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察觉到夫人睡了,只好作罢,毕竟吵醒夫人会更加恐怖。
等佣人走后,傅岑才重新打开一盏台灯。
他端正地坐在桌前,掏出一张纸一支笔。
辞职信......
唰——划掉。
傅岑抵着笔头思考了三分钟,重新写下“辞职信”。
原本他是想写信的方式会不会太老套,现在这些总裁都是直接邮件联络,划掉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对方的邮箱。
老套就老套吧。
用规规整整的字体写完一封辞职信,傅岑折了两下塞进对面房间的门缝里,便又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箱。
他记忆有些混乱,记不清哪些是原主本身的东西,而且衣柜里的衣服大多前卫得过头,露洞裤露腰装啥的,傅岑是决然不敢穿不出去的,便只拿了两套压箱底的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最后行李箱还有许多空余。
他惆怅地想,希望自己走后,沈思故能重新遇到一个好后爸。
整理结束,傅岑头晕目眩地躺回床上,打算明天一早就走,但眼睛还没闭上两秒,又猛地睁了开。
明天那么多佣人都在,他突然要走,会不会询问他为什么走,会不会目送他离开,会不会......
想到这,社恐开始坐立不安。
半夜十点,社恐拖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做贼似地潜出豪宅,走了八分钟,终于摸索到庄园的围墙边。
于此同时,饿得睡不着的沈思故也同样做贼似地摸到围墙边,他捂着自己饿扁的小肚子,一边在心底画圈圈诅咒估计已经睡得麻香麻香的后爸,一边扶着墙寻找容易翻出去的地方,于是猝不及防跟某社恐撞了个对眼。
两人看着彼此沉默许久,终究还是社牛崽崽率先出声。
“爸爸也要粗去丸吗?”崽崽的笑不是笑,他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想偷溜出去饱餐一顿就这么难吗?!
在遇到崽崽的那一刻,傅岑已经把手里的行李箱往花坛角落里一推,正是满心慌乱时,想也没想就点头,直到跟崽崽双双翻出围墙后才意识到不对。
这都快十一点了......
他顿住脚,纠结要不要委婉地劝故故回去睡觉时,故故已经飞速用儿童手表叫好出租车,拉着傅岑的手满脸期待地等在路边。
傅岑便开不了口了。
出租车停在路边,沈思故熟练地报上商圈名字,在有着“不夜城”之称的金城,凌晨三点前每个商圈都依旧人满为患。
沈思故假装左右乱看,实则很有目的地将傅岑拉到一家法式餐厅前,然后趴在玻璃橱窗边,眼巴巴地往里瞅着,扭过头询问:“爸爸,里面的白米饭......”
还没说完,傅岑就已经捂住崽崽的嘴。
沈思故:“?”
不仅有囊中羞涩的原因,还因为在傅岑眼中看来,崽崽之前才吃完一大碗面,再吃主食会吃撑,于是道:“我带你去吃别的。”
十分钟后,鹤骨松姿的大帅哥抱着软萌可爱的崽崽,出现在商圈三楼的小吃街,各个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小吃看得崽崽目不转睛,哈喇子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傅岑掏出纸巾擦崽崽的嘴角,这才反应过来,脸着脸指向一家店铺的钵钵鸡:“那个可以次吗?”
傅岑看了眼,摇了摇头。
崽崽眼里的光瞬间就熄灭了。
傅岑抱着崽往里走,说道:“小朋友不能吃那么辣的,也有很多其他好吃的。”
未来的大反派如今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幼崽,他习惯性地夹着小奶音道:“不辣的阔以次吗?”
