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箫打败破风的事被议论了好一阵，连寒十州都跑过来八卦了两句。

秦箫只好一遍遍解释，“……是他脑子有病，谁能猜到他会主动认输？我是运气好，碰上他脑抽的时候。鄙人实力不过尔尔，切莫期待太高。”

华萃沉很是感叹，“秦道友，一路走来，你总是有些令人惊奇的好运。柯无垢算一个，破风算一个。”

“是啊是啊，”乐火肴附和道，“柯无垢便算了，是你靠实力打败他的。哪怕维持时间不长，好歹是正儿八经打败。破风到底是什么路数？堂堂凌云宗嫡传弟子，说句少宗主都可以的人，认输认的未免太干脆了。他也不嫌丢人？”

“传说大宗门盛气凌人，可我看他们一个赛一个脑子有病。莫非是常年身居高位，导致脑回路和我们常人不同？”

他一个散修，都不会这么干脆的认输，破风呲溜一下就下台了，场外的人都没看清楚他怎么搞的闪现。

太丢人，太丢人……

藜芦山的夜城和白日一样热闹。

白天，大家都在看斗法，夜间，藜芦山荟萃天下英杰，各种小商小贩出动，自是热闹非常。

一些斗法场地设有时间法，无论在里头打多长时间，战斗结束后，依然在一日之内。

是以每逢飞云榜开榜，藜芦山的夜市比凡间过年赶集还来得热闹。

值此盛会，人潮涌动，秦箫一行三人最爱凑热闹，自是不会错过。

随地摆摊的人不少，高阶修士会兜售些自己已经用不着的法器，便宜卖给低阶修士。一些低阶散修买不起好的法宝，在夜市上捡漏的人挺多。

处处张灯结彩，秦箫心头一动，“总以为修士不近人间烟火，谁承想，一座全是修士的城里，皆是凡尘的世俗。”

乐火肴哈哈大笑，“秦道友，说出这话，便可看出你还是大宗门的子弟。不食人间烟火哦~”他尾音拖长，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继而道，“谁说修士不世俗？我看，修士是最世俗的一群人。如今早已不是上古时代，修士追求护佑苍生。你看看他们，看看你我，哪个不为追求心中所愿，才踏上修仙之路？为众生祈祷的大愿早已消失，现在的修士，修的是独善其身的己道。”

“好了，秦道友，大晚上热热闹闹的，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作甚？你看看这条街，赌坊食肆、青楼楚馆，饮宴作乐，最是逍遥。”乐火肴一把搂过秦箫的肩膀，带他看长长的街道。

左边正是一家赌坊，白日里每一场擂台都有下注，正是分钱的时候。拿到灵石的人兴高采烈哈哈大笑，高声直言自己慧眼如炬。赌输的扼腕叹息，遗憾损失一大笔钱财的同时，再次往明日的擂台上下注。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华萃沉晃荡一个荷包在秦箫眼前，笑道，“秦道友，我与乐道友都有给你和寒道友捧场。”

“想来赚了不少灵石。”秦箫亦笑。以破风和锤玉的声望，压他和寒十州，能赔的灵石不少。

乐火肴叹息道，“不过我们口袋空空，也不敢多压。要是多……”

华萃沉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此乃旁门左道，本就是玩闹，空生遗憾岂非落了下乘？”

乐火肴这才笑，“是了是了，言之有理。”

说着，搂着秦箫的肩膀，拍胸脯保证，“秦道友，下次你上台，我还压你。这回，我整个钱袋都压上。”

秦箫眯眯眼睛，“乐道友，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下次输了，你岂不是倾家荡产？”

乐火肴：“……你会输吗？”

秦箫正色道，“不好说。毕竟仙盟里有破风脑回路的人不多，大部分应还是像锤玉道人那般，若是不能将其打服，死不认输。我胆小怕事，若有意外发生，我跑路的速度保不齐比破风还快。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几个宗门压箱底的嫡传？那些人是来给宗门长脸的，我不和他们打。”

乐火肴沉思片刻，点头道，“如此，还是作罢，我随意压个彩头便是。况且你和寒道友经过一战，已然成名，赌坊赔的灵石也不会太多。”

见他认真，秦箫忍不住笑道，“乐道友，我们是来比飞云榜的，又不是来赚钱的，有时间考虑这些事，不如找家酒馆，痛快喝上一场。”

“说的对！走！今天我和老华请客，就用白天下注赚来的灵石。”

“走！”

家家酒楼生意火热，绕了两条街，才找到个能坐的位置。

意料之外，一战之后，寒十州没有闭关修养，反而找到了他们。

乐火肴像看见什么异兽似的，啧啧道，“寒道友，开榜之前，你闭关苦修，我们还以为你打完锤玉之后，要潜心修炼，都不敢打扰你嘞。”

寒十州找了个位置坐下，身姿挺拔，面无表情道，“开榜之前准备好了，接下去，只要享受战斗即可。”

