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日记》20xx年某月某日
还从没真正地大屏幕上看到过自己的面孔,而非之前表演课看到的那种,在灯光的塑造下,自己仿佛是另一个人了。跟着电影场景的转换,当初拍摄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我不禁掏出自己去年的手账本,翻看拍摄期间写得日记、周记。看着自己塑造的人,再结合当时对拍摄的牢骚或者对表演的感触,我能感受到自己确实在成长。
现在的心境再来看当时拍摄的画面,戏中人的表情、肢体、眼神确实带着稚嫩,我能肯定这和自己的表演水平相关,但是不知道导演的拍摄手法或者导演的成熟程度是否会影响演员的表现力呢?
发展心理学上说,人真正成熟起来是在20岁之后,我不记得具体多少岁了,回想四年前刚回来的自己,尽管心知自己30岁,自诩成熟,但其实总会有冲动的想法,或许这个身体的本能以及发展阶段也影响了我的思维?到了今天,我已经23岁了,按理说,是更成熟的。那么,这样的成熟状态是否会影响我的表现力。
必然会的吧?我注意到W的演戏手法,不知是否是人设的不同,她的演戏方式更加外放,如果我接到的角色是这样外放的,我是否能够饰演出来?
不得不承认,我的性格对演戏影响颇多,但是我也不是没有开拓的勇气。依稀记得上一世每一次转换环境,我都告诉自己,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因为他们认识的是第一次我所展现出来的样子,所以我可以表现得不一样一些。演戏是不是也是如此?
每个角色,无论癫狂、歇斯底里、安静、沉默寡言、愤恨、压抑全都是我的一个面向。读博时写得每一章节,投出去的论文一遍遍地打磨,走在巴黎街头偶尔的想要放声大喊,却只能发出无声地吼叫,或许这都是我演戏的源泉。记住这些时候,不断回忆这些时刻,将它变成一种下意识,这样在表演的时候我就可以自然调用这些情绪了。
这样做是对的吗?这是不是匠艺式的表演呢?拉拉杂杂写了这么多,似乎没什么逻辑。回到今天一天看的三部电影,听着讨论会影迷发出的疑问,好多问题甚至不如我们的电影放映结束后的两个观众提的问题。但是,也不是观众的错,正如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作品创作出来后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仿佛一个孩子,它有自己的成长弧线。
好吧,我再一次展现了我的矛盾。除了我们的电影,其他的大学生电影相比邵乐乐各有千秋,我虽然也没什么资格去评价电影中的演员,但是面对其中一个颇为沉重的题材,我总感觉演员表现得过于刻意。小镇青年是不是一直想要逃离小镇,他们一定是痛苦的吗?有时候,我更愿意称之为麻木,他们没有愤怒,因为他们不知道对谁愤怒;他们没有悲伤,因为他们不知道为谁而悲伤。
又或者,在表面的麻木下,是他们深层的愤怒与悲伤,但也要同时承认那些愿意主动留下的享受小镇的青年。
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日记了,手都写酸了。
晚安,加油!
林年给今日的日记写下结束语,合上日记本,去洗漱睡觉。躺在床上的林年,回想着自己刚刚的日记内容,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一点。
翻来覆去纠结要不要下床去添上,不然明天就会忘了,但她累了一天又想赶紧睡着,结果就是睡不着……不想下去,那就掏出手机先写在备忘录里吧,明天晚上写日记的时候加上。
《表演日记》20xx年某月某日(续昨日)
昨天中午在便利店应付的午饭,让我想到了好久没联系的文安盈和张闵行,点开微信,我才发现,要往下翻好久好久才能翻到当初三人建的小群。我试图通过搜索框搜索,却发现连群名也不记得,只好搜索备注人名才找到这个群。
这都没什么,让我困扰的是,猛不丁想到她们已经小有名气,而自己还是无名之辈,不免有些焦虑了。名气之于我代表着什么?我是不是想要出名才来到这一个行业。
明明重走上一世的路,我一定会表现得很好,吸取上一世10年经验教训重新来过,我的本科、硕士、博士应该会读的顺利,但是我偏偏选择做了演员。
而我经过重重选拔,无论是外表也好,还是真的有演技也好,老师都让我顺利地考入了表演学校,这说明我并不是靠着运气进来的,说明我重新换一个赛道的决定不是错误的,虽然这并不容易。
名气、金钱,这些当然重要,但是上一世的自己享受知识和智慧的过程尽管不那么容易,但也是满足的。是啊,那时候的我,真的是满足的,尽管有低落的时候,但是我总是满足现状的。为什么现在不满足了呢?
