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下班、做咸鱼。
陶舒闲近来的生活轻松自在、有条不紊。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顺心的,大概就是自己总被“傻帽”找上门。
他也是挺佩服戴茂沙的,之前那次在宏乐说得不够明白?
这“傻帽”竟然还能天天往他这边跑?
跑来找他就算了,还热切得不行,连“讨嫌”这绰号都不喊了,一口一个陶哥。
陶舒闲:谁是你哥?
现在你是我祖宗。
祖宗唉,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别妨碍少爷做咸鱼。
这日,戴茂沙中午放了学又来店里,还屁颠颠地给陶舒闲带了附近某人均上千的日料店的食盒套餐。
陶舒闲起先懒得见他,人在三楼办公室吹空调,准备等会儿出门,附近吃个午饭。
服务生的电话从前台打到三楼,说:“陶少,那个胖子又来了,还给你带了午饭。”
陶舒闲不紧不慢道:“让他滚蛋。”
服务生:“哦,好……”
服务生刚说了个“好”字,电话那头传来戴茂沙的嚷嚷:“陶哥!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生鱼片和寿司!”
“隔壁街那家的!”
“今天最后一份了!都卖光了!”
陶舒闲:“……”
戴茂沙真不愧是从前陶少身边的跟班,对陶舒闲的喜好一清二楚。
偏偏陶舒闲还就好这一口,送上门的,没道理拒绝。
于是不久后,戴茂沙成功踏进了三楼办公室,笑得那叫个狗腿、殷切,在陶舒闲没什么意味的平静的目光下,把日料店的木质食盒摆到了茶几上。
“哥。”戴茂沙喊道。
陶舒闲看看食盒,抬头瞥瞥他,淡道:“谁是你哥。”
戴茂沙憨厚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嘿嘿嘿地笑着,像只笨狗熊。
陶舒闲又扫了食盒一眼,问他:“哪儿来的钱?”
重生后他虽然对高中阶段的人和事都没什么深刻印象了,好歹记得“傻帽”这跟班爹都没了,家里是没什么钱的。
从前混宏乐,都是跟着他后面喝茶吃果盘,戴茂沙哪儿能有钱买人均上千、大几百一份的日料食盒?
戴茂沙继续挠着后脑,笑得憨。
他听陶舒闲这么问,以为他陶哥又在关心他,赶忙从身后拖了把椅子坐下,忙不迭地解释道:“哥,我现在有钱了。”
见陶舒闲又瞥他,正色强调:“真的!”
陶舒闲不紧不慢地打开木质食盒,损道:“真什么真,天上掉馅饼,砸到你了?”
戴茂沙非但没不高兴,还挪了挪屁股,往前坐了点,开心道:“还真是!”
陶舒闲继续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
戴茂沙解释:“就那天你把我从这里赶出去,我刚出门,就接到个陌生号码的电话,问戴庆丰是不是我爷爷。”
“我还以为是找我爷爷的呢,就说我爷爷早死了。”
陶舒闲夹起一筷子铺了鱼子的寿司递到唇边,一口咬住,嗯~~美味。
顺便竖了只耳朵听戴茂沙的“奇遇”。
戴茂沙:“然后你猜怎么着!那头说不是,说他们知道我爷爷和我爸都已经不在了。”
“就是找我的!”
“说我爷爷对他们家什么老爷子有恩。”
“现在要找我报恩!”
“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
陶舒闲边吃边听,缓缓道:“诈骗电话你也信?”
戴茂沙急道:“不是诈骗!是真的!他们都找过我,带我去见过他们家老爷子了!”
“还给了我一张卡,里面全是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陶舒闲闻言一顿:诈骗的给被诈骗的钱?还是很多钱?
确实没听过这种诈骗。
真不是诈骗?
真是天上掉馅饼?
陶舒闲一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给了你多少?”
戴茂沙:“好多零呢!好几百万!”
又说:“他们知道我跟我妈租的房子在住,还说会送我们套房子!”
陶舒闲吃着日料挑挑眉。
理智上,他是不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
但纸片人的国度、作者塑造的书中世界么,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
陶舒闲看在今天这顿午饭上,再次好心地奉劝了戴茂沙一句:“要是真的,拿了房、收了钱,见好就收吧,好好回学校念书。”
戴茂沙:“他们还要帮我妈安排工作。”
陶舒闲听出戴茂沙是什么意思——给房给钱给安排工作,人心不足蛇吞象,就算知道是馅饼、是意外之财,也会忍不住想要更多。
陶舒闲心里嗤了声,道:“要不然你再问问他们,能不能给你拿到高考试卷?”
戴茂沙:“……”
损他就损他,这怎么还把自己一起损进去了。
陶舒闲也才意识到这“拿考试卷子”的梗出自自己身上,没什么意味地轻笑了声,自顾摇了摇头。
戴茂沙却以为聊到了陶舒闲的痛处和难处,忙道:“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缺钱啊?”
