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舒委委屈屈地望着凛乌。
“哥哥就那么讨厌我……”
凛乌被他这作样逗笑了,无奈摇摇头,从储物玉佩中拿出一个兰花刻纹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颜舒。
神情柔和至极,眼里尽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爱护。
“小舒舒,生辰喜乐。”
颜舒呼吸一慢,呆愣过后,心脏狂跳。
——都要激动得哭了好不好!!啊呸呸呸,什么讨厌,哥哥果然对他最好!
他将盒子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秀丽的兰花,生机流水般溢出,却并不显得张扬。
拿起兰花,竟又变成了一柄剑!
颜舒的眼睛更亮了,此剑挥动时,剑光形如生辉的兰草,剑体长度亦是为他量身打造。
正当颜舒乐呵着不断把玩挥动……
凛乌笑得温和,道:“贺小二百五的…二百五十万岁生辰喜乐。”
颜舒那张俏脸上挂着的快乐都凝滞了一下:“……”
凛乌才不管,手中方才换下的栀子花发簪化成一柄同款的剑。
他轻声唤:“五月雪。”
一全身素白如雪的青年凭空出现,很显然,是这剑的器灵。
五月雪:“哟,我说小颜子,你都二百五了啊!”
他屈指在兰花剑的剑身上轻轻一弹。“这是老凛给你炼的剑?挺好看的,但是嘛……比起我还是差很多啦!”
兰花剑上有暗芒一闪而逝。
与那身素白不同,五月雪性格倒是热情似火,上来就咧着嘴跟颜舒勾肩搭背寒暄。
颜舒:“……”
凛乌:“……”
“兰花剑也有器灵,只是不爱见人,你上次说想学剑,五月雪够剑吧……”凛乌一顿,瞥了一眼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的五月雪,将嘴里的话掉了个头。“我是说,五月雪剑术了得,一并带走吧,让他教你。”
这语气完全就是关爱弟弟的好哥哥,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丢什么烫手的山芋。
五月雪赞同地看着自家主人:“还是老凛有眼光!”
凛乌……凛乌也这么觉得。
五月雪顺便打量着自家主人,眼神同情:“不过我说老凛,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个伴,是不是不行啊,我觉得这没什么好讳疾忌医的,有问题得早治……”
凛乌笑容不改,将五月雪视若无物,心念微动,五月雪又变回了栀子花,被他随手扔在案上,他接着看向颜舒:“奉尘怎么一并没留下,他定然也为你准备了一番,他这样走了,倒是叫我都不好留你。”
“奉尘说哥哥没让他留下,他这个人呆板的很。”颜舒撇撇嘴,无奈道。
像是想起什么,他神情染上一丝担忧。“哥哥,奉尘的修为境界与心境差得太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凛乌闻言只是轻笑,点了点颜舒眉心:“哼,小没良心的,这么关心别人啊?知道我心境到哪儿了吗?”
颜舒:“哥哥这么厉害,一定已经是万象境了吧!”
“你们心境划分从低到高貌似分别是,知意、红尘、问心、通明、溯源、万象,此六个境界?”凛乌神色莫测。“这样高看我?可我还未入境呢。”
这句话让颜舒大脑空白了一刻。
实在过于骇人听闻!奉尘心境虽低,至少是入境了,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突破知意了,但凛乌这未入境可就是真的有问题了,还是大问题!
心境不能匹配修为的,轻则不能发挥出应有实力,重则神识混乱疯癫成疾。
可这两种情况都与凛乌不像……
到底是担心,颜舒紧紧抓过凛乌的手臂,刚刚的欣喜不再,而是少有的皱起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只有将死之人会修为心境大跌……哥哥已经活了那样久,又执意立少君,难道……”
见人想岔了,凛乌安抚地拍拍颜舒的肩:“我没事,油尽灯枯那种情况是修为心境都会大跌,我修为可是好好的,大概按你们的规矩,我算是衍虚期。”
“衍虚期怎么了!衍虚期也……?等等,什么,衍虚!衍、虚、期……?”对于颜舒来说,这三个字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毕竟众界只出现过几个。“哥哥,分开的这些年头,你突破了??”
破虚期便可破开虚空离开众界……比这还要高的衍虚期?传说中的衍虚期?衍虚期真的存在??
