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隐隐有了雷声,闻逍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临知揉着腿,理所当然道:“都说了我们是一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电闪雷鸣,雨点淅淅沥沥地从天空中落下,打湿了闻逍的衣服,他有些无力道:“我…… ”
“你先别说话,”孟临知忽然打断闻逍,“我有个办法能把这两个禁军吓走。”
不知想到了什么,孟临知在忍痛之余竟然还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在外部接入系统中直接花一百积分开启了“外化模式”,这么大一笔开销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外化模式:捏造一个符合当前世界观的身体,可独立于宿主之外进行活动。】
外化模式启动,孟临知心念一动,下一秒,他竟直接出现在了一个禁军身后。而那个禁军还毫无知觉,扬起板子就要往下落,站在他对面的同僚却直面孟临知的冲击,他“啊”地叫了一声,震惊地指着那禁军身后。
禁军被同僚吓了一跳,他顺着同僚的手往身后看,但孟临知已经回到系统空间中,禁军什么也没看到。
本来大晚上被拉出来冒雨干活本来就烦,现在还被同僚吓一跳,禁军骂道:“你有病吧,大喊大叫什么!”
还不待同僚回话,孟临知便再次闪现,只是这次他换了个位置,选择出现在了禁军的对面。
那禁军刚骂完同僚,一抬眼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禁军来不及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误会同僚了,便条件反射地尖叫道:“啊!”
同僚看着那禁军的神色,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雨点越来越大,同僚吓得浑身发抖:“他跑哪儿去了。”
“不、不知道,”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两人都知道这是在说谁,“一眨眼就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恰巧一道几乎要撕裂天空的闪电划过天际,两人的余光忽然同时瞥见了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往右侧看去,只见一个苍白的身影就站在那紫色的列缺之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啊!鬼啊!!!”
两个禁军的表情几乎裂开,木板从手中径直脱落,他们被吓得落荒而逃,哪还有心思管行刑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就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消失在滚滚天雷之下。
“嘁,真不禁吓。”孟临知望着两个禁军消失的方向,心想谁也不能欺负他的反派。
孟临知这才有时间去关心闻逍,他先是看了闻逍一眼,却发现好像不太对劲:这视角怎么这么低?
孟临知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身体,下一刻却被震惊在原地——等等,他怎么也是七岁的身体?
他匆忙看了一眼外化模式的注意事项,才发现原来受系统法则的限制,他这具身体只能保持与闻逍一致的年纪。
孟临知骂了一句,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虽然还是短手短脚的年纪,但自己的身体到底就是好用,他跺了跺疼得火辣辣的腿,姿势扭曲地跑到闻逍面前,挨着他道:“你还走得动吗?这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闻逍,你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孟临知就发觉闻逍不太对劲:他全身发红,整个人像熟透的虾一样,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仔细看时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孟临知愣住了,十几下板子确实疼,但怎么想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除非……
除非是苍松木过敏!
孟临知倒吸一口气,过敏这种事可大可小,他单知道闻逍苍松木过敏,哪知道他过敏得这么严重。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写这个该死的设定!
孟临知懊恼地蹲到闻逍身侧,试了试闻逍额头的温度,好在还没有发烧,他轻轻拍了下对方:“闻逍,你坚持住别晕过去!”
闻逍疲惫地睁开眼,看到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小孩,白皙的面庞已经被雨水淋透,但他丝毫不在意这瓢泼大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中盛满了担忧。
这种充满关心的情绪闻逍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他喘着气道:“你、你是孟……”
“是我是我,”孟临知手忙脚乱地换了颗药给闻逍吃下,他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深呼吸,找把这颗药吃了。”
过敏几乎没有办法根治,轻则打喷嚏鼻塞,重则直接要人命,系统商城里并没有针对苍松木过敏的药,只有笼统的抗过敏药。
孟临知扶着闻逍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抗过敏药喂进他嘴里。
闻逍吃下药,有气无力地从喉间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就这么一直淋雨也不是办法,孟临知拉着闻逍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搭好,弯着腰努力将闻逍背到自己背上。但七岁的身体到底力量有限,孟临知背着闻逍一个趔趄,堪堪才稳住身形。
他忍不住怀念自己成年后的身体,要是他原本的身体,背一个闻逍还不是轻轻松松?
好在七岁的闻逍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身体瘦弱,体重还在七岁的孟临知能承受的范围内。
豆大的雨点不断砸在两个孩子身上,孟临知背着闻逍踉踉跄跄地朝北芜宫的方向走去。
孟临知怕闻逍晕过去,便一直找他说话:“闻逍,你说说话,别睡过去。”
或许是因为吃了药,闻逍的意识恢复了些,迷迷糊糊间,他又想到了刚才皇仪殿中的尔虞我诈和虚伪冷漠,他靠在孟临知背上平复着呼吸,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母妃的疫病,是皇后派人干的吗?”
