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回家的时候岳书延还没回来,陈姨也还没有准备晚饭。
他想起昨晚岳书延说的,到冰箱里看了一眼,果然有酸奶,于是拿了一罐热了热。
出门正巧碰上陈伯,没想到陈伯是专程来找他的。
“岳大少今晚晚点回,九点再用晚饭。”
看时间这么晚了,和江也猜了个八成,闻言点头应了后就上了楼。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他从床上捞过来,看着郑晨发给他信息,说:“梁松走了。”
原本就知道梁松不会逗留很久,下午他才走得那么干脆,毕竟在家也没有受过委屈,在公司被他这一顿输出,已经算心理素质强大。
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切换界面,调出琳琅馆的监控查看那边的进度。
画面里装修队还没有下班,比上次他去的时候积极多了,大体看来过不了一个月他就能搬出岳家。
想到这儿他给叶荷打过去一个电话。
前些天岳善让他帮衬叶荷办展的事,到现在叶荷也没有给过他消息,也没有求助过。
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现在是晚饭的时间,他想了想打算换个点再打。
可手机刚放上桌,叶荷的电话就返了回来。
听着那边声音杂乱,叶荷让他稍等,片刻背景音安静了,叶荷解释:“在拉赞助商,酒鬼灌烟鬼。”
“为展会吗?”和江问。
“是,放了我们两次鸽子,今天才算逼着他们上了饭桌。”
和江顿了顿,“需要帮忙吗?”
“不用,”电话那头的打火机响了一声,叶荷才说:“岳善不主动提,要你做中间人还想让我回心转意,想得美。”
和江无奈,他是早察觉出岳善和叶荷关系裂痕的,虽然不知道缘由,但隐约知道两人吵架了,他不好打探这些私事,只能尽量不提起岳善。
已经做好了被挂断电话的准备,可叶荷夹着烟突然说:“你猜我见到谁了。”
和江看看窗外,仍然没有车辆来往,他随口道:“岳书延。”
叶荷笑了一声,“看来他最近对你荼毒甚深,这么快就忘了初心。”
这种话术让和江明白过来,“初心”也就只有贺择明了。
“怎么 ,真忘了?”叶荷调侃道。
和江叹口气,又没法解释太多,只好顺着她的话答:“真忘了。”
叶荷只笑一阵,说:“行,以后不提了。”
虽说没问出什么来,但和江该帮的也要帮,只是换了个话术说:“需要帮忙尽管提,是我自己要帮的,岳老总也只提过那一次。”
叶荷沉默片刻,听电话里的声音她碾灭了烟才道:“放心吧,该你做的跑不了。”
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和江和叶荷道了别,挂断电话后往门口一看是陈姨。
陈姨身上围着围裙,和江越过她往楼下看了一眼,没看到岳书延的人影。
“别找啦,岳大少还没回来,他说让你先吃。”
和江一顿,“您确定他没有说错?”
按照以往的习惯,岳书延晚上不回家,家里就一定不开饭,他甚至能在外面吃过了,回家告诉陈姨,然后才有和江的晚饭,今天还真是稀奇了。
“没错,是老陈告诉我的。”陈姨笑说:“你不信我的耳朵,陈管家的总不能不信吧。”
和江稍一犹豫,这才应了一声:“我马上下去。”
他关上房门后打开手机,去看了一眼郑晨发给他的,关于梁松的消息,没有遗漏也没有新消息,这才下了楼。
桌上饭菜都是些养胃的菜品和粥,只不过没了甜食,陈姨把最后一道鲫鱼豆腐汤端出来,解释说:“过两天等你胃好了,我再变着花样的做,这几天就先委屈委屈,喝瓶酸奶解解馋吧。”
和江的心思被猜透,也不觉得羞耻,只安静用饭,安静喝汤。
他的药是陈姨收起来的,现在又拿出来帮他准备好,等着饭后盯着他吃完。
和江看着药,和陈姨再三保证,“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陈姨把药给我吧。”
这药本来不是个问题,是被岳书延搞复杂了,见陈姨还是不肯答应,他措词道:“是岳大少嘱咐您的吧?”
这个能说,陈姨稍犹豫就承认:“是。”
和江面露难色,“您也知道岳大少他对我……”
后面的他好像很难说下去,陈姨茫然的表情逐渐流露出心疼。
“您也知道我住在这儿并不自由,药的事您别放在心上,谁都不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您说呢?”
他这一番话说的纠结,表情难堪,陈姨一下子就明白了,又觉得和江可怜。想着这药也一定是岳大少爷为难羞辱人用的,转头进房间把一袋药全拿了出来。
和江笑了笑,接过来放在手边道谢:“谢谢陈姨。”
“但你可要记得吃,你们都还年轻,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和江“嗯”一声,郑重道:“您放心。”
这边正感动的要落泪,门外岳书延已经到了门口。
陈伯接了他身上的外套,岳书延抬脚进了正厅。
正厅和餐厅相邻,岳书延走过去能从门口望进去,餐桌边和江正低头喝汤,手边还摆着一袋药。
他转头问陈伯,“和江几点用的晚饭?”
