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夜风华反攻的头盘菜。
她从得知四皇子明瑭来到明安王府后,即开始了策划。
先是找来战五胜,了解府里的酒酿。挨个浅尝后,她发现宫粉绿梅酒里有一种东西十分熟悉,跟她以前试验的药里某种成分一样。
于是她将另一种药粉,先与蒜蓉搅拌放在蘸料中,然后给四皇子明瑭倒上宫粉绿梅酒。
光这两种东西混合还不够,需得再加上鸽子血。待四皇子明瑭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蘸有蒜蓉调料的鸽子血,便会慢慢产生幻觉。
再听到夜风华说起烧死的丫头以及鬼魂之说,他的大脑里自然而然就会出现阿飘的幻像。
这就是为何明瑭忽然奔向窗边的原因,因为他看到了阿飘在窗外游荡。
夜风华娓娓道来,隐去试验室里药的部分,只是说游医曾给她留下许多有用的药物。
她坐在战凌云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放有砚台笔墨的长桌。
烛灯柔和的光照在瓷白如玉的粉脸上,她说话的时候,脑袋一歪一歪,十分可爱。
说到得意处,她还会挑起眉毛,那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得意和自信。
战凌云耳朵在听,眼睛在看。
他喜欢这姑娘带着一点狡黠又娇憨的长相,既可扮虎,又可扮猪。
他差点被她骗了,以为她柔弱无助,是一只藏在深闺中的笼中鸟。
起初总听战五胜说王妃威武,他不以为意。觉得一个女子差点被毒死便没了顾忌,又仗着自己王妃的身份,回夜府作威作福并不稀奇。
只是在听了她这一系列神操作后,他有点自惭形秽。感觉自己人生过往中的那些恶作剧简直没眼看,完全是小孩子无聊的把戏。
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她。
看她晶亮的眸子闪着璀璨光芒;看她樱丹般的粉唇一张一合;看她时而正经,时而狡黠,时而冷酷,时而天真。
他看得呆了。
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却都没问出口。怕打断她,她就不再说了。
他安静地听着。
她安静地讲述,“我还问了战五胜,这个季节京城有可能出现什么鸟?他说是乌鸦。”
战五胜说京城郊外有一片鸦林。乌鸦常年栖息在林中,怕人,怕热闹,很少会到处乱飞。
朝廷早前派人去毁林,想要把乌鸦赶离京城。
谁知乌鸦是一种有灵性的鸟类,不止会声东击西,还会组织反击。
朝廷几次围捕未果,也就渐渐放弃。
于是夜风华调制了一种可以引来乌鸦的药粉,交给战五胜。
战五胜派侍卫端去好酒好菜款待四皇子的车夫,自己则悄悄将无色无味的透明药粉尽数涂抹在马车车身上。
那种药粉十分特别,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极快。乌鸦又极灵敏,很快便会纠结大部队围攻马车。
正讲得起劲,战五胜敲门进来,说派去跟踪的侍卫回报,四皇子的马车被乌鸦围攻,翻进了水渠。
战凌云拍手哈哈大笑,“老四想撺掇本王与东宫斗个你死我活,好渔人得利,结果自己却先遭了殃。哈哈,本王得趁着消息还未扩散,先把魂附乌鸦的传闻让人口口相传!”
夜风华一怔,随即笑弯了眼,伸手要与王爷击掌,表示合作愉快。
战凌云见状也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与她飞快轻击一掌,随即脸红了。
女子的手软软的,还带着一种冰凉的触感。
他长这么大,只和一个人这样击过掌,那就是战北。
想到战北,他眸色一黯,说声,“走了!”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风华当然清楚王爷去了哪里。没有网络的时代,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赌场和青楼消息传得更快?
王府的丫环侍卫们惊掉了下巴:我的天,我们家王爷又不和王妃洞房吗?
丫环甲:“刚才我在院子里,明明看见王爷和王妃抱在一起笑得可开心了,怎么王爷又走了呢?”
丫环乙:“可不是么,我还看见王妃披风上的带子散了,是王爷帮忙系上的呢。”
嬷嬷甲:“唉,我这床又白铺了!”
嬷嬷乙:“可说呢!咱家小王爷夜夜不归家,小小王爷要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众人闲聊一会子刚散,雪冬就回来了。
她是吴嬷嬷亲自送回来的,一见自家大小姐就眼眶发红。
“怎么了这是?”夜风华本以为雪冬怎么也得明日才能归府,连夜赶回来定是没办妥,“没治好?”
雪冬点点头,带着哭腔,“惨,太惨了!”
吴嬷嬷在一旁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夜风华闻言一细想,立时明白过来。
吴嬷嬷的姐姐受口蛭毒折磨已二十多年,自不似雪冬当日中毒当日解这么简单。想来她口腔和食道里早已腐肉粘腻,根本无法正常将“九毒”吸入。
夜风华当机立断,“雪冬,侍候我更衣,咱们立刻出发。”
吴嬷嬷已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想说今日太晚,也不急这一会。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眼泪汪汪地跟了进去。
她接过雪冬手上的锦袄,亲自替王妃穿上,又按照王妃的意思,为其扎了个简单利落的马尾。
最后她在一排披风里,仍旧挑了一件大红色的为王妃披上,“王妃模样好,皮肤白,穿大红色最为出挑。”
好话谁都爱听。夜风华记得出嫁那天早上,也是吴嬷嬷帮忙梳的头。那会子她就说过,“姑娘生得好,皮肤又白,最适合穿新娘红了。”
想到这,夜风华柔声道,“嬷嬷,不要担心,我总能想到办法治好你姐姐。”
吴嬷嬷边为姑娘系披风的绳结,边垂泪道,“谢王妃挂心。这么多年都过了,其实,其实只要她能减缓些疼痛我便安心了。至于说不说话的,不能强求。”
夜风华向来不善于承诺,只是低低保证,“我会尽力。”
都说风雪夜归人,谁知明安王府的两位主子都走了。
王府顿时炸了锅。
“天呀,咱们王府两位主子是想要把家给拆了么?”
“出去了!都出去了!”
“一前一后走的!”
一把略带威严的嗓音由远而近,“谁出去了?”
一大帮人簇拥着一个精神健硕的老太太大步而来,不是战老夫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