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二姑娘这样护我,若日后你我二人婚事因远忠侯爷不同意,而不同意提亲又如何?”
远忠侯向来为人廉洁清正,又颇对儿女宠溺纵容。此前他救姜如雪在众目睽睽之中,若姜如雪去找远忠侯求情,以远忠侯宠爱姜如雪的态度,她许是可以不用嫁他。
男人衣袂飘飘,五官清冷而凌厉。
当谢衍行说出刚刚那句话时,姜如雪杏眼蓦然睁大,眸中带着震惊。
在想他是不是还未定下心,想要求娶她?
可他明明……
她今日来这一趟本就为他,昨日她唤人连夜在郊外那搭建舞台就想着今日将他叫去。
她记得,他前世在同她关系还算缓和的夜色中,谢衍行同她说过他其实还挺嫉妒谢衡远的。
他说她与谢衡远从前是青梅竹马,她们两人定然在未成婚前彼此感受过男女之间微妙情愫交杂欢乐和甜蜜的。
而他们奉清誉成婚,他有意,她却无情,他不好强迫于她。
所以今世她才去学那千秋鸾舞,想着今世邀他去郊外一聚,为他独舞一场。
姜如雪抬眸,显然有些急了,“怎会不同意?我不是同你说过我父亲他是不在乎这种虚名的人,只有是我喜欢的,他最终都会同意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湖水幽静的花亭前,姑娘垮下笑颜,转而眼角有些红。
“姜二姑娘,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之间,并不相配。”
即将要定下两人婚约的姜如雪听见着话语,委屈得直是无可奈何,“我不信!”
“谢衍行你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卑微,不敢娶我了?”
“可你明明前几夜中……”
姜如雪实在不可置信。
偌大的宴会里头,并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这头的动静。
谢衍行垂眸,依言而出,“我本只是一个伯府庶子,生母不在世,在伯府中生存尚且艰难,实不配与姜二姑娘攀上亲。”
他说的清楚,试图想要用这话吓走姜如雪。
这盏明亮的月光,即便有着他难以琢磨透的缺角,也不应该为他这种肮脏而阴险的人停留。
姜如雪端凝着谢衍行,红了双眸的眼中有晶莹泪珠落下。
她想,许是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对他有了新一度的认识,她竟好似对他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看着姜如雪的谢衍行依旧没有动作,他眉眼带悲,只余目光轻轻放于姜如雪面上。
他是想为她擦干眼泪的,可不能,若真擦了,他们该纠缠不清了。
姜如雪渐渐平下情绪,扇动鸦羽般黑卷的长睫,睁开如水雾般朦胧美感的眼眸,自用手擦去眸中泪。
自风吹过,晶莹泪珠滴落于地,姜如雪红着眸看向眼前男人,眸中带着倔强。
她自出身矜贵,就连前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她得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不要让他看见她竟因他波动了情绪。
她再无言,姜如雪裙摆带风,离开了宴里。
此次的宴会本就是贤贵妃为召集京城各贵族子弟而来,打得上能相互交流的名号,若不喜之人自然是可以不来的。
踏出宴席的宫门后,姜如雪走到一排摆着的最为豪华的马车前。
明月见状连忙跑了上去。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明月见姜如雪红了眼眶不由心疼。
姜如雪没有说明原因,只是吸了吸鼻,“无事,刚刚风沙不小心迷了眼。”
她不想明月担心,却又想一个人静静,开口道,“明月,你先回去,我想自己一个人逛逛。”
“要不奴婢陪你?”
“不用了。”说罢,姜如雪也不再管明月的言语,独自一人往另一处走去。
在明月的视线中,姜如雪是落魄的。
可昨日姑娘还笑意盈盈的对她说今日要给谢二公子准备一个惊喜的。
平常侯爷并不拘着姑娘,姑娘独自出门,也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
明月到底没有抵过姜如雪的倔强,放任着她一人走。
明月吩咐着车夫乘着马车回府。
而姜如雪跨着沉重的步伐,独自一人,不知为何走到了昨日她为谢衍行布置的惊喜场地面前。
看着面前满是花团锦簇说不出名字来的花儿,以及专门在此中空出的一片地两侧白得柔软的蒲公英,不由出神。
明明她本是想在漫天蒲公英下飘曳之下,在此将为谢衍行舞一曲的。
前世他不是说羡慕谢衡远吗?
