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吉德罗洛哈特知道后是否会感到荣幸——他目前已经成为了哈利心中‘最不想见之人’榜单上的第一名，甚至远远超过第二名的弗农姨父一大截。

由于早前洛哈特就在丽痕书店里昭告了所有人（甚至都印在预言家日报上了），他就是霍格沃兹新招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所以哈利在开学晚宴的教师席位上看见他时毫不意外。

如果非要说出点，今晚有什么是令他惊讶的，那就是哈利从未见过那么多位老师都如此一致地摆出相同的一副臭脸，除了笑容依旧慈祥的邓布利多校长，再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搭理洛哈特。

看来，不得不说，洛哈特还是有点本事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霍格沃兹的任教老师都得罪了遍，就连哈利印象中最幽默、最宽容的弗立维教授此刻都板着脸呢。

还有——斯内普的表情是所有人里最难看的，原本就刻薄贫血的嘴唇简直是抿成了一条白线，双颊边油腻腻的发丝明显地笼上一层阴影，不耐烦的情绪可以在一片青灰的脸上实质化地溢出来。

因为洛哈特的座位就在他旁边，而对方一直举着酒杯对他叨叨叨吹嘘个不停。

哈利对此发自内心地感到畅快，他抑制不住地窃笑，把手藏在宽大的袍袖里，偷偷用食指指着斯内普那副不爽忍耐的样子示意罗恩也看看。

可罗恩只是简单地瞧了两眼就趴回桌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叹口气很是郁闷地说，“我真不敢相信，邓布利多居然会让这么一个人通过面试！瞧他穿的，油头粉面、花枝招展，就是我家平日里最爱臭美的那只公鸡都比不过他。想想吧，就以他在丽痕书店里的所作所为来说，我们的黑魔法防御课将会是多么糟糕！”

“他写过那么多著作！你是一本也没看吗？！”赫敏插嘴对罗恩说道，“但凡你看过其中一本，你都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我已经在期待了，不敢想象他的课堂会有多么精彩！毕竟他是经历过那么多场冒险的人啊！雪怪、狼人、吸血鬼…”

“停停停！”罗恩直起身，两条小臂交错着对赫敏比了一个‘×’，“我先不跟你辩驳他写得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毕竟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作‘fantasy novel’，是完全可以虚构的。就说他的行事作风，我以为你向来是不愿与这样喜欢自吹自擂的人接触的，你应该清楚的才对——一个人的才华能力与他的道德品行是不等同的两个领域。”

“你…哼！你根本就不懂，洛哈特教授是多么地绅士。”赫敏看向教师席，两个脸蛋粉扑扑的，那是一种叫作‘痴迷’的情态。

“不行了，我恶心得胃疼。”

罗恩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重新趴在桌上，声音有气无力得就像是□□。

餐厅的门从外面打开，戴着眼镜、将头发紧紧地束成一个小圆髻的麦格教授带领着已经排成长队的新生们进来，顶着所有人的注视，越过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尖顶素面帽。她走上教师席，与邓布利多耳语一会儿后，绷着脸经过洛哈特的座位，把那顶著名的霍格沃茨分院帽放在新生面前的凳子上。

哈利的心情很奇妙，侧着身子望向那一张张期待的、忐忑的新面孔，他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

时间过得真快，他居然就要成为别人的学长了。

分院的过程就像在拆盲盒，不仅仅是当事人紧张，旁观的人也紧张，分院帽每喊出一个学院的名字，那个学院的所有人都拼了命地鼓掌、欢呼，更热情的还会站起来跟新生握手。

仪式结束后，四个学院的位置大差不差地都坐满了，同时，哈利的手也拍麻了。

有一个好消息——金妮进入了格兰芬多，她坐在赫敏身边，而且显然不似赫敏那样迷恋洛哈特。

罗恩很欣慰。

但也有一个坏消息，她坐在哈利对面，而且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频频看向哈利，整张脸的颜色涨得像天边的红霞，配上她的红发，超级显眼。关键是她还一句话也不说，哈利好几次注意到她在看自己后，都想顺其自然地打个招呼，可是她都立马低头避开了。

哈利很尴尬。

除金妮之外，还有一个新生——科林克里维，他甚至特地一个人一个人地传话、询问、调换座位，就为了坐在哈利身旁，成功做到了第一次见面就让哈利感到如坐针毡。

“你好！哈利波特！你的英雄事迹我都听说了！好高兴，终于见到你..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科林克里维，我也分进格兰芬多了！”