乐火肴心里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秦箫好奇，“锤玉实力不弱，若不趁着比赛的空档恢复，不会对下一战不利？”

寒十州端起酒杯，“无妨，我已经晋级了。而且已过十日，我修养好了。”

运气不错，只打一场，便可进入下一轮。

寒十州的酒，一杯接一杯，眼神几番看向秦箫，欲言又止。

秦箫打趣道，“寒道友，我可不是花楼里的小娘子，你想对我说什么，不必遮遮掩掩，两个大男人，还能有难以启齿的事？”

“你看了我比赛。”不是问话，是肯定。寒十州知道他当时在场。

想到寒十州在场上说的话，秦箫忍不住嘴角一抽。

沉默片刻，寒十州方道，“秦道友，我不后悔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句句属实，这是你也知道的事。”

“我知道。”秦箫点头，心头疯狂祈祷：别说了别说了，社死的事情经历一次足够了，你还要再来一回？

奈何寒十州还是接下去了，“世上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得到的就多，有的人得到的少一点，都是没关系的。只要还有一个努力的途径，我想，对于修士，努力总不会错。曾经我不知该如何证实我的想法，是你坚定了我的道心。秦道友，多谢。”

他郑重道谢，谢的诚恳，让秦箫想当场去世。

乐火肴和华萃沉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但秦箫看到了他们疯狂上扬的嘴角。

老头幸灾乐祸，“谁让你平日里没个正行？但凡肯多给他们露两手，也不至于废物的深入人心。”

天才的形象能树立的轻而易举，偏要剑走偏锋，展示出无药可救的蠢样。

秦箫说，“老头，知道现在我该如何做吗？”

他沉声正色，“唯有魔法能打败魔法，扭扭捏捏反而落了下乘。看我坦坦荡荡的承认。”

只听他朗声道，“寒道友有所感悟，秦某为你高兴。世上之事，本就千变万化，何况修者寿命漫长，岁月流转，谁又能预测未来将会如何？天道是公平的，得到的和失去的，付出的和回报的，总是对等。天材地宝和天赋神通都能短暂的造就天才，但努力，能弥补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差距。天道爱他的万物生灵，不会厚此薄彼，你没有得到的，在另一条路上，他会补偿给你。”

“当你走过这一路风景，终将得偿所愿。”

寒十州嘴角上扬起一个为不可见的弧度，反问道，“既如此，秦道友为何不愿努力一回？”

天边仿佛一道惊雷劈过，正好劈到秦箫头上。

秦箫：“……”

“寒道友，尊重万物多样性。有如你一般勤勉刻苦追求大道之人，也会有如我一般无所事事，惟愿荒废平生之人。世人的想法千千万，谁又猜得透谁？”

说到此处，他状若激动的站了起来，“我秦箫平生夙愿，便是闲庭走马……”

他正打算给自己加深一下烂泥扶不上墙的人设，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说话。

酒楼对面正是一家勾栏，按理说，这位置不太对。毕竟没人会酒足饭饱之后再去勾栏听曲，说起来，勉强算是同行。

但藜芦山的酒馆多开在勾栏对面。

原因很简单。修士很大一部分放不下脸面，大刺刺的去勾栏。作为折中的法子，在勾栏对面的酒楼吃一回酒，顺带还能欣赏欣赏美人，也很心满意足。

顺着声音往下看，一群人推推搡搡，言辞激烈，不乏有污言秽语。

华萃沉脖子伸的老长，生怕漏掉一点信息。

乐火肴趴在栏杆上，“是花楼里的客人吃醉了酒，闹起来？”

“看着倒是不太像。”秦箫道。

寒十州道，“愿意委身进勾栏的女子，大多不会得罪恩客。哪怕脾气不好，灵石到位了，生意都能做下去。”

修士有一身傲气，断然不会做曲意逢迎的事。专为修者服务的花楼，里头的男女来自凡间，多出生卑贱。人贩子下界买人上来，喂下灵丹，延长他们的寿命、保持他们的容颜。鸨主不发话，轻易不敢妄动。

“是合欢宗。”身边有人接话，想来是酒楼里其他的客人认出了人。

“合欢宗每回参加飞云榜都会有这些事，见怪不怪。”

“哼，每个宗门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败类，出这些事不奇怪。”

乐火肴“哦”了一声，“原来是合欢宗啊。”

“合欢宗怎么回事？”秦箫问。

听语气，明显不是合欢宗的错，但似乎众人对他们颇为鄙夷、忌惮，甚至还有些敬而远之的意味。

他记得在众生缘里看到，合欢宗也是仙盟大势力之一。

华萃沉解释道，“秦道友深居简出，不知晓此间事。合欢宗修的是炉鼎与双修之法，宗门弟子多姿容艳丽，如此才能勾的人双修。不过……咳咳，她们的功法让她们在双修之时，会吸取对方的修为。所以大家对合欢宗颇为忌惮。”

