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知恒的耳力很好,听到了她说的低喃,没有回头,只是动作缓慢而端雅地往前走,背对着她漫声说:
“记住一个人的喜好和忌口并不难,人一生能保持亲密的朋友关系,不过两三人而已。”
他顿了顿,续道:“况且,我只需要记住一个。”
凌疏默默点头,觉得他说得有理,喜笑颜开地上前,站在购物车旁边。
结合了他刚才说的两句话,将语意一合并,“原来我是你唯一的亲密朋友。”
冰鲜旁,正在扫视奶酪的曲知恒眼神微凝,似乎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然后最后又闭上双唇,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的眼神没有看向她,所以她无法看出在刚才那短暂的一瞬,他眸底情绪的变化。
这一次结账的时候,凌疏早早就将手机的Apple Pay偷偷打开,准备在刷卡的瞬间,抢先一步付钱。
因为她知道,曲知恒永远都是慢条斯理的,所以他肯定快不过她。
“Mit Karte, bitte.(刷卡,麻烦了。)”
曲知恒对收银员礼貌地说了一句,然后凌疏眼疾手快出其不意地在曲知恒掏出卡包之前先一步把手机放上了感应器。
“滴”一声,刷卡成功,收银员有些惊讶,曲知恒的动作也僵在了打开钱包的瞬间。
“没想到这次被我抢先了吧。”
凌疏得意地扬扬头,然后从他面前绕过,将购物袋一股脑拎进了购物车。
上电梯的时候,她推着购物车,听到身后好像没声音,有些疑惑地回头,发现曲知恒刚好走到她身后,回头的一瞬间险些撞了上去。
她赶紧止住动作,险些后仰踉跄,可他却已经将她后背一托,稳住了她,同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了她身后的电梯。
在电梯里,两人一阵沉默,虽然她不会从曲知恒的脸上看出任何不悦,但是还是注意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看了他一眼,不住问道:“你现在心情如何?我刚才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他随即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然后说:“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我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产生负面想法。”
“我感觉我抢先付钱,你好像有些……”
也说不上来是不高兴,还是什么,总觉得他的神情变深沉了。
“我没有不悦,但是我希望今后由我来买单,别给自己增加经济压力。”
他打开后备箱,将购物车里面的东西秩序井然地排列好。
“你放心,我其实在赢得比赛的第一年就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之后每一年光是接代言就能有很不错收入。”
她猜想曲知恒应该是从她描述的故事中得知了她的经济状况,所以想要买单了,她这么说其实是想让曲知恒放宽心。
可是,他却似乎没有在意她未来收入可观。
“进娱乐圈,是你的梦想,还是你的迫不得已?”
他抬手关上后备箱,双手握住她肩头,很严肃地问她。
“其实……只要能一辈子唱歌,就算是我的梦想,娱乐圈,我不是很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因为它说白了可以给我最直接切实的利益。”
她如实回答,当人在面临经济困难的时候,其实是没那么多选择的。
先有生存,才能谈论梦想和风花雪月。
他端详着她的神情,过了很久,才容色温和,将视线收回,“好,我知道了,先上车吧。”
凌疏愣在原地,回想着他刚才的眼神,是她无法解析的内容。
回去的路上,行道两旁湿漉漉的,车路过内卡河,晚上的老桥和城堡,没有用灯光过分装点,在明亮的月光下,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森冷,第二眼才隐隐觉得是童话的梦幻。
凌疏打开车窗,伸手感受了一下外界的温度,正好是雨后的清凉,并不冷。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洗刷后的空气是清凉干净的,让人身心舒畅。
“我想下来散散步,可以吗?”