小男孩激动地语无伦次，双手都在半空中挥舞着，一副想要触碰哈利又不敢下手的样子。

“额呵呵呵呵，是的，我看到了，你现在就坐在我旁边不是吗。”哈利不自然地笑着，逼迫自己忽视周围那些探究、揶揄的视线，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尴尬。

其实分院仪式时，哈利就注意到这个银发小男孩了，对方坐上高凳后，很高兴地呲牙朝斯莱特林那边招了招手，眼睛看的好像是马尔福。

无论是‘斯莱特林’，还是‘马尔福’，对方这举动都太不寻常了，更何况他最后还被分进了‘格兰芬多’，哈利一下子就记住他了。

“你认识马尔福？”哈利很难让自己不问出口，好在罗恩去和西莫他们聊暑假的事了，没注意这边。

“谁？”

“德拉科马尔福，你刚才不是在跟他打招呼吗？”

哈利本以为没必要说教名的，拥有‘马尔福’这个姓氏的人好像很稀少，全校就德拉科一个。

教师席上，邓布利多正在进行惯常的餐前讲话，科林小幅度地侧身指着一个人问哈利说，“是他么？”

就是德拉科马尔福。

显眼的金色头发被用发胶固定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其主人单手支着脑袋瓜，似乎在发呆。

哈利点头，疑问道，“你认识他，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更不寻常了。

“他不肯告诉我啊。本来我还想拿他那张照片找人问问看呢。”科林回答说，口气中透露着无奈。

“什么照片？”哈利不太高兴地问。

科林把他在火车上寻找哈利，然后遇到德拉科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哈利：……

这跟他印象中的马尔福有些出入。

上赶着给人食物和金币？

毫无理由的？

要知道，马尔福嘲笑罗恩的贫穷至少有一百次了，哈利从没见过他从兜里掏出过一个子给罗恩，哪怕是羞辱意味的。

哈利打量起科林，“你也是古老的纯血家族出身吗？”

如果是..也不可能不知道马尔福的名字吧..哈利心想。

果然，科林把头摇得像达力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

“不不不！我爸妈都是普通人啦。”

“哦，那你爷爷奶奶呢？说不定你们家以前有人帮助过马尔福呢呵呵呵。”这话哈利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扯淡。

“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前不久我们家的人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巫师’的存在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

稍许停顿后，科林满眼希冀地问哈利，“偶像？！我能叫你偶像吗？”

“我更喜欢你叫我‘哈利’，或者‘波特’，” 哈利尽量保持着微笑说，“或者‘哈利波特’也行。”。

科林呼吸急促了几分，脸红得跟金妮有得一拼，“哈..哈利？”

“Fine.”哈利拍拍科林的肩，“就这样，该吃饭了，科林。”

邓布利多早就宣布用餐开始了，现在桌上摆满了食物，可是科林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光顾，他一直看着哈利。

“那个，哈利..你额头上真的有那道闪、闪电疤痕吗？”被偶像主动触碰后，科林的目光更炙热了。

直勾勾的视线钉在哈利又糟又密的前额留海上。

“下次有机会你会看到的，但是现在不太方便。”哈利用眼神示意科林看四周坐满的人，“抱歉，科林，请理解。”

“是、啊，好的！是我太任性了才对、对不起。”科林疯狂摆手。

“呵呵呵呵。”哈利笑得虚弱。

“德拉科马尔福也是二年级的学生吗？”

“嗯。”

“你跟他不对付吗哈利？刚才我说他的时候，你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啊。”哈利否认道，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一个问题。

是他跟我不太对付，哈利心想。

“哦，只是认识的同学吗？”

“额，是吧。”

“嗐，我还想请你帮我把那些金加隆还给他呢。”

“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吧..”

“他人缘好吗？”

“不算很好吧..”哈利仔细想了想后，这么回答道。

不过..为什么他要和一个刚认识的学弟谈论马尔福啊啊喂！

“大概猜到了，”科林摆摆手说，“虽然我现在觉得他人应该不坏，可是中午那会儿我还以为自己要被揍死了，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让人喜欢，我是说，他表现得一点也不友好，对吗？”

“额，是吧。”哈利咂咂嘴，感觉舌根很干，给自己倒了一杯南瓜汁。

科林又问，“斯莱特林会和格兰芬多一起上课吗？”

“一年级重合的课程还挺多的，二年级就不知道了。”哈利给自己夹了两个土豆泥热狗和一些甘蓝叶，“得待会儿回公共休息室才能知道，一般来说，平时每个年级可修的课程、每个课程的安排信息以及一些对外开放的娱乐活动都会张贴在布告栏那儿。”

