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择明给他打电话的目的尚不清楚,和江没有理会,删除通话记录后就收起手机。
“让唐经理上一些小吃到窗边的吧台,其他的没有人注意到你就不要乱动,这次没想让你做些什么,多看多学。”
“好。”时男跟在和江身后听的认真。
但他也有顾虑,“万一遇到张家小少爷和贺二少……我还是怕。”
“怕正常,但习惯了就知道怕也躲不过去,机灵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和江说完就走了,时男怔在原地,他没有这样的经验,窗边、门口、会客厅内的所有,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他从毕业后在恒岳打了三年工,硬要分工作内容的话,大部分是内勤事务,在秘书处处理各种文件,要不是和江把他要来可能到退休都一直坐在办公室里。
现在不一样了,他帮和江做事,往后在各处周旋处理事务的次数只少不多,办公室里的经验他用不上,他必须赶快跟上和江的脚步。
想及此,他攥了攥拳,整理好和江下午给他买的新领带和西装,抬脚离开会客厅去找唐经理了。
和江虽没有接贺择明的电话,但这人好像阴魂不散。
迎面撞上贺择明是在人少的后院,后院有个很大的泳池,因为今晚的年轻人不多,只有三两个在这边躲清静乘凉的,贺择明就是其中一个。
当时着急接岳善打来的电话,他并没有注意到贺择明,等挂断电话再转身,和江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得后退两步。
贺择明抬了抬手,面露关心,“别害怕,是我。”
会客厅的弦乐声在这边小一些,隔着墙隔着距离变得朦胧,和江定了定神看清楚面前的人保持以前的冷淡疏离,“贺二少……”
“别这么叫我,”贺择明打断他,眉心微皱,“就算你不想见我,也别这么叫我。”
和江看着他满脸不舍,在外人看来是绝不会被识破的完美演技,甚至真的会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但他的心思在和江这里是透明的,这些心思他用错了地方。
贺择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和江看,“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还在忙吗?”
远处有人在往这边看,和江逃不脱也不想引人注意,他应了一句,“今晚也有几个张家的客人需要接。”
见他终于肯说话,没有掉头就走,贺择明心里一喜觉得有戏,和江还是舍不得他。
“张家的客人要张家接,岳书延是故意欺负你才叫你忙活到现在的是不是?”他语气不忍。
和江没有开口。
贺择明就往前走了一步,话里话外透着关心,“你要是有难处就找我,我总不能让你过得不好,从前你不喜欢说这些,我也见不到,现在看见了就绝对不能让你自己扛着。”
他说的话听在和江的耳朵里很是奇怪,突然的献殷勤任谁都不会相信,和江想就算他要演戏也还是心急了。
他没有给贺择明留希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管你说什么都只发生在过去。”和江的语气冷淡平静,他抬眼看向贺择明,“至于你说的,这是我的工作,是职业要求。”
这话虽然有些违心,但管用,他不吝于出阴招。
果然贺择明一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甘心做岳书延的助理。”
“不是我不甘心,是你不甘心,”和江不想跟他讨论太多的以前,只看一眼远处逐渐疏散的人影,“贺先生也该想想以后,不管你究竟是什么心思,用在我身上实在是浪费精力。”
贺择明一时怔愣,和江要走,他来不及想就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喜……”
和江厉声打断他,“你一句话能让你们两个人吃亏吃一辈子。”
四周清净,贺择明被他一句话摁在原地,也许是被和江言辞拒绝惊到了,他竟一时没有任何反应。
远处又有人听到声音靠近,和江趁机挣开他离开了这片地方。
贺择明以为他说的“你们”是在警告他和张连叶,但和江只是想到了原身,原身到最后也没听到过贺择明的“喜欢”,倘若贺择明真的说出来,和江又只觉得刺耳。
他不是替原身说不值,原身的选择是没有办法干预的,只是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看不得贺择明的做派。
和江从泳池边经过,整理整理袖口,转弯正碰上张连叶黑着脸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酒。
和江脚步一顿,没有开口打招呼,转身进了会客厅。
这就是他们想的办法,刚才张连叶隐在墙后从头听到尾,原以为时男说的那件事他怎么也要小心提防两天直到宴会结束,谁知道今天晚上就找上他了。
不过早开始早结束也好,总比提心吊胆处处提防来得轻松。
……
在这之前,二楼阳台上有两个人站在栏杆前,张连垠把酒瓶随手放在墙边的架子上,再回来站在岳书延旁边,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是干什么呢?”
岳书延转头看他手里又端了酒,没回答他的问题,先问他:“待会儿不送人了吗?”
张连垠曲手指敲敲栏杆,“你带了人来,我这不是能轻松点。”
张家的宴会本就办的大,不仅仅是为张建业的大寿,也为拉拢交易,说是寿宴更像是一场大型宴会。
宴会办的大,自然用人的地方多,安排来安排去难免有些难处。
酒店是两个月前预定的,不然时男来了也不会没有新的房间住,就连甜品小吃都是在今天才定下,岳书延还帮他搞定了临时毁约的泳池派对的乐队。
这几天张连垠靠酒精提神,身上的衣服都没时间打扮,前两天礼服定制好了连试都没试上一试,更别提妆造。
岳书延手上划着手机,眼也不抬的说:“今天休息,和江和时男我都得带走,叫你的人去送。”
张连垠把酒喝完,酒精入口他眉头紧皱,随手放下酒杯缓了缓才说:“带回去干什么?你那儿的房间又不够。”
岳书延说:“两个人挤挤还盛得下。”
张连垠没有多想,郑晨和时男挤一挤确实可以,酒店的床并不小,“原本以为你顶多带一个郑晨,我还专门给你多准备了一间,谁知道用上那一间还不够。”
别说张连垠,他自己都意外,但岳书延不会这么说,只道:“带的人少了你忙得过来?”
