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的脏活累活,永远属于看不下去的那个人。
最后闻逍实在看不下去,他妥协着抬脚蹬了两下,但狼狗却纹丝不动。最后闻逍勉为其难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才把狼狗从洞里挤了出来,只是狼狗身上的皮毛都被碎石块刮掉不少,就粘在那洞上,用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是个狗洞。
之后闻逍眼一闭心一横,也迅速地通过了狗洞。
最后一人一狗站在宫外气喘吁吁,只剩个半人半鬼的孟临知在屏幕背后看乐子:“该给狗子减肥了。”
闻逍面无表情,直接从狗洞边上徒手拆下两块摇摇欲坠的砖块,把狗洞扩大了一圈。
孟临知倒吸一口气:“……少侠,你是真嫌弃它啊。”
闻逍把身上沾着的狗毛石子土屑都拍干净:“接下来去哪儿?”
孟临知冷静片刻:“先去城东吧,那边离得近些,但酒肆生意没有城西好。”
闻逍应了一声,抬脚往城东走去,试探着问孟临知:“你好像对京城很了解。”
“哼,那是自然,”经过最初的震惊,孟临知现在装起修士来已经得心应手,“以我的修为早已与天道互通有无,自然知道很多事。”
闻逍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道:你就吹吧。
齐国京城很是繁华,因为不施行宵禁,所以即使已经天黑,街头巷尾也很热闹。
孟临知兴致勃勃地看着古代人的夜生活,街边有摊贩在卖小吃,也有卖衣物和各种小玩意儿的,看着就跟现代的夜市差不多。
他大致了解了一下京城的物价和货币之间的兑换比例,等回过神来时,就看到闻逍已经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十分气派的酒楼,孟临知抬头看了一眼——邀月楼。
孟临知:……
这不就是那家几年后为了支持闻逍,而在京城中散播各种流言蜚语,搞得皇帝最后不得不把所有酒肆都关了的那家酒楼吗?
这是什么缘分啊!
但闻逍选择邀月楼的原因也很明显,这酒楼的布局一看就是适合说书的场子。
显然店家也是这么想的,此时有个中年男子正端坐中间,醒木一拍,便开始讲起了前朝的故事。
这个时候评书刚刚在齐国兴起,还没有开始以长篇话本为素材,大多都是讲讲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但这些故事就算不是人人知道,也是写在史书中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你能讲别人也能讲,久而久之客流就分散了,股客流是非常严重。
这会儿邀月楼中食客并不多,因此闻逍走进大门后,一个小二眼睛一亮,这小孩穿得这么讲究,身旁还跟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想来不是普通人,肯定出手阔绰。
小二殷勤地走到闻逍身后:“小公子来用晚膳?”
闻逍却没搭理小二,自顾自地直接找了个离演出台最近的空位置坐了下来,把一个跋扈的小少爷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狼狗也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就爬在闻逍腿边一动不动,小二看着这狗着实有点害怕,便半弯着腰给闻逍倒了杯茶:“您想吃点什么,咱们酒楼的招牌有……”
闻逍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忙着吃饭,我想先听听这评书说得如何。”
孟临知偷笑两声,不是“不忙着吃饭”,而是闻逍身上一个子都没有,压根吃不起饭。
小二脸一僵,哪有光听不吃的?
但毕竟在皇城根下,谁知道这个小孩是什么身份,小二也不敢摆脸色赶人,只是干巴巴道:“诶,那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待小二走远了,两人便开始听评书了解市场行情。
台上讲的似乎是某位将军的成名战,孟临知没听过这位将军的名讳,想来应该是《九天由我》自动填补的世界观。
孟临知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感觉还挺新鲜,但评书毕竟是说给这个世界的百姓听的,于是他询问原住民闻逍的感受:“这评书怎么样?”
闻逍一点也不委婉地评价道:“无聊得很。”
台上讲的是前朝将军以少胜多的一次经典战役,说书人的水平其实不错,但他讲的故事本身过于耳熟能详,属于烂大街的典故,也没有新编之处。这酒楼难道指望用这样一个,连三岁小儿都能说上一两句的故事,来吸引百姓吃饭吗?
“小公子,你觉得这出表演很无聊?”突然间,一道声音在闻逍身旁响起。
闻逍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直接说出了声。他偏头看去,发现说话人是一个估摸着二十多岁的男子,对方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闻逍在脑海中和孟临知对话:“这人是谁?”
“啊?”这他怎么知道,系统功能又不能识别人脸和身份信息!
但为了尽力维护自己自己无所不知的世外高人形象,孟临知在短短几秒内展开了一次头脑风暴。既然在邀月楼里了,那是不是有可能是个熟人?
孟临知再次朝那人看去,瘦条条一个人,三白眼、鹰钩鼻,脖子上一块黑色胎记,他好像确实写过这么个角色……这不就是邀月楼的老板汝津吗?
但他明明记得汝津是个高高胖胖的男子,眼前人的身形却跟胖字完全不沾边。不过按照年龄推算的话,这会儿汝津应该还只是邀月楼的少东家,难道是在未来中年发福了?
孟临知琢磨片刻:“这人应该是邀月楼少东家,汝津。”
少东家?
闻逍心里霎时有了数,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道:“这故事我三岁便知晓,来酒楼听这玩意儿纯属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听我先生讲故事呢,他讲的故事可比这有趣多了。”
正如孟临知的猜测,此人正是邀月楼的少东家汝津。
此时汝津也不知是真好奇还是假客套,他随意接话道:“小公子的先生也会评书?”