“真可惜，我不是二年级。我也想跟你们一起上课。要是我能早一年出生就好了。”科林微微垂头，哈利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他的时候，他又自己笑着抬头了，“现在也不赖！待会儿回格兰芬多宿舍，我可以去找你合张影吗？！如果可以，我还想向你要个签名！”

“如果有时间的话，额，当然，”面对科林既热烈又乞求的眼神，哈利无法做到直接冷酷地拒绝，“啊，你刚才说的照片，马尔福的，能给我看看吗？”

“不行。”

“啊？”

嫩滑的猪肉里脊一下子没了滋味，哈利懵懵的，心想对方倒是拒绝得很干脆呢。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要说‘还不行’，”意识到自己似乎拒绝了崇拜的偶像，科林小可爱急忙慌张地解释道，“照片还、还没洗呢，相机被、我、我收进行李箱里了，晚上拍照的时候我一定会给你看的。”

哈利：……

为什么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威胁了一样不快呢..

赫敏与金妮凑在一块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发出一点娇俏的笑声；罗恩和纳威等人聊得热火朝天，哈利能听见一些关于‘费力拔烟火’、‘超级臭气弹’类似这样的字眼；弗雷德跟乔治就更不用说了，他俩是格兰芬多的‘交际花’，无论提起什么话题都有‘蝴蝶’在身边围着，无暇顾及路边的‘野草’；

哈利恍惚以为自己不是在人声鼎沸的餐厅里，而是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身边只剩下自说自话、喋喋不休的科林了。

他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金枪鱼干，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别扭——装作是放松脊椎关节那样，在左右扭头时不露痕迹地朝马尔福的方向瞟去。

一眼、两眼、三眼..

？？！

马尔福那是在看谁？

对方的餐盘是空的，只有一点儿酱汁的痕迹，显示对方已经吃过了。

纤白的手指交叠，抵在下巴，眉心略蹙，神情放空，凝视着……金妮？！

哈利确确实实地肯定，他不想再吃任何东西了——他想跟马尔福谈谈，越快越好！

德拉科在思考。

思考上辈子金妮韦斯莱是如何打开密室的？

他盯着那个面目难掩春心洋溢的小女孩，思绪在随着日子逐渐模糊的记忆中穿梭。

那本日记现在绝对在金妮韦斯莱手上；父亲说那本日记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只有那个人掌握过——50年前就是伏地魔打开的密室，这件事上辈子父亲一直不肯告诉他，直到第二学年结束…对了！那时候学校董事会成员还联合起来把父亲从中除名了！可恶！凭什么？他们不应该那么做！

密室开启的传闻是怎么出现的来着…印象中好像发生了‘石化’事件…是谁？嘶..记不起来了…破特、决斗俱乐部、蛇佬腔、斯莱特林传人..好像还放出过‘要关闭学校’这样的通知..原因呢？是为什么…嗬！想起来了！是金妮韦斯莱！学年末她被抓进了密室！墙上的血字！从头到尾，唯一一个被抓进密室的学生！

怎么会？

不是她自己打开的密室吗？怎么还会被抓走？

伏地魔到底有没有出现？怎么出现的？究竟有没有附身在那本日记本上？如果有，那又是什么时候？

越想，德拉科心越烦。

他越烦，就越觉得周围好吵。

这些人是没吃过饭吗？！咀嚼一定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吗？！吃饭还要说话？！餐刀都拿不住还吃什么饭？！叮铃哐啷的吵死人！

受不了一点。

德拉科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马尔福？”高尔艰难地从餐盘里拔出眼睛，脸上全是对食物的不舍，“等等我，我再拿点吃的。”

说着，还不忘捅咕一边狂炫的克拉布，提醒对方要走了。

“不用，你们继续吃。”德拉科只想趁着回宿舍之前这段时间去外面走走，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

哈利正愁怎么去找德拉科呢，看到他往餐厅外面走，眼睛马上就亮了。

“我吃饱了，有事先走，科林！你再吃会儿，待会宿舍见！”匆匆抛下一句话，哈利也起身要跟着德拉科出去。

“可是我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呢——”科林伸手试图挽留，连哈利的衣角都没摸到。

九月份的第一天，才晚上八点多。

风里就已经满是水汽了，湿乎乎的，从每个角落渗透进城堡。

浑身上下的毛孔还沉浸在餐厅温暖的氛围中，猝不及防地接触到早秋的寒气，哈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空无一人的走廊比之餐厅要昏暗得多。

“你跟着我干嘛？”

德拉科止步站在飘窗的阴影里，转身询问沐浴在月光下的救世主，神情明晦难辨。

刚踏出门，德拉科就注意到对方在他身后了。

“马尔福你有心事啊。”哈利也停住脚，故作轻松地前后摇晃双臂说。

喂！他不是要说这个的啊！他是想问马尔福关于那个什么阴谋的事才跟上来的啊！怎么话到嘴边就自动变成这个啦！

“哦？”德拉科轻轻歪头。

“有时候..”哈利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德拉科，“你自己有意识到么..你总是..表现得..嗯..忧郁。”

“所以呢？”

“我想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凭什么？”德拉科态度冷漠，“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呃..我不知道..”哈利没想过。

德拉科哂笑，“你连自己都看不明白，还想来..”

