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入京了?”江绒绒听着隔壁邻居婶子家的话,脸上遮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今天大哥来请教怎么该表达对姑娘家的喜爱,江绒绒生怕自己有漏洞,于是下午端着包饺子的菜盆和面片就跑来了邻居家,邻居家婶子和丈夫多年恩爱,都没有过几次拌嘴,应当清楚夫妻之间的相处,没想到听到了这个消息。
就算她没有参与大哥和大毛哥的事情,也听到了他们说要逼着官府去剿匪什么,还有大佛寺去告状,现在流民入京,土匪混在流民里,岂不是那么多计划打了水漂。
邻居婶子见她脸色都白了,赶紧安慰她,“别怕,听说啊,流民是被官府派出很多官兵送进京的,官府会看着他们。”
屋里的男人循着声音出来,反驳道:“官府怎么可能送流民进京,分明是有好几个大佛寺的僧人来告状说山上有山匪,结果准备去剿匪的官兵碰见流民,那么多乌压压一大片全是人堵在官道上往城里来,官府哪还敢去剿匪。”
他劝说道:“绒绒你这几日要不先停下馄饨摊子,看看情况再说,回去和你父亲说说,他估计也会劝你过几天再出摊。”
邻居婶子也点头赞同,“这事还是谨慎点好。”
江绒绒借着这话的坡下,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多谢叔和婶子,明日的馄饨摊子不开了,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抱着菜盆回家,镇定的进到院子里,她立即小跑几步进屋,沮丧的把这个消息小声说出来。
“怎么办,山匪混在流民里,万一他们杀人怎么办?”江绒绒手和脚都在发抖。
江东庭和江大毛对视一笑,就连爹也没有前两日着急的样子,江绒绒又气又急,“赶紧说啊。”
江东庭把人扶着坐下,倒一杯热茶塞她手里,“流民进京是好事,只有流民进京,大批的山匪进不来京城,这一点你放心。”
江绒绒好奇的问,“为什么呀?”
江东庭说:“京城如此多的官兵,山匪大多数都有画像,那些人拿不出能用的身份不敢进京,敢进京的也不敢惹事,他们是亡命之徒,不是不要命。”
江绒绒似懂非懂,只知道不用担心了,双手捧住温暖的水,“那我的馄饨摊子是不是不用停了?”
江云开说,“这个要停下,今年冬日天冷,不开馄饨摊,等明年春再开。”
两人说着话,江东庭和江大毛出去了,流民进京,他们也要去看看确定一下。
路上,江大毛高兴道,“总算对得起我们,不算我们白干一场。”
江东庭知道的内情多,虽然不知道五皇子要流民混着山匪做什么,但是如今时间紧凑被赶鸭子上架,对方要做的事情总是不成了。
流民被按照户籍分开,两人远远观望,官府反应迅速,京郊大营的反应速度也不慢,流民排着队领粥,穿着军营衣服的官兵围在附近维持秩序。
两人看一会各自去打探消息,不多会儿回到家里,两人互相交换,脸上都是笑意,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要好。
僧人前往报官时,官府不是没想过不搭理,不曾料到僧人立即敲响官府大鼓,引来众多百姓视线,官府只好先把人安抚好扣下来。
僧人眼见官府是真的不想管,和官府内的官兵大声吵闹,这时候官府内接到了江东庭用五皇子手下笔迹写出的信,摸不清不知五皇子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事情的确压不住了,眼看再压火要烧到五皇子身上了,才肯派出官兵出城剿匪。
这个哑巴亏不管是官府,还是五皇子吃下来,他们都算是出一口气,总之,事情办成了。
江东庭有一点没有说,那些信被发现的地点不是他放的地点,想来官府里面有人有二心,正好便宜了两人。
江大毛好奇的问大哥,“流民进京了,那山匪会怎么样呢?”
江东庭猜测,“要么返回原来的地方,要么也要换个山继续呆,如今事情暴露,山匪决计不敢再呆在春辉山中。”
大佛寺内的武僧会组成巡逻的人,把整个春辉山搜查一遍,等流民这边处理完毕,官府不会也不敢放着这些人不抓。
第二天,江东庭果然来了,陈生看见来人,满脸都是高兴,引着人去到绿藤院去。
手里拿着几本书,江东庭见面先从背后取出一只细长条的筒,男人手腕粗细,他放到桌子上笑道:“几日不见,徐弟可有想我吗?”
徐九亭没搭理这话,目光看着这只细长的箭筒,“你带了一筒箭,要练箭?”
“里面装的不是箭,”江东庭卖了个关子停下话,打开盖子,“看。”
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三枝枝干笔直的红色花朵来,三个花苞,三个正在盛开的花朵,花朵上带着雾气,在温暖的屋内颤巍巍的滚落下水滴。
冬日里难得见如此好的颜色,徐九亭轻轻嗅了嗅,“牡丹花,这可是个稀罕物,冬日里上哪找来的?”
“有南边商人不知怎么养出来的,带来京城时花正好开着。”江东庭拨弄一下花朵,递过去,“这是半盆,等这几枝枯萎了我把另外半盆带来。”
徐九亭收下花,寻了个宝瓶插进去,笑他,“牛嚼牡丹,那商人要是知道你直接把枝剪开只看开的花,怕是不知道要怎么骂你。”
江东庭不在意的笑笑,又取出一包点心来,“这次是山茶糕和梨子糕。”
陈生连忙在一边说,“郎君这两日积食,除了正饭不能多吃。”
“怎么积食了,冬日里坐的太久吗,严重吗?”江东庭赶紧停下拆细麻绳的动作,关心道。
“不严重,吃些山楂就好了,大夫没有给开药。”徐九亭伸出手指弹一下花瓣,见不掉落,扯下来一瓣加进书里。
江东庭松口气,“那下次我给你带山楂糕来,还有果脯,你喜欢酸一点还是甜些?”
