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华微微一笑，对秦嬷嬷道，“劳烦嬷嬷再等等，还有个人也要去见太后呢。”

话音刚落，从王府南门出来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的马，拉着一辆周身镶金嵌宝的华丽马车。

马车停在夜风华身前，从帘幔里露出战凌云那张惊世绝俗的脸。

那真是盛世美颜，笑起来似要把白雪融化一般。

他从马车窗里探出手来，重新将夜风华的披风绳结认真系了一遍，声音也是低沉温柔的，“怎么穿这件？不够暖和，小心凉着。”

夜风华仰起明媚如娇阳的小脸，歪头笑，“你不是说你很暖和吗？”

小两口这两句调笑，别人听不见，秦嬷嬷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天哪，甜的！

你不是说你很暖和吗？那不就是说，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吗？

秦嬷嬷被搞蒙了。

这这这，这哪有一点头夜打死通房丫头给夫妻俩造成隔阂的迹象？

那会子，夜风华已经扭头笑着对秦嬷嬷扬声道，“嬷嬷，您先走着，我乘王爷的马车随后就到。”

秦嬷嬷答应一声，先走了。

只剩下应公公站在一旁，审视地瞧着王爷夫妇两人一脸甜蜜状，心里莫名升起不安，却又不知那不安到底是什么。

在明安王妃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后，应公公透过马车窗看见王妃偎在王爷怀里笑得一脸灿烂。

他英挺高大，她娇小明艳。

他低着头看她，她仰着头看他。

两人互视得深情隽永，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面前这个人更好。

应公公忽然顿悟，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暗里冷笑。就装吧！看你们能装到什么时候？故意做出这般恩爱的样子，不就是想让人自乱阵脚吗？

他可不上当。

他阴笑着站到一旁，眼睁睁瞧着马车从身边过去，这才尖着嗓音喊一声，“回宫！”

战凌云和夜风华到德寿宫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跟开茶话会似的，就连一向不出来见人的庆嫔娘娘也打着给太后请安的幌子来看热闹了。

夜风华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庆嫔的腿，然后浅浅一笑，意味深长。

庆嫔莫名有种被切割的刺痛感，说不出来的恐惧。她感觉到那双眼睛，已经将她内心的秘密全部看透。

她沉默着低下头，不敢再看夜风华。

战凌云请安后，被人扶着坐到了一旁的锦椅上，依然是得宠得势的样子。

就连娘娘们心里对明安王爷再不满，面上都是如太后那般关心的神色。

夜风华可就没这待遇了。她在对太后和娘娘们例行请安时，就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太后沉声道，“跪下！”

夜风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面容干净，略施脂粉，嘴角微微上翘的时候，带着一种耀眼的倔强。

她干净的声音里透着一点点奶音，消掉了话锋中的尖锐，“太后，给您跪下请安是应该的。可臣妇今日却绝不能跪下，因为这一跪，意义非同凡响，说明臣妇做错了事。”

秦嬷嬷听得心里好急。这个时候你还犟个什么劲儿？刚才不是提醒过你，要怎么应对才能把责罚减到最轻吗？

平时看着挺机灵一姑娘，怎么关键时刻犯浑呢？

太后这还没开口说什么，倒是明安王爷先说话了，“太后，我这小娘子昨夜忙得一宿未眠。她这一跪下去，恐怕就起不来了。到时您还得给她叫御医，多麻烦。要不您让她站着回话？”

太后嗔怒地瞪一眼战凌云，说出的话却任谁都听得出独有的宠爱，“云儿，你好好歇着，不必为她说话。”

“可她是我媳妇儿。”战凌云不高兴地低下头，以极小的声音嘀咕着，“不能欺负我媳妇儿。”

太后岂有听不见的道理，盛怒之下，却又不得不妥协。从小到大，他只要一做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她就算火再大都会依着他。

太后面上丝毫不显心头情绪，却又恰到好处地绕过了刚才的对立，只沉声问，“明安王妃，听说你昨夜打死了一个丫头，可有此事？”

夜风华不慌不忙回话，“臣妇想先请问太后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颐妃娘娘在一旁冷笑，“太后怎么知道此事，难道还需要告知你不成？”

夜风华表情冷淡，“颐妃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太后想知道的事，臣妇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臣妇得知道，太后到底听说了些什么，才能更好的言无不尽，您说对吗，颐妃娘娘？”

颐妃最近为着四皇子明瑭的随从容湘牵涉进“三铜会”的事，早已焦头烂额。这件事又分明是明安王爷和王妃一手扯出来的，她正恨之入骨。

如今得了机会，岂可不落井下石？

此时被怼了，顿时恼羞成怒，“王妃的狠辣手段，早已传遍京城，太后会搞错吗？堂堂一个王爷，别说是要了个通房丫头，就算现在纳个妾娶个侧妃，也再正常不过。你说杀人就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夜风华点点头，附和着，“颐妃娘娘说得对，南羽是文明礼化之国，讲伦常，重尊卑，与蛮夷之国自然是有本质区别，当然得讲王法。”

“你认了就行！王法可不是你能随意挑衅的！”颐妃娘娘差点忘了这是德寿宫，恨不得立时杖毙了这尖牙利齿的小丫头。

夜风华娓娓浅笑，“臣妇做的，自然会认。就不知，若是四皇子做的，会认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悄悄来到德寿宫的皇帝都惊得止了步。

不过还是有人眼尖看到皇帝来了，立时匍匐在地喊一声，“恭迎皇上圣驾！”

其余人等这才发现皇上竟悄然现身德寿宫，齐齐跪了一地，愣生生喊出了一种千秋盛世的壮观景象。

唯一男一女，纹丝不动。

男的侧卧于椅上，娇软无力又尊贵无匹。

女的站得风姿卓绝，倔强骄傲的冷笑浅浅逸在嘴角，似嘲讽，似挑衅。

皇帝却愣是从女子的挑衅中看出了惊世骇俗的冷艳，魂牵梦萦！梦萦魂牵！

她比梦里与他缠绵的女子鲜活一百倍，此时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