但是从哥哥口中说出的话,颜舒就觉得一定没问题。
凛乌上下两片薄唇轻轻压在一起,又松开:“不确定,我看帝宫内九凰阁的古籍记载,衍虚期可以创造规则衍生万物生灵,我应该……也差不多?”
颜舒:“……?”
虽然很震惊,不过知道凛乌确实无恙后,颜舒放下心来,但也因此被打击到了,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对方:“哥哥,缺道侣吗,我知道你缺,你看我怎么样?或者,双修一次也行!我一直知道哥哥修为高,却没想到这般离谱,早知道我肯定要趁早把哥哥拐来做道侣!”
凛乌摇头拒绝道:“别,心境低微,很明显是因为我和奉尘心性单纯,涉世未深。你还是去拐奉尘吧,我已经知道要提防你了,好舒舒。”
颜舒:“哥哥你活那么久,是怎么做到心性单纯涉世未深的!!”
“你说我老?”
“……”
“罢了,可能是挺老的”
纤长的手指将衣袖向上挽起一些,玉色手腕从袖中露出,递到颜舒面前。
“看看神魂?看了你就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了。”
颜舒连忙握住,生怕对方反悔。
——哥哥的神魂欸!衍虚期大能的神魂欸!
刚探上去,颜舒就变了神情,瞳孔骤缩,越探脸色越难看。探到最后,方才的轻松打趣全然消失。
他颤着将手拿回来,惊疑而恐惧地盯着凛乌。“哥哥……你的神魂……”
他刚刚探查到的……
难道哥哥是用神魂献祭换了这一身修为?
凛乌也将手抽回来,不在意地摇摇头:“别多想,我没事。”
“什么叫没事!?”颜舒听到这样的答案,彻底急了。“只要神魂在,身体或残或亡都没关系,就像掉根头发一样。……那白凤珩澈的神魂碎成那样,哥哥都能救活他!哥哥自己的神魂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凛乌无奈地叹口气,像清泉漾起涟漪、湖面吹来微风,有着莫名让人心安的作用。
他笑着把人拉过来哄着:“没事,我不会死,虽然杀死我很简单,只需要伤到我这副躯壳。但前提是有人能靠近并伤到我不是?”
颜舒:“可是……”
凛乌:“这情况与我的来历有关,小舒舒可以猜一猜,暂时还不能完全告诉你,不过不久后你或许就能明白了。”
颜舒想起当年凤凰一族的事:“与白凤小公子也有关吗?”
这倒是一下子让凛乌的思绪飘到许久之前,眯了眯眼:“最开始可以算是,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别担心,我真没事的。”
……
离宫后,奉尘慢慢走在街市上,帝京往来的常有贵人,行人倒也没有过分打量他。
他前面并排走着两人,突然,一人神色严肃地转头对另一人道:“最近一定又去苍虞洲历练了吧,让我探探你的神魂,看看是否伤着了。”
另一人不作他想,便伸出手。
没料,方才那义正言辞的人,却伸手与之十指相扣,这一下扣得他像被雷劈了似的,他不禁抬头望天。
——万里无云,晴空明媚。
两人的耳尖都染上薄红,却没有松开。
“探……探神魂不是这样的……吧?”
相握的手心微热,一道微光闪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
见状,那最开始说要“探神魂”的人,毫不意外,甚至喜上眉梢。
“哈哈,阿禾,这是道侣契,做我道侣吧!”
“你…你无赖!”那名唤“阿禾”的人一听这么说,起初有些微怒。
但仍是没有挣开被握着的手,最后红着脸凑过去亲了对方一口。
“阿禾?你这,这,这这这……我就当你答应啦——!!”
……
无意围观全程的奉尘:“……?”
——道侣……竟还可以这样求吗?
博览众经、总揽界务的奉尘不禁感叹,果然是他见识少了。
……
正因此发愣,迎上了刚从宫中出来、因心急而红着眼的颜舒。
颜舒一脸担忧,甚至还带点凶巴巴的。
“奉尘!手伸出来,给我探探你的神魂!”