“还真不能。”张连垠摇摇头,“这几天我快累散了,连按摩放松的时间都没有。”
远处灯光直照在泳池池面上,波光随着风荡,岳书延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楼下观赏花墙边的两个人。
张连垠也跟着他看,问他:“你要带他走他能跟你吗?”
岳书延转眼瞧他,警告他别再乱说话。
张连垠觉得冤枉,“你看看,我说什么,是你自己对这种话敏感,还怪我。”
岳书延没搭腔,看楼下贺择明要捉和江的手臂却被挣开了,两个人的谈话依旧不愉快,但和两年前的那段视频不一样,两人的态度俨然对调。
张连垠趴在栏杆上抵着下巴,他也看清了楼下两个人各自的态度,自言自语道:“也说不准,没准儿真能跟你走……跟看戏似的……”
楼下的声音逐渐平静,直到和江离开,贺择明在他身后变了脸,和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岳书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和江还是他最近认识的这个和江,反应平静却丝毫不留情面,起码在他看到贺择明的反应之后是这样认为的。
会客厅的人相继散了,到稍晚些的时候,岳书延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蹙眉看着手机,又看向张连垠。
张连垠刚送人回来并没有反应过来,看清他手机上拨的号才说:“我就说他不能跟你走,现在好了连电话也接不通。”+
他刚才说的是能把人接走,但岳书延没心思跟他贫。
和江的电话打不通,他就打给时男,时男接的很快,岳书延走稍远一点才问:“和江呢?”
时男刚放下小吃,急急忙忙的擦擦手回:“和助刚才说让我吃点东西马上回酒店,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从时男这打听不到消息,他作势要挂电话,但电话那头叫住他,变得支支吾吾。
岳书延问:“怎么了?”
时男说:“我还没有来得及和岳总说,和助知道叶小姐那边的事了。”
岳书延并不惊讶,原本就知道瞒不住,时男只要出现在这儿,和江自己猜也能猜得出来,要说觉得诧异,现在有了另外一件事。
岳书延问他:“为什么现在才说。”
时男心里狠狠一揪欲哭无泪,他这是扮演了一个双面间谍。
原来他在来之前就被岳书延下达了任务,任务自然是和和江有关,当时听到岳书延要他盯着和江的时候时男甚至没有现在胆战心惊。
那时候只想着“该来的终于来了”,等到真正发觉他要监督和江,却在和江面前连一点拉扯的本事都没有的时候,才是真的绝望。
昨天他在和江面前说了实话,还被要求不让岳总知道,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办到,毕竟他给岳书延打了三年的工,在和江那儿瞒不过的,在岳书延这里更瞒不过。
时男都要眼含热泪了,亏他还脑补过两个人之间有爱恨情仇的狗血大戏,这分明只有仇,互相防备,互相看不顺眼。
时男说:“抱歉岳总,下次不会了。”
岳书延并不为难他,也知道他的难处,只说:“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不需要你费尽心思地隐瞒,但我要你办的事也要一刻不能耽误的做到,明白吗?”
好歹是让时男喘了口气,这样容易得多,他应了声“明白”。
岳书延捻了捻指腹,又问:“他和贺择明见过面吗?”
时男一咬牙,这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于是下定决心道:“我知道的只有一次。”
“最近?”
“不是,”时男把岳书延回国那天早上的事说了出来。
这确实很意外,岳书延一直以为自从两年前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没想到最近的一次竟在他们意想不到的眼皮子底下。
岳书延看着楼下刚才和江站过的位置,上一次是不是也像刚才一样?
不等他想完,耳边时男的声音又传过来。
他稍显紧张,嗓音带颤:“但只是上了他的车,和助没有做其他的,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他的声音逐渐变大,岳书延等他说完,诈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说话。”
时男的手心都被掐的紫红,他有些紧张,“不是的岳总,绝对没有好处。”
和江确实没有给过他什么好处,要说也只有工资那一次,可当时自己并没有觉得他是个好人。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和江要叶荷提点他,也或许是和江刚刚对自己的提点,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这样的人不能坏到哪里去,就像办公室新来的小姑娘说的一样。
等他想要再辩解两句的时候,岳书延却没再抓着这件事,“知道了,去找找和江回酒店。”
岳书延的反应平淡,像是不信。
时男害怕岳书延真的因为他坦白了那天早上的事误会和江,他心里着急,攥着新手机的力度逐渐变大,手心汗湿。
“岳总我还有事要说,”时男的语速极快,“我今天下午无意间听到的,绝对是真事,我发誓。”
他深吸一口气,把今天在灌木丛后见到、听到的事重新讲一遍给岳书延听。
百分之八十的真相,加百分之二十的添油加醋,他实在太害怕岳书延因为自己的话误会和江,否则这辈子他都睡不好觉。
岳书延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时男扶着自己拿手机的手腕,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越跳越快,就在他以为电话早已经被给刚挂断的时候岳书延才回,“我知道了,去找和江回酒店了。”
完事了,时男捏着电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好的岳总。”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休息一下,周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