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的绳子被解开,几个壮汉抬着她的胳膊和腿往大锅走去,她挺腰蹬腿,直接把抬她腿的大汉寰椎踹断。
然后轻飘飘落地。
她来不及抽出扇子,只能尽力扭断其他人的脖子。村民们也没带武器,赤手空拳砸得陈霜凌生疼。
“哈哈哈……”疼痛刺激到她兴奋的点,她忽然大笑,找准时机将扇尖刺入一个村民的身体,整场都是尖刺和□□的摩擦声与她愉悦的笑声。
陈霜凌打不过红绫,但打几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不分心保护旁人,就能杀得痛快。
她的灵魂原本便不纯净,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背离礼法常纲,也不认什么神鬼莫测,只被愉悦操纵。
一轮对战过后,场上还剩六七个人,她有些累了,而对方也忌惮她章法诡异又不顾命的攻势,两方对峙,室内无声。
准确来说,还是有点声的。
方才太过激烈,陈霜凌的衣袍拂灭那一排蜡烛,而现在刘婆婆正无比虔诚地抱着它们。
“我的女儿……不怕不怕,娘亲在呢。”
然后被陈霜凌掷出来的扇子穿透心脏。
鲜血沾湿了她发白的头发。
也许几日前,它还是乌黑的。
有了这个开头,其余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好了,朋友们。”陈霜凌说,“不好意思啊,我又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柔和地笑了笑,走到一个人面前,猛地抬腿踹向那人腹部。
“呃!”对方疼得大汗淋漓,倒地不起。
再一抬头,是陈霜凌绯红的衣角,和不复笑意的面孔。
他处于低位此时仰望着陈霜凌布满阴翳的脸,压迫感从头铺下。
她用未开的折扇指着他,扇尖还嘀嗒淌过血。
“我的同伴在哪儿?”
他迟疑一瞬,那柄镀了鎏金色的华丽红扇就捅进他的心。
陈霜凌慢悠悠走到下一个人面前,蜡烛灭了,她和周遭环境一样阴暗压抑。
扇尖压在另一个人头顶,逼得他不得不跪。
“你。”
冰冷的女声不带任何情感。
“他们……他们好好地安置在民房中!”闪烁的瞳光出卖他的话语。
“骗子。”
又是一个生命的流逝。
直到还剩两人,陈霜凌甩了甩扇子,发出警告:“我没什么耐心了,二位。”
“我说,我来说。”终于有人的心理防线被血淋淋的场面击溃,哭着哀求,
“那女的我们没抓,我们只抓了你,她应该还在后山,那男的我们用不着,没管。”
陈霜凌不言,面色却慢慢显起笑容,兴致满满地蹲下身与那人平视,温柔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
“好,呵呵。”她掩唇轻笑,“好,我相信你,那么下一个问题,也由最忠实的你来回答。”
“你问,快问。”
他们似乎完全忘却缩在角落里的最后一人,平和地如同谈起今日的天气。
在生与死的威压间,他不由自主地跪服在女人脚下,曲腰伸颈,像狗讨食似的讨好面前的主人。
随着妩媚的声音响起,问题也揭露在他耳边。
“你们办一次丧事多少钱?”
“啊?”他愣了愣,不明所以。
“啧。”陈霜凌立刻不耐烦,捅死面前的男人。
她慢条斯理起身环视一圈,幽幽的目光锁定在角落,幸存者哆嗦了一下。
“办一次丧事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见这扇子又要指向自己,他忙道:“两,两万钱。”
“哦——”陈霜凌满意地应了一声。
幸存者刚要长舒一口气为自己庆贺,谁知下一秒“嗤!”一声,他顿顿低头,那柄红扇尖已经插进他的心口。
扇子精巧,不长,但是有许多细微凹槽,刚好可以用来放血。
意识涣散前,他听见有声音靠在他耳边,带起些许笑意。
“骗你的。”
……
所有人都成为她情绪的祭品。
陈霜凌在尸体们周边转了转,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将折扇收回腰间,一副极其端正的姿态。
她扬起一个标志的微笑,面对满地的尸体和血水,郑重地鞠了一躬,在这种场景下,此举滑稽之中又有点可怖。
“今日的声响有些大,惊扰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了,请多多包涵。”
随后,陈霜凌划开某个人的臂膀,从这具尸体里掏出桡骨,在墙壁上敲敲打打,直到发现机关。
为了抓她还真是费了好大的周折。
不过都结束了。
白愈被带来后先坐下等待,过了好半晌都不见得有人来,才发觉好像要出事。
正打算离开,门从外面被锁好,他尝试用短刀把门栓切断,却无济于事。
他端详片刻,发现门栓是骨头做的。
陈霜凌只简单洗一下血渍,整个人还血糊糊的,她这次似乎真的不大高兴,可分明还在笑。
“好了,先生,别太担心好吗?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宽言安慰,又问,“叶岑潇呢?见到她了吗?”