早就知道娱乐圈挣钱,这是我选择进入这一行的原因吗?不,我选择的是冒险,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别的天赋(尽管可能演戏之人中大部分并没有真的天赋,只靠努力便可以胜过那些毫无演技却被热捧的人,但反过来,我这样的态度是不是也是一种不自信呢?),我想体验的是多样化的人生。过去的这四年,我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满足,而被名气而迷失了双眼。名气、金钱应该成为我追求演员这一职业所带来的附属品,而不是为了名气和金钱而选择进入娱乐圈成为演员。
这是本末倒置的。
日记越写越长,而今天的故事似乎乏善可陈,林年寥寥数语就写完了今天的故事,给文安盈和张闵行发消息,聊聊她们的近况。如果说,之前的林年潜意识中带着维持人脉的目的去联系那些朋友,而想通了的她则更心安理得和心无旁骛地和他们交流了。
“安盈、闵行,你们最近在剧组吗?最近帝都国际电影节有些看着还不错的电影,要不要来看电影?”
“我可以,这学期不是太忙,没有怎么接戏。”张闵行很快回复了,“明天小西门见?”
“好。”
“我在参加一个综艺节目,要连着拍一周。”过了好久,文安盈才有时间回复,她今年大三,临近毕业,又签了经济公司,参与了一些综艺拍摄,因为是新人面孔,倒是吸了一波粉。
在高强度的观影经历中,林年对表演的思考也在持续进行着,她的备忘录里记满了自己的观点和思考。
“太久不见了,你现在是大一对吧,开学大二?”
“嗯。”
“好久都没主动联系你了,不要怪我啊,去年开始,我也是在瞎忙,在学校的时候也不是太多。”
“我也没联系你嘛、”张闵行还是不是很擅言辞的样子,只不过看上去比初见她的时候成熟了很多。虽然林年还是感觉得到她的一些直言快语,但已经收敛了很多,那种最开始被文安盈吐槽的“理所当然感”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果然人都会成长。”林年心里想。
“刚刚看的电影,你觉得咋样?”
“我不喜欢这种风格。”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故事写得很好。”
“我不了解他们的所表现的群体的生活。”张闵行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群和世情总是毫不避讳,尽管在林年看来,有时候不免有些天真,但是她却很喜欢这样的毫不避讳,因为有太多人言行不一,总是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来指指点点。
“我倒是蛮喜欢的,不过不是从电影的展现形式,而是电影的叙事和拍摄风格上来讲,故事的话,我也喜欢。”他们谈论的是一部印度片,歌舞这种形式,林年像很多人一样很不感冒。但是不得不承认,宝莱坞这几年确实发展迅猛,题材也很大胆。
上午场结束后,两个人一人点了一大杯加料咖啡,一杯喝下去,午饭直接可以省掉,就是不太健康罢了,那就拿掉糖,心里好受一点。
“你还没见过邵乐乐,我们今年一起拍得毕业大戏,不过上午没什么想看的,她早上就没来,中午过来跟我们一起见面聊聊天。”说起聊天,林年突然想到自己这几天主动说的话似乎比过去一年都多,不过等邵乐乐来了,或许就好一点,她比林年还话唠一些。
“你好,我再要一杯生椰拿铁,大杯,半糖。”林年过去按邵乐乐的口味给她点了杯咖啡。
“嗨喽!”咖啡做好,邵乐乐也来到了影院大厅,“你们什么都没吃?那我去旁边买个饭团。”
“我们一起?”林年看了看张闵行,两人跟上邵乐乐。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闵行,我直系学妹,今年才大一。”
“你好,我叫邵乐乐,导演系的大四狗。”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听邵乐乐果然不出所料,很自来熟的跟张闵行聊了起来。
“小妹妹好乖啊,问什么答什么。”邵乐乐当着张闵行的面儿跟林年感叹,丝毫不觉得冒犯。不过,好像,确实没什么冒犯的?
张闵行乖乖的笑了笑,等邵乐乐吃完东西,三人才带着没喝完的咖啡进去放映厅,下午看得是同一场,是国内大导郝鸿志的电影。
她们本来就决定看他的电影,但是开幕式晚宴上的场景让两人打了退堂鼓,后来纠结再三,还是决定现场看看这部电影,毕竟是电影的首映,她们不是很想错过。
“有时候,你得把能力和人品分开,不是吗?”林年昨天无奈地给邵乐乐发消息说,“但我同时也希望未来的自己可以看到人品和能力相匹配的导演,希望未来有更多女导演混出头儿。”
“我就当是你在夸我了。”邵乐乐回复,但她接着说:“可是,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圈子成长起来的女性导演,往往不过是生理性别为女的男性导演罢了。导演霸权、潜规则玩得六六的。”
“我会看着你的,我会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