“可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像被逼急了般，哈利突然拔高了音量，也不再躲避俩人目光的接触，正对着德拉科，气呼呼地快步走过去，全身没入与之一块的阴影中，“我只是想帮你！帮你！就非得要有理由吗？！”

“没错，非得要有理由。”

“我！我…”哈利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你呢！你不也是这样！总是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帮助我吗！你的理由呢？！”

“我没有帮你。”

“你有！”

“没有。”

“就是有！”

“…”

云朵看不懂气氛，依旧自顾自地移动。月亮好奇地从其中钻出来，想要看个究竟。

清辉照亮了走廊，将所有的阴影都驱散。

光线为两人在各自的眼中描绘出对方的模样。

德拉科真的笑了。

无声地。

以一种滑稽的、昏了头的笑容。

他在笑自己——就在刚刚，他居然忘记了那个可悲的事实，忘记了自己已经永永远远地比破特年长七岁的事实。

他居然在跟小豆丁破特较劲。

“随便你吧。”德拉科懈了心气儿。

“什么？”

哈利真的生气了。

气他自己，为什么总是不能跟上对方的思维。

“你肚子里肯定有很多疑问吧，”德拉科又开始走动了，他突发奇想，想要好好转转这座霍格沃兹主堡，找到记忆中那面墙好好看看，“趁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你可以挑几个你觉得重要的拿出来讲讲。”

“你要去哪？”哈利的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

“Good, a pretty idiotic question.”德拉科头也不回地嘲讽道，不过还是颇为正式地给了个答案，“散步。”

“你坐上马车前在看什么？”

“马车前能有什么？”德拉科反问。他在试探哈利。

“夜骐。”哈利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隐瞒。

“既然知道，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我看不到，为什么你能看到？”

“你觉得呢？”

“是你说我可以向你询问的。”哈利怏怏地提醒德拉科，想让他配合点。

“我又没有承诺一定会回答。”德拉科语气淡淡。

言下之意就是关于‘夜骐’这个问题他是不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的。

哈利也不气馁，换了一个问题。

“那你中午为什么那样对科林？”

“心情好。”

“行，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金妮看？”

“心情坏。”

“为什么心情坏？”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心情好？”

“为什么？”

“无可奉告。”

“你这样我问了也跟没问一样啊。”

“对的，你刚才提的这些问题的本质就是这样，毫无意义。”

“那我问个有意义的。”

“嗯哼。”德拉科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城堡里的楼梯交错复杂，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溜达到三楼了。

“我听说今年有一个针对我的阴谋，你知道吗？”

“听说？听多比说的吗？”

“你知道？！”

“哼。”

“到底是怎么回事？多比不让我告诉你是他说的。”

此时三楼的走廊又冷又静，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幽灵都没有。

德拉科经过几个岔口，在一个扶梯过道里停住。

两边的火把逐个燃起，焰苗映在石头砌成的墙面上，一纵纵黑影扭曲地舞动。

“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破特。你让一只家养小精灵背叛了主人，让他陷入了不忠不义的痛苦之中。”德拉科看着那面石墙说。

石墙很光洁。

“要是没有那个所谓的阴谋，不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么？”

“你倒是善辩呢。”

也是，救世主又怎会是那么好PUA的呢。

“那个阴谋..是你爸爸..他要害我？”

“多比怎么说的？”德拉科想知道那只扭曲丑陋的生物能将自己的主人出卖到什么地步。

“他几乎什么都没说，”哈利作出头疼的样子，“他只是一个劲地阻止我回学校。”

“…那你呢？”德拉科问得认真，“你为什么不逃？”

“蛤？我为什么要逃？”

“你不怕死吗？”

“校长会保护我的..而且..”哈利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你也会。”

“你又在说毫无根据的话了。”

“是么？那你已经做了许多毫无根据的事了。”

“你真的想当‘救世主’吗？你觉得那是你的责任吗？”德拉科的话题有点跳跃。

“我不知道。”哈利语速很慢，“如果我回答‘是’，好像显得我很自大。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本事。我什么也不出挑，每个方面都有人比我优秀。我也不希望遇到困难，可困难总是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不想逃而已。还有许多人也在帮我不是么？他们也没有逃。即使有时候，有些困难并不针对他们，但他们依然愿意和我并肩作战。我不想辜负他们，也不想做一个让自己讨厌的人。”