这句话震得奉尘脑子都宕了机,他也仰头望了望天。
他大概……终于知道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要看天了。
——麻,好麻,为什么?明明天上没有打雷……
想起自己才看到的那两人的做法,他心跳加快了几分。
噗通…
噗通……
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心中一团乱,手却是早就听话地伸了出去,神魂非寻常旁人可以随便触碰。
而奉尘伸得果断干脆,像是慢一秒就怕对方不探了。
颜舒搭上他的魂脉,松了口气。
“还好,你神魂无恙。”
奉尘怔怔地开口:“原来是……这样的探神魂吗?”
颜舒疑惑:“那要怎样探?”
奉尘垂眸,下意识地说着心中所想:“我看有人是十指相扣…”
话还没说完,颜舒就一脸莫名地照他说的做,扣上奉尘的指间。五指微微用力,那只细腻而骨节分明的手,与奉尘的掌心无缝贴合。
颜舒:“这样?”
胸腔里传来不安分的咚咚声,奉尘感觉掌心的温度实在灼烫。
而这份温度,暖着他,裹着他,贴着他。不是给别人的,在他身边,在他面前,在他掌心。
他抬眼望向对方,周围的一切喧嚣和行人都好像化为梦幻泡影,唯有眼前人是真实的。
因为掌心,很暖。
这个人,也总是那么鲜活洒脱。
很暖。
他想要将这温暖尽数收入怀中,却又怕会吓跑了对方……
隐隐的,奉尘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一片缥缈虚空,与颜舒的联系之感在此时被放大数倍。
随后轻飘飘落地,周围的事物又回来了。
他呼出一口气,阖眼感知世界天地,很快便睁开眼。
在颜舒看来,奉尘只是突然愣住一息,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想起凛乌说的“心性单纯、涉世未深”,再看奉尘这幅样子,颜舒忍不住笑了出来。“奉相,奉相公!你这是在哪看见的探法啊。”
奉尘握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眼前晃着少年弯起的杏眸,他抿唇不语。
他入知意境了。
万物皆有联系,知意…世间真意。
此间真意千姿百态,洞明任何联系都可入知意境,让奉尘入知意的,是……
颜舒:“既然你要牵手,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牵一牵吧,说不定牵着牵着就把你牵到知意境了,你还得感谢我呢!”
知意境需要多多感受自己与其他事物的联系,寻找自己的“心”。
“……”
奉尘偏头看向地面。
“喂!小颜子!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追来的人是五月雪。
奉尘没怎么见过五月雪,回想了一阵才忆起:“界内第二凶剑,五月雪?”
这五月雪可就不干了:“什么凶剑,我可是清清白白,凶的是凛乌好不好!还有,第二?谁是第一?!”
颜舒顿生头疼:“……你认识的,如袂。”
“我就说嘛,是老凛凶,小煤球也是跟过他的!”五月雪点点头。“等等,小煤球第一??他凭什么比我高啊!?这榜按什么标准排的?”
奉尘淡淡道:“剑下亡灵数量。”
五月雪:“那应该我更多嘛!”
颜舒撇撇嘴:“五月雪你笨啊,如袂在遇到哥哥之前,就沾了数不清的血。”
奉尘关注点却不在此处:“……五月雪这名字,怎么来的?”
五月雪难得一愣。
颜舒骄傲地昂起头:“五月雪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
五月雪一下子闭了嘴,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颜舒。
“他本体是北方泯海中央最大的一棵栀子花树……上的一朵栀子。五月栀子开得最好,哥哥看着喜欢,就把他炼成剑了。”
颜舒顿了顿。
“哥哥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嗷!我想起来了,折枝五月雪,留香到烂柯!①”
……
说完颜舒看着眼前的一个木头人和另一个痴呆,沉默了。
“算了,你们不懂。哥哥真是太厉害了!”
……
颜舒回想着当年的情景,那时凛乌是少年模样,颜舒只是个幼童。
“折枝五月雪,留香到烂柯。”
“留香到烂柯?哥哥给谁留的?”
少年凛乌那时浅金色的头发被编成一个大大的蓬松麻花辫,辫尾自肩头垂落胸前,发间炸出几根不听话的茸毛。
海风卷起他的发丝和纯白衣袍,左耳的小铃铛也被吹得叮当几声。
少年闭着眼,阳光撒在他温柔的笑容上,却在眼角的一颗晶莹中映射出灿烂。
——他在笑,但他哭了。
小颜舒听到哥哥说。
“我忘了……”
那一刻,小颜舒抬头看向他的哥哥。
——那是太阳,他的哥哥,好像太阳。
后来分离,颜舒也总模仿凛乌,还因此一直将自己的容貌维持在少年状态。没想到再次重逢,凛乌又变成了青年模样,美得惊心动魄,像极了月亮。
太阳也好,月亮也罢。
颜舒想不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太阳或月亮的身边。
众人都只是被他照耀着,自己也一样。
或许……神明?