那她便想着独独为他舞一曲让他高兴一些。
可终究还是白费了,她慢步走到秋千下,白皙的双手束着两侧的粗绳漫无目地摇晃着秋千。
暮色越来越沉,百花宴中,已陆陆续续有人离场。
仍旧还是姜如雪和谢衍行今日相站的亭中,有宫人前来,“谢二公子,三殿下邀谢二公子一聚。”
谢衍行定睛往远处三殿下宫殿看去,起了步伐。
繁华如三千烟云的寝宫之中,有男人愈来愈近的谈论声。
由于刚刚姜如雪离去时,明月一人独自回府。
在傍晚之间,明月叫丫鬟将晚膳端入姜如雪的卧房时,明月发现姜如雪还未回来,便是急忙地往远忠侯和姜夫人的卧房跑去。
按照姑娘以往的习惯,就算是生再大的气,自己独自一人出去散心断断也不可能在晚膳前还未回府的。
平静的心情被波澜卷起,自明月禀告远忠侯后整个侯府便是召集了所有的家丁,个个手持长剑,浩浩荡荡地往外头涌去。
路过远忠侯府的马车里头,谢衍行翻开马车上的帘子正见下人们持剑外出,唤着金生。
略显窄小的马车停在空旷处,金生听着谢衍行的吩咐跳下马车,跑到一侧抓住了个侯府中出来的家丁。
“小哥,这远忠侯府这么大阵仗是出什么事了?”
姜如雪平日待下人是极度温和,自然有难之时,他们这些曾受过她恩惠的下人得知姑娘到今还未回来定然会着急。
那下人看着大阵仗着急赶往外头找人的下人们,竟是忘了远忠侯刚刚的嘱咐,脱口而出,赶忙地往外头走去。
而金生在听得下人的言语时,便是蹬着小腿跑回了马车前,谢衍行挑起帘子,只听金生说了一句便是立马的往马车下头走。
他今日出门参加宴席未有带剑,他利落抽出金生腰间长剑便是加入到寻人的队伍之中。
马夫看着远远离去的谢二公子正要叫唤着让他回来,却被金生拦住。
“公子关心远忠侯爷安危,见远忠侯府遭了贼人偷袭想抓未果,这才随着众人去抓贼人的。”
他就算再蠢笨也是知姑娘家的清誉有多重要的,傍晚时分,姑娘还不归家,要人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大肆宣扬那可是致命的。
所以他并没有将真相全权告知于马夫,反而让那马夫与他一同先回到府中。
远忠侯对此刻发散所有家丁对外的说法也恰巧的完美和金生契合。
在外头人看见所传出的也是远忠侯府家里遭了贼人,抓未果而大肆派人搜寻的。
周围的邻居见这大阵仗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太保一职,府中遇贼大肆搜寻也无可厚非。
毕竟贼人都敢偷到太保的头上,那么也能说明这些贼人的小掌,若是不这样大肆搜寻将人抓起,恐怕他们下一次便会偷到他们的府中。
对此,知情的邻居们总是支持的。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就在这充满火把长剑的示威下,在郊外回城门的竹林中,有一处通天的大洞里,姜如雪正在无力得看着大洞外头仅于十寸能看见的天。
她好不生气的抓起一把掉入洞中的杂草,捏紧在手中,抱怨着。
半个时辰过,又是一个时辰,最终,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姜如雪还是没有挣出大洞,饥肠辘辘的坐在洞中。
而在京城里还在翻找的谢衍行,此刻的墨发因找人太过急忙被风吹乱,谢衍行无措地看着这片地域之中,陷入无尽的懊悔。
已经快整整两个时辰了,他还没找到姜如雪!
是他太过自私了,自私得给人希望后又突然放弃,如今姜如雪这般晚还未有消息传来,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的谢衍行这才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难以描述又心悸到懊悔的情感。
若等会姜如雪真是出事那该如何?
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等来的也只是会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谢衍行加快了步伐,又执剑往另一处走去,漆黑的夜空中唯有几颗星星不足于照明。
京城内处离远忠侯府近的地方他也已经找过了,以一个小姑娘的步伐,除去城内,也就只剩下城外了。
夜半本就关了城门,谢衍行轻功一跃悄无声息地往城门外走去。
城门外出无烛光照明,谢衍行寻着几条通往郊外的路一一找去。
而此种竹林处,有风呼呼吹过。
偌大的洞中,姜如雪无言看着天空中早已暗下只剩星星和月亮的照明,暗着骂自己。
早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她就不矫情地多愁善感往那破地方去,更何况现在天已经黑了,她出来时又没有和父亲交代过去那,他们现在肯定是找急了。
竹林的夜总有着竹子飘落、鸟兽飞走的“唧啾”声。
忽的,一阵极为轻微的声音传来,姜如雪耳朵敏锐地听见似兽类走路的声音一把捂住了自己颤抖发出声音的嘴巴,整个人警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