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微垂眼，不是诧异他知道自己是谁，而是诧异他竟然知道在这儿蹲守。

可能蛛丝马迹能让他顺着关系网查到叶荷这里，但对岳家的关系这么了解，确实不能小看他。

他的眼神殷切诚恳，和江答应了。

他在自己身侧不紧不慢的跟着，稍后和江看到了他的场地内的布置。

他停下脚步问：“需要人手？”

场地内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堆积在一起，地上散落着纸张和画板。

林意摇摇头，进去搬出两把椅子，但上面的灰尘很厚，也有几个手指印印在上面。

林意的视线一顿，无奈笑着道歉：“椅子太脏了，实在抱歉。”

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坐，和江没说话，看着他奇怪的举止动作。

片刻后林意才叹气说起正事，“我来是为了道歉的，希望您能接受。”

和江看着他，听他补充说：“上次的事情不是故意和您作对，我在这儿守了快一个星期才见到您这一次。”

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至于为什么，不知道是处于报复心理还是其他的。

林意却摇摇头，笑道：“您不好奇？”

和江反问他：“好奇什么？”

“我找您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只找我打哑谜，那可能只是想报复我，浪费我的时间，折磨我的精神。”

闻言林意一愣，然后才笑道：“怎么会，我很羡慕你，也很仰慕你。”

和江不由得蹙眉，他敢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这个人，这样的话说出来像是他很了解自己，可他却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林意注意到他眉间微攒，解释说：“或许我的措辞让人误会了，您不用担心。”

说完他又苦恼道：“很多次了，总是这样，然后带来很多的麻烦。”

他不住的叹气，这边不靠门窗，视野宽阔，却凭空生出一股压抑感。

和江收回视线问他：“所以高利也是你惹的麻烦之一？”

闻言林意一愣，而后才恍然大悟，“抱歉，我记不清楚他的名字，现在想一想才又记起他的脸，您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吗？”

和江抿唇。

林意收回视线弯腰捡起杂乱的东西摆正，说：“他想亲我来着，差点被高远看到……您不认识高远，他是我同班同学，算来算去大概算是高利的外甥。”

“我也不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就黏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恶心，但时间长了又变得麻木，您明白这种感觉吗。”

和江没说话，他想起了岳书延，但自己从来没有生出过这种感觉，即便是回到办公室之后的告诫，也完全和厌恶沾不上边，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更不会把这个词贴到岳书延的身上。

林意不在意他的出神，把一张倒在墙角的画板扶起摆正，上面的画纸被踩了歪歪斜斜的几个脚印。

“您肯定不明白，但实在糟糕透了，他送高远来学校的时候会进宿舍，看到我总露出那种眼神，有过几次之后我忍不了了，顺水推舟才跟他说要办画展。”

原本他只是想要一小块地方，毕竟他办画展只是一时兴起，自己不是美术专业，更不精通绘画，连摄影都能拍的一塌糊涂，不讲构图毫无美感。

当时高利答应的很爽快，他手里刚好有个位置，也有一点权利，便帮他把事情办妥了。

直到不久之前，林意开口找他要了第二块场地。

“我说我看过场地了，那地方很小，根本放不下几个人，也放不下我的作品，他觉得难办，因为所有场地都被占满了，根本没办法进行调动和申请。”

但高利有目的就会对林意时不时提起的、或者是借助高远提起的事上心，直到他为了满足林意，讨好林意，出尔反尔把主意打到隔壁叶荷的身上。

后来的事和江知道了，也明白了林意搞出这样动作的目的。

没等他想完，林意转头看向和江，继续道：“我见过您一次，您大概不记得我了。”

他看向和江的视线专注，像是沉思也像是回忆，但和江面无波澜。

他说：“我在城郊的娱乐场所兼职过，当时缺钱，也是第一次，去的时候连端酒都紧张的腿抖……”

记忆中的视线变得模糊昏暗，灯光纷杂，包厢内的酒精味和腰腹、手臂上的濡湿感传来……和江记起来了，那个服务生。

林意说：“您走之后有人起哄说要我陪你，我挺开心的，也庆幸那些酒洒在你的身上……那件衬衣我很抱歉，也很抱歉说出这种话，但事实确实如此。”

“对我来说像您这样的条件是个非常走运的选择，但进了房间您让我睡在沙发上，整整一夜我都没有闭上过眼，中间出去找过一次岳总，想让他替我拿主意，比如用些其他手段，可惜了，他没答应，只让人给了我一笔钱。”

“回去以后我只能收拾收拾走了，第二天给你送了一份早餐希望你能记得我，起码下次来我能有点依靠，但是那次之后就没再见过您。”

“受的欺负多了，我都能忍，但下一次有人起哄就没能再碰见像您一样的人，我打了人赔了钱然后辞职找了份新的工作。”

他说着笑了笑：“后来就遇到了高利，又一步一步见到了叶小姐，我看到过她给你打电话，当时我路过她身边听到她喊和助的名字，很好听，和我想象的一样。”

和江站在那儿看他把所有的画板扶正，又擦了擦上面脏脏的痕迹。

突然他转过头，说：“您又一次帮了我，算是缘分吗？”

场地的冷气开的足，这边又角落又一个人都没有，被几米远的地方的喧闹衬的愈发冷清。

全程和江都沉默着听他说，然后被勾起一些记忆，林意谈起缘分，和江说：“听起来不像是缘分，倒像是精于算计。”

林意愣了下，明白过来笑道：“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有其他人能求救，看见您才能稳稳心神。”

他看向离他很远的地方站着的人，突然问：“您怪我吗？”

和江没有开口，西侧有搬动重物的声音传过来，偶尔沉重的砸几下地板，混着工作人员的交流和怒骂。

林意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和江，半晌才笑说：“谢谢。”

……

他在这边待了很久，久到叶荷打完电话进来没看到人，往休息室去才在开门前瞥到了那一角和江的身形。

等到人出来，叶荷才问：“认识吗？”

和江没说话，但叶荷也没有多问，往西边指了指，“刚才时男拿着电话到处找你，现在跑出去了。”

和江道了声谢，但叶何又提起前面说到的事，\"说真的，你真的不需要我带你去看看他的庄园吗？\"

和江回神没有再想林意的事，沉默片刻道：“岳善快回来了。”

叶荷笑了笑，说：“是啊，怎么样，过后我约个时间？”

他思考的时间很长，叶荷就在那儿看着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摆弄模型和展台。

不知道过了多久，和江才说：“麻烦了。”

时男找到和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天边泛着橘调的金黄。

他把手机拿出来给和江，说：“刚才时总来电话了，当时您在忙，他说您如果忙的话，可以改时间再聚。”

和江点了下下巴，“还有其他消息吗？”

时男点了点头，“有。”

“谁来的电话？”

“不是电话，”说到这儿时男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故意看的，真不是故意的，就那什么不小心扫到了一眼，您这手机它也没个密码，您说说，到时候被人捡到了那得是多大的麻烦呀……”

他解释起来不停，和江就知道是谁了，他从时男手里拿过手机看。

原来在十分钟前，岳书延发来消息，问他——

晚上去你家，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