“一些可以。”
傅岑不太爱说话,但崽崽就像个好奇宝宝,每看到一样就都会叽叽喳喳地问“那个可以次吗”,引得路过的路人们捂嘴失笑,目光忍不住流连在一大一小身上。
虽然是高端商圈,但这一层主要以小吃为主,大多数逛到现在的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或者刚加班完约好友出来放松的工作党,对于小幼崽有股天然的怜爱,同样,也会不由自主被气质出众的帅哥吸引。
哪怕这会儿傅岑穿着原主衣柜最底层里,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衣牛仔裤,头顶甚至还缠着一圈绷带,也给人种超凡脱俗的疏离易碎感。
只是独属于社恐的疏离气质,被怀里的崽崽冲淡了不少。
爱在网上冲浪的路人总觉得这帅哥莫名很是眼熟。
傅岑把一分钱掰成几份用,带着崽崽买了酒酿丸子、千层饼、糖油坨坨、三色团子,还买了七彩棉花糖,大大的一团像是在啃云朵,从小被养在豪宅里,没见识过这些小吃的崽崽吃得满脸糖渍。
逛到一家泥塑染色店前,沈思故望着里面的娃娃走不动路了,傅岑察觉到攥着自己的小手缩紧,纠结片刻后,算了算卡里的钱应该还够,便也随着崽崽的视线望去。
店门前摆着一个易拉宝,诺大的“开业酬宾”十分吸引眼球,现在正在搞活动,涂一个泥塑娃娃送一只比基兔玩偶,崽崽看起来很喜欢赠送的玩偶。
傅岑便拉着他走了进去,那一刻崽崽肉眼可见地欢欣起来。
“爸爸,那只那只,我要。”沈思故指着一个噗噗泥塑,小奶音都忘记夹了,等到将想要的泥塑娃娃和颜料拿到手里,他才想起来自己今晚会不会索要得太多。
偷偷看了眼后爸,后爸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由心底开始惴惴不安。
之后沈思故动作很是僵硬,一个手抖把颜料全洒泥塑上了,正垂头丧气地懊恼时,小手握住的画笔被另一只手接了去。
这种店铺前往往有大堆没事干的人围观,傅岑从进店起就紧绷着神经,但是看到崽崽喜欢,想着今晚过后自己就要离开了,还是希望给崽崽留下个好些的印象,便一直强忍着没跑。
直到看崽崽因为搞砸了泥塑难过,傅岑握住画笔那刻,周围的纷纷扰扰全都被屏蔽在了感知外。
傅岑以前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看出他有艺术上的天赋,拿自己的私房钱让他学了美术。
傅岑也没有辜负院长的期望,考进了国内数一数二的艺术学府,在大学时期就得到赞助人赏识,接连办了好几场画展。
大四这年,傅岑原本是要继续攻读硕博,但是孤儿院出了事,需要给基金会缴纳一大笔赔偿,他赶回去时看到仿佛衰老了二十多岁的院长。
从那之后傅岑就开始没日没夜画画,没日没夜地接商稿,媒体评价他为“陨落的天才”、“被世俗同化的艺术家”,他的画稿断崖式贬值,以前欣赏他的赞助商也放弃了他。
最后孤儿院救回来了。
但傅岑患上了非常严重的腱膜炎,双手再也不能久握画笔。
在康复医院待了三年,世人已经遗忘了他,傅岑也快要遗忘握笔的姿势。可有些东西就是刻进了骨髓,握住画笔的那刻,源自灵魂的渴望如海浪般汹涌袭来。
直到此刻,傅岑才意识到。
这是一双健康的手。
虽然原主声名狼藉,穷困潦倒,但傅岑现在无比感激,他获得了重新开启人生的资本。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被崽崽弄得一团糟的泥塑娃娃,此时在傅岑的画笔下脱胎换骨,随着一层层颜料涂上,二十元一个的泥塑娃娃,逐渐变成足以放在艺术馆里展示的精美艺术品。
在傅岑沉浸在其中时,很多人都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实在是这一幕看起来太美好了,俊容清绝的少年安安静静坐在桌台前,神色专注地为泥塑上色,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剩下这一件值得他去做的事。
周围人潮拥挤,唯这一隅因一人而阒寂。
最后一笔颜料涂上,傅岑看着手中娃娃明媚的笑容,一刹那间,穿书而来的惶恐无助都如云飞烟散。
将泥塑娃娃交给老板烘干,傅岑方才从“独我”的状态中抽离,猛然发现崽崽不见了。
老板见他神色焦急,说道:“刚刚那小娃娃好像去买冰淇淋了,你到那边找找。”
“谢谢。”
等傅岑匆匆走后,围观的人也都散去,唯独一位女大学生还停留在泥塑店里朝烘干中的作品拍照。
是的,作品。
这位女大正是金城长藤学府的大一艺术生,长藤学府作为世界级知名艺术殿堂,能考进的学生自然也有两把刷子。
其他路人看热闹,她看到的却是大师级的创作手法,很难相信有个这么年轻的少年,能将颜料使用得如此得心应手,比缪斯女神还善于掌控色彩的变化。
泥塑娃娃烘干后,慕秋宝又央求老板将它放在灯管下让她多拍几张,拍完迫不及待地发在学校论坛上。
想了想,慕秋宝又将傅岑染色的视频发了上去,询问是不是本校的学长。
最开始这个帖子只是在校园论坛里讨论,有人称视频里的少年很眼熟,有人调侃经过这位学长的手笔,泥塑娃娃的价值估计能突破四位数,直到帖子被人转载去了微博,风驰电掣得爆火了。
视频从侧面拍摄,刚好店里展示柜的灯光打在傅岑身上,光晕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和莹白如玉的侧脸,那张脸完美得仿若造物女神呕心沥血创造的毕设。
纤如葱段的手指握着画笔,最后一笔落下,天使般的脸庞滑落一滴晶莹泪水,他看着手中的作品,嘴角却勾着一抹笑。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再加上头顶的绷带,如琉璃般的易碎感直接拉满。
这个视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遍全网。
无数人纷纷留言直呼受不了。
[三秒钟内我要知道这位小哥哥所有信息!]