陈伯正在打理他手上的外套,闻言道:“快八点用的晚饭,大少打过电话之后就在准备了。”
岳书延抬眼看钟表,“吃饭吃了半个小时?”
陈伯不作声,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岳书延收回目光说:“我不在,他用饭倒是悠闲自在。”
他没进餐厅,先去洗了手,然而等再出来,餐桌上已经没了人,陈姨正准备把那些饭菜撤下去。
岳书延进去打断陈姨,“不用热了,我凑合吃点。”
陈姨拗不过他,只好帮他换了一副新的碗筷。
岳书延拿筷子的时候碰到手边的酸奶瓶,随口问:“他把汤喝了,酸奶也喝了?”
桌子上的玻璃罐干干净净,陈姨应了一声,岳书延又问:“他把药拿走干什么了?”
陈姨想起和江憋屈的言语,笑道:“说是自己能吃,在我这儿放着,他不放心。”
“……”
岳书延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只是想着和江是什么理由都能编的出来,在陈姨那儿放着不放心,难道在自己面前放着能更放心?
但他也没说什么,原本是想找个人提醒他吃药,现在他把药拿走了就算了,也少了陈姨的麻烦。
饭后岳书延洗过澡处理过今天没来得及处理的工作,找郑晨问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岳家和梁氏集团没有任何合作,两家也并不熟悉,岳书延打电话过去不是为了问梁家小少爷都受了什么委屈,他们该不该赔礼道歉,而是问和江怎么把人弄走的。
他坐在书房把灯光调暗了,靠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听着桌上的电话里,郑晨唯恐漏了什么细节的讲了一遍。
讲完半晌岳书延都没有动,要不是手指敲着办公桌以为他睡着了。
在他听起来,和江就是拿大人的那一套吓唬小孩儿,一通言辞犀利的警告后,趁人反应不过来来,功成身退。
他倒是不像郑晨Tina他们那样担心给公司带来什么损失,也不怕这样会不会给岳书延带来后续的麻烦。
岳书延长吐一口气,说白了还是不在意,他问:“梁松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梁松是自己离开的公司。”
岳书延交代他:“明天和安保交代一声,别再放他进来了。”
“好的岳总,”郑晨稍一犹豫,“不过经和助的敲打,我想就算不说,梁小少爷也不会再出现。”
岳书延闭着眼,“今天他是走了,等他反应过来,恐怕要把这事闹得更大。”
郑晨多说了一句,“梁家的人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以防万一吧。”岳书延抬起头揉了揉脖子,“还有帮我看看岳漫池的那张卡,和他最近的消费记录,要是真的没有机票钱再给他打。”
郑晨应了,但岳书延半晌没再开口,郑晨也不随便开口打断,只安静等着。
片刻后,岳书延像是做足了打算,嘱咐他:“后天张家的寿宴你也去。”
听到这个“也”,郑晨的第一反应是Tina,可如果是Tina早该在公司就一起通知了,他几乎瞬间明白过来应了一声 。
只是挂了电话,郑晨看着手机紧抿着唇。
按照以往,岳总应该是先找他才对,何况岳总和和助的关系并不好,这一次自己倒成了后补上的。
他理解不了岳总,可看着手机又想到今天傍晚的事,他心下一定。
这样是对的,岳总选择和助确实有他的道理,这样的和助如果放在宴会上,那肯定大杀四方。
有和助在,自己都不自觉得安心不少。
岳书延就没有他这么放松,靠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回神。
和江的本事他见过了,可总有不大正常的预感,具体来自哪儿说不清楚,只反复看着电脑上会客室的监控。
屏幕里的画面一帧一帧播放,声音也清晰,和江说出口的话掷地有声,他挺直的背和修长的腿暴露在镜头下,岳书延看着那身影默不作声。
他处理梁松的方式强硬,确实是个办法,这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和江怎么做到游刃有余,气势“逼”人,是这两年跟在他爸身边的时候学的吗?处理他爸的情人也是这种做法?
岳书延攒眉,如果真的是,那这样也合理,毕竟手里有权利就能游刃有余且毫不忌惮,面对一些难缠的情况能迅速脱身并处理妥当,很正常的操作。
貌似想通了,可不到两秒,岳书延又拧眉。
不对,总有不对劲的地方。
和在公司办公室,和江整理桌面的那次一样,最后他借郑晨带时男过来才逃避了一些问题,但他为什么逃避?
有些摸不清的思绪缠绕生长。
究竟是他的处理方式和办事风格不对,还是和江这个人……
半晌,岳书延蹙眉清空那些荒诞的怀疑和猜测,抬手拍下电脑,声音画面戛然而止。
他告诉自己想这些没有用,不管是和江这两年的长进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提防他不再挖坑才是首要的。
于是等他把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就出了书房,打算洗洗睡了,但等书房的灯被关掉,门被碰上,大厅的灯却依然通亮。
岳书延扶着楼梯往楼下看,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不是陈伯,陈伯晚上十点锁上岳家大门后就会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更不会是陈姨。
可现在都十一点了,谁还在下面折腾。
他垂眼看着客厅右侧餐厅里散发出的光,不受理智控制的又想起视频里的人影,那些怀疑和不理解又露了头,片刻后终究往楼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