“这样么..逃跑的人会被你讨厌啊…”德拉科喃喃自语。

“你爸爸还是食死徒吗？”

“他曾经是。”

“那个阴谋，是伏地魔给他下的命令吗？”

“..不是。”

德拉科下意识地望着哈利，想要在对方脸上找到那抹沉睡在他心底里的、跟冰翡翠一样的绿。

然而，火光让哈利的眸色看上去发生了变化。

德拉科什么也没有找到。

空落落的。

脑袋里塞得满满的，心脏里却是空落落的。

为什么不说呢？

他知道那么多不是吗？

他想要改变的不是吗？

一个人烦恼又能得出个什么结果呢？

除了哈利波特，还有谁会是‘救世主’呢？

就说吧，统统都说出来吧。

感情无所顾忌地宣泄，德拉科根本无心组织语言，连续的词汇就如同自发的洪水般奔涌流畅——

【破特，其实我来自七年后。】

【四年级时，伏地魔复活了。他重新拥有了肉身，去到了马尔福庄园，霸占了我家，没有人敢反抗。我和我家人都加入了食死徒的队伍。魔法部、学校、各种机构都形同虚设。他杀害很多的人，逼迫我们做各种事。他要我杀死邓布利多…我没有做到。】

【你真的很勇敢，一直在负隅抵抗，他好多次下令、带人截杀你都失败了。】

【七年级时，最终的大战，发生在霍格沃兹。】

【你知道吗？克里维他死了，他的尸体就在我面前。我逃了，我走向了伏地魔，我甚至和他拥抱。我觉得好恶心，我好恶心。我太懦弱了，对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阻止我父亲。】

【我太蠢了，什么都弄不清楚，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不起。伏地魔50年前的日记本，现在在金妮韦斯莱手上，你必须找到它！提前把它毁掉！不然，密室就又要打开了。虽然我知道，你最后还是成功阻止了一切灾难发生，可是，我不想，我不想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无动于衷地看着一切发生了。】

【我可以改变的，对吗？】

“怎么又哭了？”

莹莹的泪珠成串成串地从德拉科眼里往下掉，哈利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俨然就是之前德拉科扔给他的那块，他一边笨手笨脚地给德拉科擦拭眼泪，一边认输一样地说，“别哭，我不问了。都不问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德拉科低泣着把那句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改变的，对吗？】

“回答什么？你什么也没问啊？”哈利没有开玩笑，他根本没听见马尔福说话，他们一直安静地相视站着，然后对方突然就又掉起小珍珠了。

“这样…居然是这样..”德拉科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时间的限制。

那些根据‘未来’说的话，无法让人听见。

他只能以身入局。

只有这样，他的声音才会被听到。

“我知道了。”德拉科颇有些难为情地转身，拒绝哈利的‘关照’。

“知道什..哦，我不问。”哈利及时刹住说，“你转过来。”

“No！”德拉科用魔杖给自己的脸施展恢复如初。

休想看我的笑话，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了，破特。

理智回笼后，德拉科还有些庆幸刚才他那番话没有被破特听见——其中个别桥段都太示弱了，有失马尔福的风范，以后应该注意一下用词。

不少人已经结束了用餐，一阵低沉的喧闹声，像远处的雷声一样，从他们所处的扶梯过道的两端传来，还能听见一些人在茶足饭饱后愉快的高声谈笑。

霍格沃兹主堡有连通拉文克劳塔楼和格兰芬多塔楼的石梯（如果走对的话），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不少人经过这里。

“别傻站着了，该走了。”德拉科灰色的眼睛又归于平静，“我可不想被人瞧见，我跟你待在一块儿。”

“怎么这样说..”哈利手里捏着那块还泛着湿润感的手帕，神情有些受伤。

“斯莱特林可没有‘惹祸精’，你离我远点。”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院长是个‘扣分怪’。”

“呵，我会替你将这句话完整地转达给斯内普教授的。”

“别——”

“好了，关于你说的阴谋，我只能提醒你一句——小心‘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

“日记本？”哈利听到了，可是完全不明白意思，小心一本日记？他希望德拉科能说得再清楚一点。

“Bye.”

德拉科却完全不打算多解释，只匆匆丢下一个单词，在有同学看到这里前，就溜走了。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对于‘密室’，他已经失去了置身事外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想看到各位亲友很多很多的评论。

感觉好孤独。感谢在2023-09-29 23:15:47~2023-10-15 06:0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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