“好,我陪你。”
车被停在附近,两人沿着河岸行走,这次是走在对岸,红色城堡看上去有些辽远,一个庞大的建筑坐落在山上,隐藏在夜色里,彰显着历史的肃穆。
海德堡本就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海德堡大学是全德最古老的大学。
“你知道海德堡大学哪一年建立的吗?”凌疏向身旁的曲知恒发问,总觉得曲知恒的世界史和欧洲史应该比她了解得更多。
“1386年,他们校徽上写着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夜晚很安静,他的嗓音轻而悦耳。
“1386年,文艺复兴的萌芽时期,我记得君士坦丁堡差不多也是这个时期陷落的。”
她一直觉得中世纪很遥远的时代,却能感觉一个海德堡大学,就能将时间线从中世纪串联到了现在。
曲知恒回头看了一眼海德堡大学主校区方向,就在内卡河对岸,随即帮她大致梳理了一下时间线。
“海德堡大学成立,往前推一百年左右,十字军东征结束,往后推67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东罗马帝国灭亡,中世纪结束,大航海时代来临,同时文艺复兴也在这个时期进行。”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所以海德堡大学,它经历了文艺复兴和中世纪末期,还见证了君士坦丁堡变成如今的伊斯坦布尔,还有一整个大航海时代。”
她稍微总结了的一下发现原来这所大学所经历过这些遥远的沧桑。
曲知恒看着她,笑了笑,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欧洲史对我来说太复杂了,而且涉及的国家很多,我基本看到的都是孤立的断代史,在脑子里乱得更浆糊似的。”
“慢慢来,还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他走在她身边,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耐心自己去了解,我直接问你吧。”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的声音在晚风中格外沉静:“好……”
沉默地走了一阵,她发现如果曲知恒离她很久的话,她需要一直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随即小小地抱怨道:
“你比我高太多,每次我都要仰着脖子……”
有点累……
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的,她身体一轻,就被他顷刻间抱到路旁花坛的石台上。
她稳稳站定,双目大睁,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再重新看他的时候,却发现这石台刚好弥补了双方的身高差,她甚至比他还高半个脑袋。
这个角度,她终于可以平视曲知恒了。
之前仰视他的脸,看习惯了,却发现直视好像更能体现他面部的骨相优势。
为了避免凌疏从上面掉下,他将手臂略微环住她,好让她站得更稳一点。
她定定地看着曲知恒的正脸,总觉得这张脸在晚上极具有迷惑性,然后疑惑地说道:
“奇怪,感觉从正面看,你好像比之前又好看一些。”
她想伸手触碰他的脸,但是最后一刻猛然想起他的洁癖,吓得她赶紧停住自己诡异的动作。
“我本来想触碰你的脸的,但是我担心你今晚回去会把脸洗得通红……”
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有一种美食就在眼前,但是半点都碰不得的感觉。
“没关系。”
曲知恒笑容静寂,风声和他的声音一同响起。
凌疏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就是说,我可以……”
他微微点头,温和地给了她勇气。
指尖慢慢从半空穿过空气,徐徐靠近,直到触碰到他侧脸的瞬间,恍然感觉眼前的夜空都晴朗了一些。
那一瞬触碰像是拉开了天幕的点灯,然后头顶上的疏星点点,从朦胧雾气中透出。
她赶紧抬头看向天际,然后是出现了雨后的星辰点点。
“这可能是德国今年最后星辰,且看且珍惜吧。”
见她抬头看天际,曲知恒也默不作声看了一眼,在一旁说道,眉眼带笑。
她赶紧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曲知恒,有一瞬间觉得他说的并不是星辰。
就像是对待德国今年最后的星辰般珍惜,她专注地打量着他的脸,他五官的细节。
她说:“我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原来你的双眼的颜色比我的要浅一些,有点琥珀色带淡金色。”
“轮廓有点混血感,双眼皮不深也不浅,眼角微开,睫毛很长,瞳孔边缘的颜色,看起来眼神深邃,双唇比较薄,鼻梁挺拔得像欧洲人,鼻翼却是东方人的窄……”
形容来形容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总之,很好看就是了,但是我总觉得你这张脸好像兼具东西方的特点,但是整体是东方人的长相,你拔高了我对东方人的审美。”
她认真地观察着,这么近的距离甚至看不出什么瑕疵,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自带柔光效果。
“满意吗?”
她下意识答道:“满意。”
随即立刻回过神来,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到曲知恒坦荡包容的神情,她也没什么害羞的。
“你应该……不是纯的东方人吧。”
“混了一点,但是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他简短地描述道。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他一看是东方长相,却在一些细节上有所不同,但是两者之间的优势都具备,才会呈现这样一张脸。
“你站近一点。”
她小声说道。
“怎么了?”
他略微往前,有些诧异,因为再往前就贴面了。
“没什么,我想体验一下身高差不多的时候的拥抱,应该可以交颈,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我甚至够不到你的肩。”
她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他配合地向前。
双臂一拢,这一次,她终于能环住他的脖子了。
她将下巴置于他脖颈往后一寸的位置,两人的耳朵部分就是重叠的。
按照这次的高度,他不再是把手放在她肩胛骨处,而是能环住腰。
“感觉怎么样?”
他感觉到凌疏忽然安静下来,低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倒一杯白茶,边喝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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