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个强到极致，另外一面却是弱到极致，对比鲜明。
苏珩表情平静，声音清朗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到：“听说老夫人要见我？”
刘老夫人眼底露出一丝恐惧，就在刚刚，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刀山血海。
“是，老身想问一句，苏大人既然抓住凶手，为何不上报裁决？反而压而不发？你意欲何为？”
顾北柠恍然大悟。
刘老夫人声音有点颤抖，可随着话说出口，她接下来的话也越来越顺了：“我儿在时，时常夸赞苏大人铁面无私，秉公办理。如今您这般处事，包庇犯人！你对得起你这身官服？对得起信任你的我儿？对得起朝廷吗？”
说着，刘老夫人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儿在时，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与人为善。老天爷，你怎么狠心收走他？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只能被人欺负，连他的公道都没办法讨来。”
顾北柠听到这，真的要气炸了。
这个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的珩哥哥，为了这个案子，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
他最爱洁，却每天花八个时辰在那满是血污牢房里审讯犯人。
“你给我闭嘴。”顾北柠直接冲了出去，怒道：“刘老夫人，你可以抱怨老天不公，哭诉你自己命苦，唯独不能说珩哥哥故意包庇。”
“大理寺办案，讲究是证据！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就不能定罪！大理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法的人，同样也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刘老夫人声音嘶哑道：“可老身得知。”
“你得知？你从哪里得知了？那人是大理寺的人吗？若他是大理寺之人，没结案之前就故意泄露案件进展，该革职。若他不是，一个外人，没有证据，故意揣测案件，这是污蔑，诽谤朝廷命官。”
“刘老夫人，你把传你消息的人喊出来。且对峙一番，看看他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刘老夫人面色苍白，她的目光下意识往左边看过去。
在她来大理寺的时候，那人也跟着过来了。可现在，她再看过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心虚？
刘老夫人心底升腾起一丝惶然，她这是被人当抢使唤了？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苏珩从楼梯上走下来。
刘老夫人心头一紧，暗道对方想做什么。
苏珩走到跟前，最先做的却是将一旁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抱起来。
他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温馨：“老夫人，我知道你悲痛刘大人之死，作为同僚，我亦心伤他的离去。”
“此案疑点重重，若是因为一点线索就武断下决定，只会让真正凶手逍遥法外。”
“若是刘大人泉下有知，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此等画面。”
刘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个孙女身上停了停。
两个小姑娘，被寒风吹着，本就苍白的小脸看起来更加苍白。
她们贪恋的窝在苏珩怀中，似乎找到了依靠。
刘老夫人眼眶一热，忍不住落下泪来。
相比起刚刚那故意嚎哭，此时的无声落泪，更加让人唏嘘。
“对不起，苏大人，老身错了。”
苏珩朝顾北柠使了个眼色。
顾北柠抿了抿嘴，在心底轻哼了声后，上前扶人道：“刘老夫人，您先起来。如今您可是刘家的顶梁柱，一定得保重身体。”
这次，刘老夫人没有再拒绝。
苏珩顺势提出，让几个人进大理寺。
温暖的热气迅速驱赶走刘老夫人身上的寒气。
而她也彻底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昏聩的事情。
刘老夫人连连道歉，而苏珩忽然说道：“老夫人，你是刘唐的母亲，此中蹊跷和你说说也无妨。那疑犯只会普通拳脚功夫，而刘大人却是被人一刀毙命。兵器更不是普通官员能寻到的弯刀。”
“此间种种疑点，又如何能视而不见！可那疑犯，在入狱后却一口咬定是他杀了刘大人！”苏珩声音有点伤感：“原先隐而不发，还能继续调查。可如今被老夫人这一闹……”
疑犯被抓一事就瞒不住了。
刘老夫人面上羞愧询问：“老身可以做什么？”
……
顾北柠送刘老夫人离开后，就脚步匆匆的回来。
“珩哥哥，恭喜你呀。”她眨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点点星光，从门后探出头来，古灵精怪。
苏珩坐在书案前，不紧不慢的写着折子。
顾北柠边走边说道：“有刘老夫人亲自写的陈情书，您便可以再继续光明正大调查此案了。”
苏珩写下最后一笔后，忽然起身，对顾北柠躬身一礼：“此事还要多谢柠柠，若不是柠柠先声夺人，点破传信之人的不轨想法，刘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顾北柠下意识摆手：“不不不，我没做什么的。便是没有我，珩哥哥也能应付得了的。”
“于我而言，柠柠的维护比什么都重要。”苏珩嘴角带着清浅的笑，眸子里更乘着星光。
顾北柠忽然觉得有点口渴，想要做点什么，可身体却僵硬得好似木头。
两个人似乎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只剩下一尺的距离。
“小姐，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春月拿着食盒进来，看到这幕，一个激灵就跑了出去。
“啊，哈哈，春月那丫头怎么忽然这般毛躁了。”顾北柠从刚刚的氛围中出来，脸都红了，她哼了声道：“我去训她。珩哥哥，你继续写折子吧。”
不等苏珩回话，她就跑了出去。
隐约之间，她似乎听到苏珩温润中带着戏谑的笑声。
“春月，你给我过来。”顾北柠大声喊道。
春月从一旁的楼梯里过来，笑得讨好：“小姐，您就绕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打扰您的好事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顾北柠气恼的跺脚，感觉脸上刚刚下去的热度又上来了：“我跟珩哥哥在说案子呢！”
“是吗？奴婢刚刚进来瞧着，您好像跟大人亲……！”
“闭嘴。”顾北柠呵斥道：“再敢胡说，这个月月例扣光。”
春月赶紧捂住嘴，而顾北柠昂着头直接往外走：“侯府还有事，我先回了。”
“那饭菜呢？”
“你笨啊！自然是送去给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