“不用带果脯,我这放了许多。”徐九亭从小桌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放到桌子上,里面装着果脯。
江东庭拿起一粒放进嘴里,尝尝后酸的安静了一会,还是没有忍住握了握拳,“真酸。”
徐九亭好笑道,“平日不吃这么酸的,积食吃一点,好消化。”
取来巾帕递给他,徐九亭让他吃不下去就吐掉。
江东庭强忍着直接咽了,“还、还行。”
一旁陈生和露华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徐九亭看过去,也指责不了,无奈道,“那再来一个?”
江东庭拿出书,装模作样的当没听到,看起书来。
徐九亭好笑的摇摇头,对他前几日不向自己询问产生的一丝怒气都消散了,有捷径不知道走,怎么和后来的犟种模样那么像。
江东庭见他笑了,心中终于可以松下来一口气安心看书,他就说来的时候感觉徐弟在生气,原来不是错觉。
屋中没有人说话,陷入安静。
徐九亭顺着花瓣的痕迹打开书,看到入神之处,手下意识摸向匣子里的果脯。
果脯即将放到嘴边的一瞬间,他想起什么,手又悄悄垂下去,扔到脚底下,一抬头,正对上江东庭含着笑意的双眼。
徐九亭的目光移到书上。
江东庭笑吟吟的又捻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这次倒是不酸了。
中途陈生去取来一碗汤,端进来放到桌子上。
徐九亭放下书,手指轻扣桌子,叫江东庭从书中醒过神来,指指汤碗,“你的。”
“我的?”江东庭疑惑不解,“徐弟你不喝多出来的?”
一旁陈生说道,“江公子说笑了,自从之前数日江公子连着来寻郎君,郎君就让小厨房连江公子的份一起备上了,谁知道江公子从那天起,就不说来了,连着两天都倒掉了。”
露华拿帕子猛地在陈生面前甩一下,“要你多嘴。”
徐九亭眉头拧起,看着这两个人。
江东庭看向徐弟,嘴角忍不住翘起,给自己也备上了汤。
但是连着两天都倒掉了?
他反应过来赶紧说,“是我的错,我的错,这几日忙着我弟弟的事情,不应该在连续数日拜访后突然不来,又没有给徐弟来信说明,不过徐弟应该知道大毛的事情吧?”
江东庭此刻也有些疑惑,徐弟派了人看着自己的安危,那位王先生亲口承认的,怎么不作数了。
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哪怕是报个信,也比让徐弟等着自己强。
也许徐弟生气就是因为这个,江东庭诚恳的道歉,把王先生卖出来,“帮我看守银子的那位王先生说,跟在我身后的人是徐弟派来的,所以忙着其他事情的时候,我以为徐弟知道。”
徐九亭的表情古井无波,“那江大毛出事,你为何不来找我呢?”
江东庭停顿了一下,“我打听到我弟弟出事是五皇子那边的问题,徐国公府是八皇子的外祖家,不知道能不能出力,即便能想必会很为难。”
他挠了挠头,“听说三位皇子关系很差,我担心大毛的事情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很快能出来,万一闹大了会关的更久。”
有宋莹川在,大毛只需要呆三天,官场上的事情一旦较真就要分出来个对错,等事情结束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徐九亭点点头,“你说得对,官府那边我不方便出面,这几日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江东庭有徐弟的肯定,放下心,他在做之前也曾犹豫过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江东庭示意徐弟把屋中清场,徐九亭让屋子里的人出去,“你想说什么?”
江东庭试探道,“徐弟如何看待五皇子?”
不管是哪位皇子,很快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如果父亲直白的计策可以生效……
徐九亭保守的说,“五皇子是八皇子的兄长,我同他甚少见面,听说脾气是几位皇子中最好的一位。”
说了等于没说,江东庭听懂了,“我昨日打听到一点消息,也许和五皇子有关系,想请徐弟分析一下。”
江东庭说起昨日打听到的消息,这些消息完全来自他亲自所见所闻。
徐九亭一边听,一边视线放到江东庭身上,思索着其中有哪些部分是对方所为。
等听完全部,他轻点桌子,说出关键的地方:“流民的数量再多一些,京城容纳不下,官府应付不了,冬日缺衣少食会死人。”
江东庭依旧愣愣,没有想通流民数量的问题,入城的流民那么多,再多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徐九亭手上有具体的数额,给他算一笔账:“南下船队带出京约一千三百人,各种商铺和客栈和酒楼缺人,雇了大概五百熟工,有三百人寻到码头的活计,冬日能做到温饱,如今流民三千人,这些人有官府查过身份,很快就会让他们在城中自己讨生活,大部分人都能寻到活计做。”
“如此一来,官府的赈济压力大大减轻,需知粮仓也是有限的,如果这个数量再多一千人,四千人一齐涌入京城,至少两千人可能会流浪在街头,京城许多店铺都不会敢打开门。”
江东庭抬起头,眼中有光芒。
“所以,你最开始的打算很有用,在你第一批船队出京不久,我家里商铺的老板就开始反应,说今年雇人格外艰难,我嫂子批准他们今年提前雇人,签长期的合同。”徐九亭微笑着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