他好像有点疲惫:“未曾。”
话音刚落,便听叶岑潇的声音:“陈霜凌,我在后山找不着你,但遇见那所谓的疯子了。”
“动手了吗?”陈霜凌坐在白愈身侧,探他额间的温度。
不太烫。
“什么?要杀她吗?没,我打算我们一起去看看。”
陈霜凌目露担忧。
白愈善解人意地笑笑,清了清有些喑哑的嗓音,温声道:“你同她去罢?方才这些时间耗在我身上,咳……已是不值得。”
叶岑潇不留情面道:“陈霜凌,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陈霜凌于是不再思虑,跟着她前往山上。
*
“喏。”
叶岑潇扬了扬下巴,示意陈霜凌抬眼看看。
面前的女人蓬头垢面,沾满了泥土和杂草,脸上黑黝黝,正在埋头啃什么东西,见到叶岑潇抱着陈霜凌,陈霜凌还荡了荡自己的绣花鞋这与周遭景物不符的一幕,女人愣住了,连嘴里的东西都掉了下来。
陈霜凌眯眼一看——人的头骨。
“你是疯子?”她问。
“你才是疯子!”女人说话囫囵不清,但异常大声地反驳。
“对,我是疯子。”陈霜凌赞同地点头。
“我是来解救你的。”她蹲下,从怀里掏出一颗白愈给她的糖。
糖被揣得有点久,融化了一部分,又沾染上血腥味,红白相间的点点黏液粘在陈霜凌含有薄茧的手指。
疯女人看见糖,眼睛发直,竟渐渐流出口涎,猛地冲过来,陈霜凌灵巧后退,并把糖收在手心中,与疯女人谈判。
“我这个人呢,爱听故事,你告诉我,你现在吃的这个头骨是哪儿来的,我就把糖给你。”
疯女人难以理解这么长的句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陈霜凌见她不明白,又靠近她,点了点地上的头骨。
疯女人快速将头骨搂住,一脸警惕。
陈霜凌格外有耐心,“放心吧,我不吃你的东西。”并缩短句式,言简意赅问,“这个,哪里的?”
这次女人听懂了,指了指前方。
准确来说,是村庄。
陈霜凌点点头,她让女人张开手,然后把那颗带血的糖放在女人手心。
女人很高兴地扯着陈霜凌衣角,不住磕头,随后将糖放入口中,满足地舔舐。
有人为信仰折腰,有人为儿女折腰,有人只为一颗不完整的糖。
陈霜凌笑着与她告别,起身便走,快要下山时,叶岑潇忍不住问:“就完了?”
陈霜凌忽然顿住,缓缓伸手拔出叶岑潇的长剑,剑与鞘摩擦声令人后背发麻。
她投壶似的投掷出剑,正正插进女人的身体里。
“谁知道呢?”
陈霜凌笑笑,返回去拔出剑,然后大步离开。
或许她也不知道女人没有瞑目,是因为还没把糖咽下。
姑娘的衣摆悠悠荡荡,穿过层层丛林。
叶岑潇始终觉得闷闷的。
“何必,她只是一个疯子,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来过。”
“她是一个会说话的疯子,一颗糖就能让她暴露食物的位置。”陈霜凌随手拂开底下的草,向叶岑潇贴心道,“小心,别踩到花儿了。”
叶岑潇管不了什么花花草草,对陈霜凌的行为不太理解:“大不了你割了她半个舌头,这样既影响她说话,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陈霜凌在她面前停下了,似有思索,又暖意融融地笑:
“可是这样,她还怎么吃糖呢?”
*
再回村庄,见刘大汉哀求着对白愈说话,陈霜凌听着,似乎是,让他们不要追究。
她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
沉甸甸的碎银落在刘大汉掌心,十分有重量。
“赏你的,滚吧。”
刘大汉连连道谢,退出去了。
陈霜凌转头看向叶岑潇,语气里带了些许嘲弄:“你看,什么邻里情义,什么舐犊情深,都不如几两银子来的重要。”
叶岑潇不语,踏出房门。
白愈看她走了,坐直身,道:“阿霜,你是不是觉得,人都是利己的,每一个人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陈霜凌笑着反问:“难道不是吗?而且何止人。”
曾经她在万难之际养了一只受伤的鸟。她悉心呵护,把粮食都给它,哪怕给鸟上药的时候被啄得十指流血也没想过放弃它。
后来鸟痊愈,第一件事,就是离开她。陈霜凌扒在窗台上,看它飞向远方,腿上还带着陈霜凌绑的绷带。
或许她本不该求一只鸟长留身侧。
白愈微微叹气:“别让认知代替初心。”
“今天的你很迷人。”陈霜凌盯着白愈的眼眸,莫名其妙说出这一句话,“不过,虽然你是美人,我还是要说,认知,才是熟悉这世间的唯一途径。”
几息沉默后,白愈开口:“他来与我说山上那位姑娘的事了。”
他口中“山上那位姑娘”应当是疯子,陈霜凌等着听。
“他说她叫……”白愈好像莫名难以将话接下去。
“叫什么?”
“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