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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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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

宫钟鸣了九声,每一下都敲在江与辰心头。

天子之丧,钟擎九鸣。

这样的钟声,四年前他曾听过一次,没想到再次入耳,竟是这般猝不及防。

他有些站不稳,扶着桌案勉强坐下,许久,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梁王要反。”

“他已经等不及了。”方如逸已然站起身,扶着悲痛不已的元瞻坐下。“殿下,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对了,盈儿呢?怎么没同你一道过来?”

元瞻稳住心神,把今日在宫中的遭遇说了一遍,方如逸点了点头:“盈儿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好孩子。她一向机敏,功夫又好,梁王的人眼下一定还在宫城里忙着,一时半会应该顾不上她。”

话虽如此,可她的语气里却透出些许藏不掉的担忧。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殿下的安危。”江与辰神情肃然,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归天,梁王一定会去东宫找殿下。他连天子都敢毒害,若是殿下被他捉住,一定难逃一死。可我江家是皇亲,殿下不在宫中,梁王第一时间就会来这里。必须寻一户梁王的手伸不进去的人家。”

方如逸思索片刻:“左家如何?梁王虽然有陈殊守卫京都的五军营,可这些兵从前都是左大将军带出来的。

从前汝阳王和左家结成姻亲,因着汝阳王与陈殊交情甚笃,左大将军便一路将他提拔起来。虽说后来陈家出了个白眼狼,可左家到底大气,念着陈殊守卫宫城矜矜业业,不与他相争兵权。

陈殊和梁王不同,不是那等会恩将仇报之人。他本就觉得对不起左家,这些年但凡过节,都会往左家送贺礼,只是左大将军从来不肯收罢了。如今若能把殿下藏到左家,就算被陈殊发现,有左大将军坐镇,谅他也不敢擅闯。”

“没错,左家的确是最佳的选择。”江与辰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套府中小厮的衣服,递给元瞻。“赶紧换上,这是我从前偷溜出府的衣物,虽然旧了些,但胜在有用。”

元瞻没有迟疑,立即抱着衣服,进内室更换。

江与辰想了想,对方如逸道:“逸儿,我不好出府,还得麻烦你想法子把太子送去左家。”

“就算你不开口,这件事也只有我才办得到。”方如逸扶他坐下。“嫂嫂离京前就托我照看左大将军,京中何人不知我十天半月就要往左家一趟?你放心,我一定把殿下安然送进左家。”

说话间,元瞻已然换好小厮的衣衫。方如逸让他提着食盒,带他出了江与辰的院落,循着小路来到江府大门外,对守门的小厮道了句“国舅爷爱吃我方家的点心,我让这下人回去再拿几盒”,很快坐上马车,离开江府。

转出路口,见四下无人,方如逸赶紧让元瞻进到车厢内,回家后更是不敢耽误一星半点,当下便请他改换方家衣衫,立即坐车往左家去。

马车行到南市街上,方如逸听见外面多了不少的兵械和盔甲的碰撞声,心里一紧,当下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小心地往外看。

主街上的货郎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的甲兵,领口处都围着赤色领。

“方姐姐,那不是五军营的兵么?”元瞻瞥了一眼,小声道。

方如逸赶紧放下帘子,把随身带着的匕首塞进元瞻手中:“的确是五军营,没想到梁王的动作竟然这般快,看来宫城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全城戒严!搜捕张氏女!全城戒严!搜捕张氏女!”

元瞻闻言大惊,伸手就要去掀帘子。方如逸一把按住他,急道:“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可是盈儿是无辜的!”

“若殿下被抓,盈儿之前做的一切,便都无用了!”

元瞻一下泄了气:“我不该放她一个人走的……”

方如逸思索片刻,把车厢门推开一条缝:“大树,去前头的蜜饯铺买点枇杷脯。”

毛大树当即停了车,飞快地去了。不多时,他钻进车厢,把手上的纸包随意搁下,匆匆道:“姑娘不好了,张家姑娘竟成了谋害天子的罪人!还说她毒杀陛下后,又绑走了太子。五军营的人正在街上到处贴她的画像,还有一队人马正在往张家去,要把他们全家都下大狱!”

“什么!”