“不过总有些混不吝，会想占她们的便宜。”

懂了，她们瞧得上的，对她们避如蛇蝎。想想寒十州一般的苦修，情情爱爱的，只会影响他出招的速度。

瞧得上她们的，又都是些纨绔子弟，多为某位长老或是大能的裙带。这些人，靠服食灵丹增进修为，只求长命，纵情到死。

碍于合欢宗功法特殊性，鱼龙混杂的时候，她们总是格外受欺负。

楼下的喧闹声传了上来。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你们合欢宗什么德行当老子不知道？有人肯陪你双修你就偷着乐吧，还挑三拣四的！知道老子的爹是谁吗？你这低贱的修为，连老子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老子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呸！你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也好意思来追求我们姐妹！”一面容娇美无双的女子怒斥。

“我合欢宗的双修之法，岂是你这种獐头鼠目的人配得上的？”

“我配不上？看看老子的修为，再看看你的修为，老子修为高出你两个境界，哪里配不上你？”男子冷笑。

女修冷眼，看他的眼神像看脏东西，“不过是靠灵丹提升的修为，气血稀薄，筋脉堵塞，一无是处。”

此话激怒了男子，“别给脸不要脸！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一高兴，赏你们宗门几颗灵丹，可比你们满世界找男人要强。”

说完，猥琐的笑出了声。

底下更是起了一片哄笑声，秦箫他们附近几桌也在添油加醋看热闹。

“靠服丹药进阶也敢招惹合欢宗的女修，不怕死在床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道友是打定主意用精血喂饱美人了，美人，给这位道友个面子呗。”

“美人，横竖你又不吃亏，高你两个境界呢，气血再稀薄，那也是两个境界的修为。”

“……”

言论越发不堪入耳，秦箫眉头直皱。

楼下合欢宗的女修们又羞又怒，恨不能把这群登徒浪子通通杀了才痛快。

寒十州见秦箫的反应，似乎是想出头。

“不用为她们担心，合欢宗不是第一次参加飞云榜，这种事每回都遇一遭，她们知道该如何应对。”

华萃沉补充道，“毕竟是九大仙门势力之一，实力毋庸置疑，她们不会吃亏。”

乐火肴笑嘻嘻道，“就像苍蝇，打不死，赶不走，虽然烦了点，但无甚大碍。”

秦箫却再次皱眉。

不为楼下的混账，而是在合欢宗弟子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难道是……

他凝神细想，忽然想到什么，惊悚道，“老头，她们好像和我有点关系！”

老头比他还惊悚，“你还搞过这么猥琐的事？！当年你是开宗立派，男扮女装，以身作则，还是广纳弟子，速速招来！”

翻译一下，大致的意思为：行事猥琐、女装大佬、生活混乱。

秦箫：“……老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老头呵呵一笑，“人心隔肚皮，不好说。你从上一任天道活到了这一任天道，还成为了天道，心眼比筛子都多，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背地里搞见不得人的把戏，满足你不可见光的癖好。”

“人都有阴暗面，你要是知道现在仙界那几位在搞什么东西，便知我为何会有此猜测。”

秦箫一言难尽，“无非是手伸的太长，打算壮大势力，让他们的门人多多飞升罢了。这些我不是都知道？我还在神剑仙宗里呆着呢。还有其他的事？”

“还有，老头，你不要恶意揣测我好不好？这样很伤我的心啊。”秦箫真情实感的难过给老头看。

老头似是不愿多谈，“你升上去，自己看吧。”

听话音，他们做了十分大逆不道的事啊。老头这满肚子怨气，都要溢出来了。

秦箫还想为自己辩白两句，“你看我浑厚神奇的剑意，就知道我心中从来不搞爱情这种东西。最决绝的寡王，才能走到问道的巅峰！”

楼下的闹剧没完，秦箫听到酒楼里的看客继续说话。

“也不知合欢宗究竟是如何跻身九大仙门势力之一的，按理说修行此等邪门的功法，难道不会被人排挤？”

“嘿嘿，道友这就不知道了，合欢宗功法虽然邪门，但走的毕竟是正途。遇上强者，她们的性子温婉柔顺，堪称完美道侣。是以其他几大仙门势力中，不乏有她们入幕之宾存在。背后有人撑腰，自然不怕。”

“人家飞升也是飞升到仙界，你敢说他邪门？没人爱招惹罢了。他们又不是炉鼎，是把我们当炉鼎呢。”

“不过我们这些小修士就别肖想人家了。合欢宗能吸收别人的功法，我们好不容易修一点修为，要是被她们吸走，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若是能晋升成高阶修士就好了，娶个合欢宗的美娇娘回家双修，岂不快哉？”说话人半眯起眼睛，似是梦到了美妙的事。

“呵呵。”有人回复以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