[就想知道他有没有男女朋友,有的话介不介意多一个。]
[家人们谁懂啊,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感觉灵魂得到了救赎。]
慕秋白看着这些评论,更加后悔当时只顾着拍摄艺术品成型的过程,没去要个联系方式,连这位学长的姓名都不知道。
当然除了沦陷于神颜的,也还有少许人关注到傅岑手下的泥塑娃娃,有品的已经开始叫价五位数收购了。
同样也有异样的声音冒出:“有一说一,感觉有些眼熟。”
[同感觉好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有没有人觉得他很像前段时间宣布退圈那位?]
就在所有人各怀心思地在网上大海捞针傅岑的消息时,商圈的广播突然响起一道小奶音:“喂喂喂。”
小奶音字正腔圆道:“有人看到我的傅岑后爸了吗,人字旁的傅,山字头的岑,穿着白衬衫蓝色运动鞋,看到的请拨打电话XXXXX。”
沈思故的儿童手表暂时只开通了亲子功能,接通不了陌生人的来电,于是报的父亲秘书的电话。
声音传播至商圈上下七层楼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穿着白衬衫蓝色运动鞋”的目标人物,有人觉得好笑,大人去广播站寻崽崽的很常见,崽崽反向寻父的倒是罕见,不少人配合地拨打了广播站重复三遍的电话号码。
寻崽过程中迷路的傅岑,脸色肉眼可见涨红,社恐面临着他此生最大一次社死。
由于太过社死,他的灵魂已经脱离这具身体,逃离了这个美丽星球。
而同一时间,市中心最高的办公大厦一整栋楼依旧灯火通明,顶层会议室的跨国会议将要进行到尾声,坐在首座真皮转椅的男人面无表情听着英文汇报,助理站在投屏前随汇报进度展示幻灯片,诺大的会议室气氛低沉得吓人。
围着圆桌而坐的高层以及各区域总监大气不敢出,自从沈梧风以雷霆手腕以及强悍实力,迅速坐稳沈氏掌权人的位置后,没有人再敢对沈梧风表露一丝不满。
事实也证明,这位沈氏大少爷头脑异常清醒,他所做出的决定从未出错。
就在大家擦着额头虚汗,揣测此次项目是否并不让沈总满意时,一道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声源。
能在高管会上不设静音的,只有坐在首座那个男人。
沈梧风漠然地转动眼珠,看向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陌生来电,但这实则是蔡秘书的工作手机,他正在使用这部手机进行远程通话。
蔡秘书起身道:“抱歉,我这就挂断。”
挂断后,没一会儿来电又响了起来。
猜测可能是有什么紧急事宜联系自己,蔡秘书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大boss,沈梧风却并没在看他,等来电自动挂断又第三个陌生来电打进来时,沈梧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触碰屏幕。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经理人停止了汇报。
铃声戛然而止,上位传来男人低哑的一声:“有事?”
电话那端吵吵闹闹,有年轻女声笑哈哈地说道:“请问是傅岑家属吗?”
蔡秘书呼吸一紧,要知道这通电话实则是打在他手机上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由于在进行会议,手机目前也还连在电脑扩音上,对面的声音十分清晰。
沉默在会议室蔓延,男人冷漠重复:“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女声因沈梧风冰冷的语调,将笑声收了收,说道:“哦,景盛商城三楼,你的家属走丢了,麻烦来认领一下。”
沈梧风:“?”
高管们:“......”
作者有话要说:沈梧风:商圈发老婆了,买一送一,领一个老婆送一只崽。
傅岑:造火箭远离地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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