了下人出去施粥，流民不缺吃的，只要饿不到人就好好的，等天气再好点，把流民送回去就彻底解决了。”

徐九亭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他的话，径直练着字。

陈生又捡着一些妥帖的事情说，“听说南梁国的使臣来到京城了，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徐九亭停下笔，“下次去了，多问问这个。”

陈生高兴的答应下来，好好磨磨也许就能磨出来点消息。

知道南梁国使臣入京，徐九亭这下彻底没了写字的心思。

南梁国使臣来了，圣教的人也在，到时候一起被流民困住，可惜等姜国皇帝来还要段时间，不然姜国、南梁混在这里一起生事，京城要乱成一锅粥。

他记得南梁使臣进京，递交国书后就去拜访了被圈禁起来的旧日东宫太子？

拜访被梁帝废弃的旧日太子，就像是在梁帝脸上拍一巴掌，这样一来，也把已经销声匿迹的废太子重新推到众人的视线下。

徐九亭不知晓废太子在南下时有没有被其他皇子使绊子，但是在数位皇子中，无疑废太子最适合皇帝之位，最名正言顺，也最适合，其他人换哪一位皇子来，都不可能完全压住其他势力。

想了一会儿，他猛然想到陈廉，说起来，陈廉出京后来再也没有消息，陈廉这是还没有回来？

派个小厮去问问，没过多久就有了消息。

“陈府的人说，陈公子还在长鸣郡主的封地没有回京，现在超出了大理寺给出的时间，郡主和陈大人都杳无音讯，大理寺又派了人前往长鸣郡主封地查看，一同前往的还有两位宫中侍卫长，带队五十人。”小厮说的很详细。

长鸣郡主……徐九亭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但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前一世应该也有这一遭，最后结果是好的，陈廉至少是平安归京。

又过两天时间，天上下起小雪时，南梁国使臣觐见完梁帝，双方矛盾重重在朝堂之上闹得不太愉快，使臣出了宫门转头便前往废太子府提交拜帖，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梁帝还没有彻底收拢回原太子党，这些人手原本是朝中肱骨之臣，梁帝也不会把这些人弃置不用，只能想办法慢慢安置，其他官员视之不见，朝堂上渐渐回归平静。

“有长公主坐镇宗室，其他王爷和群王自然掀不起风浪，你担心什么劲？”王清芳抱着乖孙玩着玉连环，督促道：“实在闲了去府里的施粥棚看看，下雪天粥要再烧稠些。”

徐九亭在父亲那探知不出消息，在母亲这也碰了钉子，只捧着茶郁闷的喝：“大兄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日子真是过够了，还不如江东庭来的时候，好歹有个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