“什么评不评书的,”闻逍挥挥手,“他就是嫌我功课不够认真,便自己写了些小话本蛊惑我呢。”
“哦?这么厉害?”
“你还不信?”闻逍迅速掏出了自己下午誊抄的话本,拍到了汝津的桌子上,仰起头骄傲道,“看我们有缘,今天允许你看看这话本。”
汝津被小大人似的闻逍逗乐了,其实他也知道如果让评书保持现有的模式,很难为酒楼吸引更多顾客,最近也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改进。
接过闻逍那几张纸时,汝津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看闻逍穿得华贵,才卖他个面子,毕竟一个小孩懂什么。
粗看话本内容,汝津觉得这话本的遣词造句稍显怪异,几乎全是大白话,不过考虑到这是写给小孩看的,又觉得也挺合理。但当细究这书中情节时,短短两章却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不知不觉间,汝津已经开始为青龙的遭遇而愤懑、为希望而振奋,竟是不自觉地陷入剧情中去了。
而另一边,孟临知盯着闻逍,语气幽幽地逗他:“‘先生’写的?谁是你先生啊?”
闻逍喝了口茶掩饰尴尬:“不然你想是什么身份?”
孟临知小声嘟囔,自己怎么也算你这个“小反派”的亲爹吧?但想到闻逍生理学上的皇帝亲爹,又觉得颇为晦气。
算了,先生就先生吧,当个老师也不亏。
孟临知写的两章剧情并不算长,汝津很快就读完了,他抱着一沓纸爱不释手:“小公子,这话本着实不错,还有后续吗?”
“后续?我先生说要写两篇赋,才给我看后续呢,”闻逍把茶杯往桌上一丢,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谁爱写那个,府里又没人敢替我写,烦都烦死了!”
汝津一听这话,心思就不由多了起来,如果能把这话本改变成评书……
其实他原本就有这个心思,只是闻逍穿着来看显然是个不缺钱的主,这种人哪会随便卖自己的东西。
但现在既然这小孩也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了。
汝津眼珠子一转:“小公子,令姐这话本我很喜欢,很适合评书,你看你能不能忍痛割爱卖给我?”
闻逍闻言专横地从汝津手上抽回了那沓纸,睨了汝津一眼:“这可是我一个人的话本!”
汝津笑道:“可令姐的话本写得如此优秀,就该让大家都来看看不是吗?这样,只要小公子愿意把话本卖给我,以后小公子的功课我包了。”
说完,他还往闻逍手里塞了一两银子:“小公子这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哪能据在家里写赋呢?”
屏幕后孟临知两眼放光,激动地直搓手,还不忘提醒闻逍:“快快快,别让他发现咱们是来骗钱的,装得不屑一点!”
闻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把那一两银子放在手上随意地掂了掂:“就这么点钱能玩什么……行了,看在你愿意帮我写功课的份上,卖给你了!但是只许誊写,这纸我还得带回去呢。”
“没问题!”
汝津连忙唤来几个会写字的手下,一起誊写话本。
直到抄完话本,闻逍带着狼狗即将离开,汝津一脸喜色地把他们送到门口,竟又往闻逍手里塞了一两银子和两篇赋:“小公子,等这话本有下文了,麻烦您尽快差人送来,这两篇赋提前预支给您了。”
闻逍:!
孟临知:!
在这一刻,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整整二两银子,够吃多少天饭啊!
这个汝津真不错,够上道。
孟临知在系统空间振臂欢呼,而闻逍还得表现出镇定的模样,他状似随意地把银子往腰带里一塞,却宝贝似的收起那两篇赋:“行,过两天给你送来。”
告别汝津,孟临知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揶揄地夸赞道:“没想到你这这演技不错嘛。”
闻逍摸了摸那沉甸甸的二两银子:“说好的五五分。”
孟临知不甚在意,反正这钱他现在也花不了:“你看着花去吧。”
闻逍去买了些适合储存的干粮和必需品,又帮孟临知买了些药品存起来,这才悄悄回到北芜宫。
此后一段时间,闻逍又去给汝津送了几次话本,而这话本也逐渐开始进行演出。小青龙的复仇爽文反响极好,尤其本朝崇道灭佛,孟临知的人物设置完全踩在了齐国百姓的癖好上。
也有人和刚开始的闻逍一样觉得这剧情过于流俗低端,一点也不文雅,但这并不妨碍大批顾客前往邀月楼听评书,邀月楼的生意蒸蒸日上,汝津乐得又给闻逍塞了不少钱。
但更让孟临知开心的是,他的主线任务进度条又往前推进了7%!闻逍的人生在一步步改变,而他的积分余额也富足了起来,瞬间感觉安全感十足。
孟临知大手一挥,阔绰地请闻逍在城西下馆子,甚至给大黑狗也买了几个肉包子,等闻逍和黑狗吃饱喝足,他们才慢悠悠地逛回北芜宫。
这天天气不太好,孟临知一直担心半路会下起雨,但好在一直等他们到了北芜宫门口都没有雨滴落下。闻逍一路穿过北芜宫的院子时,却忽然停下脚步,孟临问道:“怎么不走了?”
闻逍嗅了嗅空中的气味,总感觉闻到了一股令人反感的木质香味,他皱眉:“味道不对,有人来过北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