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风此次回京是有重大机密要上报给皇上。可刚回京就遇到妹妹被劫,尔后重伤昏迷数日,便耽误至今。
待醒来时,方知劫走妹妹伤了他的,正是密报中的三铜会。
而这三铜会几日之间竟被妹妹一锅端了,最后只剩下四皇子明瑭还无事一身轻。
他瞧着妹妹蕙心兰质的模样,思虑再三,从凳子上站起,将门打开往外看了看,又关上门,才将夜风华拉进里间的窗边,低声道,“爹爹抓到大栗国的一个奸细。严刑拷打下,不止供出大栗国和亲是假,攻打西北是真,还说出了海琉国的洪山关计划。”
“洪山关?”夜风华脸色一白。
这个名词她最近并不陌生,因为从和苏郡主口中得知,南羽国最后京城陷落,正是由于顾将军大开洪山关,才使得海琉国敌军长驱直入,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京城拿下。
当然,前世的顾将军因为丧女之痛被人利用,那今世有顾婉婉的重生,再有她夜风华的努力扭转现状,是否能守住洪山关?
夜长风注意到妹妹的敏感,“你对洪山关很熟悉?”
夜风华摇头,“并不。”尔后很快又点头,“碰巧我也正在查奸细。我这王府,我们战家,都有奸细入侵。这很可能使我战家被灭门。”
她一口一个“我王府,我战家”,令夜长风又心酸又欣慰。
这说明战家对这妹妹是真的好,而他们夜家亏欠她的何止是一点……
他情不自禁跟着紧张起来,“战家有奸细?你查到多少?”其实这也是海琉国的洪山关计划的一部分。
他本不欲说出来,怕吓着妹妹。却不料这妹妹不止伸伸手指就动了三铜会的根基,连战家有奸细也一清二楚。
但见妹妹狡黠一笑,“那交换啊,哥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夜长风哑然失笑,“你倒是一点不肯吃亏,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哥哥为什么怀疑我是奸细?捏我脸,是因为怕我戴了人皮面具?”夜风华笑着,却咄咄逼人。
提到人皮面具,夜长风不知因何缘故,目色忽然变得悲伤。
但只一瞬,他即恢复了镇定,丝毫看不出异样,“我们抓到过戴人皮面具的奸细……她以假乱真,就连最亲的亲人也分辨不出真假。你和以前太不一样,所以我怀疑……”
“我只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不同而已。”夜风华说这些话时,心里有点虚,忙笑着掩饰,“所以哥哥怀疑我也是被奸细顶替了身份?”
夜长风退后一步,作了一揖,“是哥哥想岔了。哥哥在这跟你赔个不是。”
夜风华负手在身后,只是笑,“哥哥这些年变化很大呀,我夜家的长风公子怎可随意道歉?记得小时候,你就算做错了,也是死不认账。我跟爹爹告了状,你却把我拖去打一顿,还威胁我说,以后再也不疼我。”
夜长风也笑了,“我那是拖你去打一顿?手刚扬起来,你就哭鼻子,最后还得我哄着你。”他试探着问,“这些事儿,你都记得?”
其实夜风华是在刚刚才想起许多兄妹之间儿时在一起的细节,如此一来,她这个妹妹倒是更加真实。
只是她不明白夜长风的问话,“难道我不该记得?”倏地,她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我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夜长风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又扯回了最初的话题,声音有些感伤,“海琉国的洪山关计划应该已经实施很多年了。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派出奸细混入南羽文武百官的家中,或是做夫人,做妾室,又或者做了管家。”
夜风华听得心惊胆颤,不由自主揪紧了身上的玉坠子。
夫人!妾室!管家!
这太可怕了!
怪不得战家被定为通敌卖国罪!若是身边人,要制造假证据岂非太容易了?
她的心一阵凉似一阵。
听到哥哥继续说,“这些奸细最可怕的,不是狡诈或凶狠,而是都非常普通且和善。平素正常生活,也有正常的喜怒哀乐,直到最后一击!”
夜风华的心又颤了颤。脑子里掠过一堆人,容桂英,卫氏老夫人,甚至魏嬷嬷……我的妈呀,这还能相信谁啊啊啊啊!
她的小脸白了又白,有点措手不及,如此丧气。
她也不知哪儿来的想法,脱口而出,“所以咱们的娘也是奸细?”
夜长风一哽,半晌不回话。
就在夜风华以为自己猜对了的时候,却见夜长风摇摇头,“不,咱们的娘不是奸细!”
夜风华对他这种大喘气的回话方式十分不满,“哥哥,你是觉得我心跳得不够快吗?这么吓我!”
夜长风咬咬牙,“风华已经长大了,该知道的,应该知道。那我告诉你吧,母亲没死。”
夜风华又惊得一跳,“母亲没死?那为何说母亲死了?到底发生了什……”那“么”没出口,脑袋忽然如炸裂般疼痛。
她捂着脑门,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夜长风焦急地拉着妹妹,忍着伤口的疼痛弯下腰来,“怎么了?又头疼了?”
什么叫又?夜风华忍着头疼,“我以前经常这样?”
夜长风懊恼不已,“怪我,我不该跟你提这些陈年往事。雪冬说,你到了京城以后,几乎没犯过头疼病。我以为你好了,所以……”
“雪冬也知道我有头疼病?”夜风华使劲摇摇头,“不,哥哥,你要把全部事实都说出来,我才能好好治自己的头疾。所以,我的确是失去了某些记忆。所以……这些年爹爹对我不闻不问,又对外界声称母亲已故,都是因为这个洪山关计划引起的?”
夜长风默了一默,沉声道,“是!我们的母亲不知所踪,那个疼爱你却又差点害死你的女人,就是海琉国的奸细。她冒充我们的母亲与父亲生了倾城,在很长时间里对你对我都很好。父亲全然不知,他的夫人竟然已换人……”
夜风华的背心凉浸浸,忽然耳边似乎传来一段隐隐的歌声,那是母亲温柔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