又睁大着铜铃一般的眼睛道:“你家里不给你了,我有啊!”
陶舒闲好笑,边吃着午饭边叹道:“是啊,你有。”
玩笑的心态,随口问:“你能分我多少?”
“一百万?两百万?一半?”
戴茂沙犹豫了。
陶舒闲勾了勾唇角,不以为意,继续吃饭。
戴茂沙突然道:“我要不留一点,其他的都给你?”
陶舒闲一顿,错愕抬眼。
戴茂沙一脸认真:“当初我劝过你别偷卷子的,你没听,现在事情都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
又道:“你对我一直都挺不错的,上次在台球店这边也帮我,以前都是我跟着你混,现在我既然有钱了,肯定不能不管你。”
陶舒闲没忍住:“戴茂沙,你是傻子吗?”
我是你什么人?你有钱了,自己留点,其他都给我?
戴茂沙又嘿嘿笑起来,挠着头:“大家都是兄弟么。”
陶舒闲看着戴茂沙:你看我有几分拿你当兄弟?
我拿你当混子、当跟班,当不混一起了就随手丢掉的小弟。
你却在我面前掏真心?
陶舒闲忽然觉得嘴里的生鱼片没了嚼劲和味道,只有眼前的“傻帽”笑得跟条大笨狗一样,占据了自己的目光。
当天,陶舒闲回家,吃完晚饭后,坐在家里院子里的秋千椅上晃啊晃,默默出神。
上一世,他是个混账东西,得来重生一次的机会,醒悟了、看清了一些东西。
但他自认是没有朋友的,只有狐朋狗友。
可原来狐朋狗友里,也有如父母兄长这般,掏真心待他的人吗?
他想起戴茂沙。
他想那傻子就算没遇上诈骗,真的祖坟烧高香了遇到了报恩的,拿着钱做什么不好?哪怕自己挥霍?
给他?!
陶舒闲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现在明白,那不是傻,那是一个人的真心。
为什么?
就因为以前他们一起混过?
因为他重生后难得做回好人、小小的帮了那傻帽两次,那傻帽就要感恩戴德?
陶舒闲心底那被镇压着的属于他原本的“黑心”默默冷笑。
内心深处,又泛起了从未有过的动容——真心、朋友。
陶舒闲对着夜空默默深呼吸,轻轻地吐了口气:做咸鱼、做好人,原来真的会有好的回报吗。
陶舒闲心底的冷笑消散,只余唇边勾起的没什么意味的浅笑:掏真心是吧?
谁不敢?!
次日,戴茂沙再来宏乐找陶舒闲,没人拦、也没人找借口说经理不在了,直接就上了三楼办公室。
戴茂沙自己还纳闷。
陶舒闲挑下巴,冲他示意茶几旁的椅子,戴茂沙回神,笑嘻嘻地屁颠颠地走近,拉椅子坐下。
陶舒闲靠坐沙发,默默冲他手一摊。
戴茂沙:?
陶舒闲:“钱。”
“哦哦哦。”
戴茂沙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过去。
陶舒闲一看,竟然是黑卡,多少有些惊讶。
他接过卡,试探戴茂沙:“我用了?”
戴茂沙一脸大方又带着点肉疼地笑笑:“用用用。”
陶舒闲拿着卡看着戴茂沙,眼带探究。
下一刻,陶舒闲把卡丢回了戴茂沙身上。
戴茂沙:“诶?”
陶舒闲一脸闲适地靠回沙发靠背,不怎么瞧得上那卡的超然神色,说:“拿回去吧,谁用你的钱?”
跟着叮嘱道:“兜里揣紧了,嘴巴也紧点儿,别有点钱就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戴茂沙这才有点反应过来。
靠,原来他陶哥根本不需要他的钱啊?
原来刚刚是试他的呀!?
他这算通过“测试”了?
合格了?
戴茂沙把卡揣回裤兜里,开心道:“放心,除了我、我妈、陶哥你,现在谁都不知道我兜里有钱。”
陶舒闲这时候瞥了眼墙上的钟:“你挺闲的?天天往我这儿跑,中午不用午休也不用自习是吧?”
戴茂沙一脸无所谓道:“嗨,那都是……”
陶舒闲:“最近考试了?考了多少?倒数第几?”
戴茂沙:“……”
陶舒闲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就要往戴茂沙身上砸,说:“还不快滚?”
戴茂沙笑嘻嘻地起身躲开:“这就滚这就滚。”
当天,陶咸鱼喝奶茶、鸡汤似的展望美好生活的朋友圈,被戴茂沙第一个点赞。
不但点赞,还欢天喜地地留言道:
[我们陶少买的奶茶,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奶茶!]
陶舒闲好笑。
咸鱼的跟……班,哦不,朋友,原来还是个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