元瞻一下站起身,眼看就要往外冲,毛大树瞬间堵在车门前:“殿下三思!眼下还没到绝境,否则那些兵也就不必大肆搜捕张姑娘了。”

“没错!”方如逸赶紧拉他回来。“殿下的安危要紧,盈儿我会去找,一定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话音刚落,毛大树便转身出去,驾车往左家赶。

好在方如逸特意选了辆简素的马车,去左家也不走平日里常去那条路,七弯八绕了好几回,才在左府后门外停下。

左家正在布置国丧礼,下了车,方如逸也顾不得通报,带着元瞻飞也似地进了门,边往后堂去,边嘱咐左家下人赶紧去前厅把左大将军请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左光路便匆匆赶来,一见到穿着小厮衣衫的元瞻,大吃一惊:“殿下?”

说话间就要跪下行礼,元瞻忙扶住他:“左卿,事态紧急,先别拘这俗礼了。中朝情形,你知道多少?”

“事发突然,老臣也只知陛下忽然驾崩,说是被张烈的女儿毒死,又说她还绑架了殿下。老臣自然是一万个不信,可派去宫中打探消息的人,全被当了回来。内阁那边也没消息,听说江首辅和几个阁臣全被扣在了那里。”

左光路眉头深锁,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下宫城居然被梁王掌控着,陈殊的五军营还在大街上乱窜,实在蹊跷!”

元瞻沉声道:“父皇是梁王用巨目蛇沫毒害的,我和盈儿亲眼所见。”

左光路震惊地望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方如逸,见她点头,才缓缓坐下,可双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一个梁王,真是狼子野心……逆贼!”

他气得一下站起,冲到桌几前,抓起摆在上面的御赐龙虎刀:“老臣这就进宫砍了他,替陛下报仇!”

“大将军不可!”方如逸喝道。“殿下还需大将军在府中守护!大将军一生护卫元昭,当知眼下轻重缓急。”

她上前几步,按住龙虎刀:“大将军,太子安危,才是国本所系。”

左光路心头挣扎许久,未了才放下刀,在桌案上重重拍了三下:“为了太子,老臣今日暂且忍住这口气,等将来拿住梁王这个逆贼,老臣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大将军心中清明,定能护住太子。”方如逸望着元瞻。“殿下只管安心在这里待着,等时机到了,我会想法子通知你和大将军。盈儿和张家,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

元瞻点了点头,左光路道:“方姑娘,太子在老臣这里,定会安然无恙。你在外头可要小心。对了,江国舅如何了?”

“我们就是从江府过来的,眼下情势如此,只怕他不能再假装出不了门了。”方如逸行了一礼。“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说罢,她快步离开后厅,依旧从后门离开左家。

回到马车上,毛大树又打听了些消息来,说五军营的人兵分两路,一路去捉张烈,一路去找张焦。可不知怎的,素来跟着张烈住的张家老人,却是在张焦府上被抓。

主仆俩都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中的因由,只得暂且按下。

好在两路兵马都没有寻见张盈,方如逸想了想,道:“大树,我不好到处跑,张家姑娘的行踪,还得让你着几个可靠的人去找。”

大树点头:“这件事不消姑娘吩咐的,小人刚才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想来天黑前多半会有消息。”

方如逸略略安心,很快又担忧起来:“没想到京都局势竟变得这么快,倒是我们没有一丝丝防备。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那梁王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痴心妄想做天子?”毛大树有些不忿,咬牙道:“要不是跟着姑娘,明里暗里知道了梁王府不少事,小人还真以为他是个贤王!”

“他素来就是如此,我也不是头一日认得他了。”方如逸深吸一口气。“此处不可多留,我们赶紧回去。”

此时,五军营的人,把张烈府门外围得水泄不通,一把椅子、一只瓷瓶地抄着张家,还特意命一名兵士站在门前,大声诵读张盈毒害庆德帝的经过,好像亲眼目的了一般。

围观的百姓气得咬牙切齿,当下便从地上捡来石子,把搬出门的家具砸个稀烂。

张盈戴着一顶又脏又破的瓜皮帽,躲在巷口,不动声色地看了片刻,很快转身离开。

一出宫门,她就想法子捡了一身破烂的衣裳,把自己扮成男子模样,寻来一根矮棍,做个跛脚乞儿,一路赶回家中。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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