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华问这话,自然不指望有人能答得上。
她慢悠悠地自问自答,“你们今天没去北城横街瞧斩首的场面,实在是感人啊。吉王殿下对他那随侍情深意重,试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婚,他又能有多少好心情?”
罗氏听夜风华如此说,不由得疑惑,“吉王殿下对那容湘真这么看重?”
“那当然。”夜风华凉薄地笑笑,“在我大婚之日要毒死我,不也是他的手笔?引得东宫来围明安王府,一样是他的计谋。这个人啊,啧啧,可真是个祸害。”
罗氏闻言,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想说“往日之事,我们是有错,还请王妃担待”。
可话到嘴边,终究不乐意示这个弱,只得尴尬笑笑,“是,吉王殿下有很多事都交给此人来办,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大伯母这岳母做得可真称职,阑珊还没过门,您就帮着未来女婿说话了。他要是不对阑珊好,还真说不过去。不过嘛,”夜风华卖了个关子,顿了一下才道,“有一点您还真说对了,很多事啊,吉王殿下自己都是不知道的。所以阑珊妹妹好自为之啰。”
平时贼精的母女俩此时只当夜风华斗不过吉王,说些场面话下个台阶而已。
谁都没想到,吉王殿下确实很多事都不知道,包括被容湘顶着名头,染指京城第一美人从而珠胎暗结,都是事后才知晓。
夜风华这趟回夜府的目的,正是想要探知她们到底有没有去过刑场。
连青萝都去了,万一这母女俩心血来潮也去了北城横街,岂非早早就暴露了吉王殿下的真面目?
如今看来,她们到现在仍旧蒙在鼓里。
夜风华放心了,便垂眸不再说话。
这会子夜老夫人缓过劲儿来了,神情却疲惫不堪,“罗氏,老身说句话你别不爱听。阑珊的归宿是你们自己选的,可庸儿的路,却不是你们能选的。这几日,你们吵什么,闹什么,慌什么,老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真以为老身眼瞎耳背吗?”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罗氏就知道自己相公的立场受这老不死的干涉,不由得鼻子冷哼一声,“难道我还能害了我相公不成?母亲,你看我不顺眼就罢了,却不能拦了我相公的仕途。吉王殿下牵扯进三铜会这么大的案子里,却不过死了个随侍就匆匆了结,听说还是皇上亲自下的速结令。足见吉王殿下有多受皇上器重。”
夜老夫人越听越来火,又是一阵急咳,顺了好一阵气儿才道,“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平日里学的礼义廉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也只有你,听到吉王跟三铜会有关系,还巴巴将女儿送过去。”
夜老夫人越说越气,用手重重捶着榻边的木围,“那三铜会是做什么的,你难道不清楚吗?这京城里闻风色变,哪个做母亲的不痛恨三铜会?也就你!你!你!好得很呀!以后有你们的苦吃!”
罗氏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凡有点办法,她也不至于非要吊死在吉王这棵树上。可要怎么办才好呢?她女儿肚子里装的就是吉王的种!
吉王出了这种事,虽然被斩首的是一个小小的随侍。可这京城里的文武百官,哪个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
皇上为救皇子,速斩随侍背锅。
现在大家都在笑夜家和高家,结了这样一门亲!
就连罗氏的父亲也非常气愤,说没脸见人,到时大婚他不会出席。
她相公夜庸更是几天不回家,昨儿一回家就钻进了姨娘的院子里,骂都骂不出来。
她这日子有多苦,谁又能体会?
说来说去,最可恨的还是夜风华。要不是她把三铜会的案子扯出来,吉王殿下至于这般狼狈吗?
不过夜风华这时候竟然在帮吉王殿下说话,倒是稀奇,“祖母,咱们也别道听途说。据我所知,那三铜会或者的确是吉王的三铜会,不过一直是容湘在打理。他在下面做了什么手脚,又怎会一一向吉王禀报?”
夜老夫人不知为何背心凉凉的,总觉得长孙女无故帮吉王说话,内里一定暗藏了什么玄机。
她一时猜不透,只得顺口问,“华儿最知这案子,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当吉王无辜被牵连吧。”
夜阑珊没忍住,爱郎老被冤枉,早就心生忿意,气鼓鼓的,“祖母还说不是偏心!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娘说什么,您一句都听不进!”
夜老夫人挣扎着坐起身,定定看向那愈加圆润明艳的孙女夜阑珊,叹口气,“老身往日若是能一碗水端平,又怎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家门不幸!”
罗氏和夜阑珊同时脸黑。
“母亲,您这么说话,迟早会后悔的!待我儿飞上枝头,光宗耀祖……”
夜老夫人毫不客气打断,“老身只求你那好女儿别再生出祸端,招惹是非。至于光宗耀祖嘛,老身不强求,也不想沾你们母女的光。”
“……”罗氏恨得牙痒痒。你们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又听夜老夫人道,“我知道你是来要夜明珠给阑珊当嫁妆的。不过,这颗夜明珠已不在老身这里,老身已将它交给了最有资格保管的人。”
罗氏母女齐齐将目光投向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夜风华,又被夜老夫人一通臭骂。
“你们别看华儿,夜明珠不在她手上!”夜老夫人摇摇头,意兴阑珊,“最有资格保管夜明珠的,应该是夜家当家主母。除非你们闹着要分家,否则这个家还是三房媳妇说了算。”
罗氏握紧了手,青筋在手背上暴起。她原本准备在女儿大婚之后,用颐妃娘娘做后盾,把夜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再夺回来。
现在夜明珠都到了人家手上,看来这老不死是认定了三房媳妇,不会再改了。
她怒极反笑,“好啊,母亲做得很好!母亲是想逼我们分家吧!好好好!那就分家!”
“我也赞成分家。”一个身影大踏步走进来,正是尚书大人夜庸,“母亲说怎么分,就怎么分吧。”
罗氏万没料到,这个时候相公杀到,一惊之下冷汗直冒,“相,相公,你,你也赞成分,分家?”
“赞成。”夜庸淡然而语,“最好分得你们跟这个家一点关系没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