对,只有神明能拥有那样的明亮吧。
他的哥哥,好像本就一直占尽神明的偏爱。泯界乃众灵界中与华昙界齐名的第一大界,凛乌如今身为泯界至尊,日后必名动万界。
再有他一身修为傲人,就连容貌都令人惊绝。非要说有什么不足,除了那……
罢了,哥哥说不必去担忧。
无尽思绪都只在一瞬,他回过神来,见到奉尘面上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纠结,看着他。
颜舒似乎猜到了什么,忍不住调笑:“哎哟,可怜我跟奉相公关系这般要好,今日我二百五十万岁生辰,某人怕是都忘了啊!十万年才过一次生日,我可太伤心了。”
“没忘,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吗?”
颜舒:“啧…勉为其难地答应你也不是不行。”
五月雪:“我也要去!”
……
帝宫,长宁宫中。
“全都忘了?那是不是字也要重新认?”
颜舒走后,凛乌从一个储物袋中翻出不少典籍。
“在承德殿应该把司典阁两位相公也留下的……罢了,因为这样的事麻烦他们貌似也不太好。”
——他在为珩澈的事发愁。
一卷看着很古老的石简落在他的脚边,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三个不知所谓的字,凛乌瞥了一眼,一脚踢开。
——《灵语典》
“古灵语还是算了…近些年大家都爱说人话了。”
最后,凛乌整理出来一堆小山高的典籍,确认没有任何关于凤凰族和帝宫的记载后,一并装进了储物袋。
好在典籍都可以通过神识直接传入翻阅者的脑海,他并不需要费太多时间为珩澈的失忆发愁。
做完这些,已是黄昏,凛乌看了眼漂亮的天色,提着壶酒往长宁宫后边的暖池去了。
随手拨开水汽,只着单薄一件轻袍的凛乌赤脚走入池子,水汽又渐渐拥上来,将他裹含,水面浅淡的月光与灯光被波纹打散,在雾汽下交缠。
他靠在池边,手中拿着一块小小的玉令,催动灵力,玉令投出一篇并不多的名字,他点了下“小白”两个字。
等到玉令亮起,凛乌将它放在池沿上。
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先生?”
凛乌听着那边的嘈杂:“在忙?有空吗?”
白清雾:“呵呵,有空,是在忙呀,咱若梦楼可不就是忙嘛。”
凛乌:“……我要一些东西…”
白清雾都不问是什么东西,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应得很干脆:“好。”
——能让凛乌用灵犀令找他白清雾要的东西,多半都不是正经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①烂柯:岁月流逝,人事变迁。
句子是笨作者胡乱编的,新韵平水不定,哪句韵律全错也常有,大可不必考究。有引用的句子会放在作话的。
私设颇多,雷者慎入。
泯界类似多元宇宙。只是有点类似,没有很像。
△修为层次(从低到高)。
凝神期、炼真期、合神期、融虚期、破虚期
衍虚期、归虚期(后面两个几乎没有)
△心境层次(从低到高)
知意境、红尘境、问心境、通明境、溯源境
万象境、归虚境(后面两个几乎没有)
△众界生灵的寿命都很长,不死于非命的话都能活很久
△他们化形后不是长得像人,是他们和人都像神
△这里的神众界只有共同的一个,类似于“天道”,但众界每一界都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宇宙,也就是说万千片宇宙只有一个共同的神
△泯界十二相阁:
政、伐、户、吏、典、宝、陆、狱、监(各两位相公)
司律阁、司空阁(各一位相公)
司藩阁(有四位相公)
司政阁是核心
比较多,泯界大(另还有附属的中小世界)
△凛乌不是因为年龄变成青年,是因为偶然间白了头发,他觉得成熟点配白发挺好看的,就干脆换成了青年形态。
相信一句话,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哪怕原因很离谱!
目前凛乌精神状态:?%
珩澈: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