“……是,”孟临知没想到闻逍一上来就问这问题,但他还是将当年的事还原给闻逍,“当年崔皇后一直认为是李淑妃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把你和李淑妃陷害进冷宫,又想永绝后患,便将一件过了病气的衣服混进了李淑妃的衣服中,想害死你们母子。”
“最后李淑妃确实感染了疫病,早早去世了,没想到你与李淑妃同吃同住,却一点事都没有。”
“为了让你无法在冷宫中顺利长大的,皇后还想了个阴招。她以不让疫病在皇宫中传染开为由,把北芜宫中你们母子俩用接触过的绝大部分东西都烧了,甚至……甚至还有那些往北芜宫送过东西的宫女太监,也全被处死后被一把火烧了。”
“……”
闻逍沉默地趴在孟临知身后不置一词,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几个熟悉的又陌生的身影,以前他们常常出现在北芜宫的门口,悄悄塞一些食物用具给李淑妃。
但是自从母妃病故后,那些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曾经闻逍以为他们是怕了,想和他撇清关系,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那些人不是因为胆小懦弱而销声匿迹,而是早就被害死了。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曾经与李淑妃交好的下人,因为同情李淑妃在北芜宫的凄惨生活,便偷偷救济这对母子,谁知最后却因为自己的好心而被牵连致死。
唯独闻逍,这个在皇帝眼里明明是一个弃子的存在,却不知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这让皇后更加忌惮,非要弄死他不可。
闻逍咬紧牙关,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而这些事,我和我母妃的冤屈、皇后的险恶用心,其实这些我父皇都知道,他只是选择了站在了皇后那一边,对吗?”
孟临知沉默片刻:“……对。”
皇后背后的崔氏一族是当朝最兴旺的家族,皇后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大伯戍守边关,从文到武皆有建树,连皇帝都颇为忌惮。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不得不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一再顺着崔皇后心意行事。
“……我知道了。”
闻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但雨太大了,孟临知也不知道闻逍究竟有没有掉眼泪,或许这些事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实在有些残酷,但闻逍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要报仇,”闻逍靠在孟临知身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杀了,给我母妃陪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孟临知用自己的头碰了碰他的脑袋,“但只要你想,我就会帮你。”
“……谢谢。”
闻逍被雨淋得有些发冷,而孟临知也早已被暴雨彻底淋湿,身上也是冰冰冷冷的,两个湿哒哒的人靠在一起实在说不上舒服。
但依偎着孟临知的体温时,闻逍却有一种漂泊无依的孤舟终于找到了港湾的感觉,原来灯塔中的火光对身处黑暗中的人是如此重要。
…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个晚上,但雨过天晴,第二天一早的天空一碧如洗。
北芜宫中,闻逍从硌人的柴禾床上爬起来,看到身旁蜷缩着一个小团子,他愣了愣,才回忆起来这是孟临知的身体。
昨天晚上孟临知背着他好不容易回到北芜宫,给两人都换上干衣服,又凭空掏出了一条大棉被将两人裹起来,守了他大半夜,确定他没事后,精疲力尽的孟临知才倒头休息。
闻逍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得益于孟临知喂给他的那颗药,闻逍的过敏症状基本好了,只是身上的红疹有的还没消失。
闻逍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的孟临知,七岁的孟临知脸颊上有些婴儿肥,睡得像个白团子一样,一看就是从小在长辈的呵护下长大的。
闻逍无声一笑,他推了推孟临知想叫醒他,却被手下的温度吓了一跳:孟临知竟然在发烧。
闻逍焦急地叫醒孟临知,直到看到孟临知睁开眼,闻逍才松了口气:“你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孟临知晕晕乎乎地眨眨眼:“我在发烧?”
他反手贴在自己额头上:“确实有点。”
孟临知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昨天他还担心闻逍发烧呢,没想到一觉醒来闻逍跟没事人一样,他自己倒是烧起来了。
“傻笑什么,”闻逍给他掖掖被子,“你那里没有能退烧的药吗?给自己吃一颗。”
即使发着烧,孟临知也不忘掐指算了算自己的积分余额,只是外化模式实在太昂贵,孟临知的积分余额一下就回到起点,他心如刀绞,还要躺在床上强颜欢笑:“低烧,小事罢了,我一个修士吃什么药?你用冷水洗个帕子给我敷一下额头算了。”
吃什么药,物理降温一下得了!
闻逍皱起眉,有些不太放心,但还是听话地去洗了块方帕敷在孟临知额头上。两人聊了几句,直到闻逍确认孟临知没事了,他才拎着砍柴的斧头走出屋门。
孟临知一头雾水:“你腿没事了?拿着个斧头去哪儿?”
闻逍掂掂斧头,感觉还挺趁手,但说出的话却把孟临知吓了个半死:“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我现在就想报。”
孟临知咵的一下从床上蹿起来,瞬间吓得头也不疼了人也不晕了——闻逍什么意思?
不能是准备拎着斧头出去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