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孟福利院虽然挂着苘孟的名字,但它却不是由民政局承办负责的。而是当年某个富甲一方的富豪乡绅的善举。
几十年的光阴过去,富豪已逝,这家福利院仅靠着当地一些零散的善款艰难度日。
福利院还维持着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斑驳又爬满了藤蔓的墙面,显示着它已经很久没有被翻新过了。
雕花的铁门也已经锈迹斑斑,她站在隔音不好的高墙外,仍能听到院子里孩童的嬉闹声。
她以为因着白琏的关系,秦子臻会给这家福利院捐不少钱,起码不会让它维持着这一副破败的模样。
如此看来,秦子臻是没有插手进去的。
至于为什么这样,她不清楚,也不能去谴责。弱势膨胀和慷他人之慨同样违背道德。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吗?”很快就有护工发现了她,他隔着铁门礼貌而又试探地询问,模样很谨慎。
“我……”林嘉安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现在她才发现她两手空空的来这里到底有多失礼。“可以做义工吗?”
她太急功近利了,只打好了到时候见到院长该说的腹稿,却忽略了这是什么的地方,忽略了她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到底合不合适?
护工犹豫了一下,按理说这个是不符合程序的。义工也不是想做也能直接上门做的,但这几天刚好另外一个护工请假了,他有些手忙脚乱。
“不好意思,你等一等可以吗?”他有些局促不安,“我去问问院长可不可以。”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直接打开铁门把林嘉安放进去。
林嘉安明白他的顾虑也没有如何,自是点头答应了。
护工去询问的那段时间,她隔着铁门往里看去。发现起码在她可视范围内的观察,这个福利院真的不大。
甚至可以说,和景泰苑那栋别墅前后院加起来的面积差不多,很多设备看起来也早有年岁了。
此时此刻,那些稚童正在前院里三三两两地做着游戏。橡皮筋儿、扔石子、拍卡牌……都是林嘉安小时候经常玩的娱乐活动。
她数了数,有二十五个孩子,可却未见另外的护工,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大叔坐在旁边看着,模样还要睡不睡的。
难道这么大的福利院就只有院长、一个护工、保安三个大人吗?
见到有个陌生人站在了铁门外,大家都很好奇,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近了几步,伸着脑袋盯着林嘉安看。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了她的面前,隔着一扇铁门打量她。
是个有些瘦弱的、唇裂的、大概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身上的衣物有些不合身,空荡荡地挂在那里,也许是爱心捐赠得来的。
她没有去疑惑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他还没有去做修复手术,这句话一问出来,就像何不食肉糜。
此刻他睁着一双天真无辜到发亮的眼睛看着她,让林嘉安有些想哭。
“你四森么愣啊?”他说话还有一些含糊不清,说得也很艰难,却很固执地一个接着一个吐出词。
“我,我是……”对着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撒谎很艰难,但她还是这么做了。“我今天来陪你们玩耍,可以吗?”
男孩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没有那么开心了,但还是十分讲礼貌地对她道了一声谢。“谢谢你今天来陪我们王!以后你的每一天都会有好运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熟练,而“今天”两个字被咬得有些重,但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林嘉安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大多待在福利院的、年纪尚小的孩子都是渴望着能够拥有一个完整又温暖的家庭的,每一个陌生人的到来对他们都是新一轮的希望、或者失望。
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渴望着接触更多的人,感受到更多的温暖。他人一次短暂的志愿公益行动,于他们而言也像是一场短暂的梦。
在无尽的等待与期盼中,希望愈浓失望愈重。
“大宝!”看到大宝站在铁门边,护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发现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他才又松下了一口气。
护工把大宝抱了起来,惩罚性地轻拍了两下他的小屁股。“哥哥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你怎么能不听话呢?”
“对不起,阳光咯咯。”他摸了摸护工的脸。“大宝就四想来看看介个姐姐。”
他有些害羞,往那个被他称为阳光哥哥的护工怀里躲了躲。“可四她好漂酿哦。”
“你啊你!”阳光哥哥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对着林嘉安说:“不好意思啊,大宝就是个小颜控。”
他腾出一只手打开了其实毫无阻拦作用的铁门。“你进来吧,我们院另外一个护工刚好请病假了,今天算是破格一次。”
“但还是要登记一下你的个人信息,让你们谅解?”
她一进去,大宝显得更开心了一些,他试探地朝林嘉安微微地举了一下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林嘉安心下了然,“阳光哥哥,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抱一下大宝?”
阳光哥哥的脸一下红了,“你别…叫我阳光就好了。大宝可能有些沉,你要是抱不了也没关系的。”
说着,他就把大宝递交到了林嘉安的手上。
轻,真的太轻了。
她听人说唇裂的孩子喂养比较困难,所以如果条件不太允许,大多都会营养不良。
想到这里,她又把怀里的大宝抱得更紧了一些。大宝感受到了她带着心疼与爱意的拥抱,也尝试着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漂酿姐姐,你好香香哦。”
林嘉安吸了一口气,还带着稚童的奶香气。你才是真的香香的,她这样想。
她把即将滚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她有时候真的恨透了自己这样。明明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却偏偏又太容易共情。
“我们去登记一下吧!”
“好。”
手续一下就登记好,林嘉安也在福利院里面坐了一天的义工,切身地感受了一下这些孩子们一天的生活。
至于来福利院真正的目的,也险些被她抛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