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愉抱着东西跑去了文思楼,文思楼因为它透风的特点在冬季十分清净。
用青禾人的话来说,鬼都在这里受不住。
顾舒愉进门的时候大爷给她抓了一把花生糖,“又来心理辅导啊,最近不怎么见你过来了。”
“大爷我来学习。”顾舒愉剥开了一颗花生糖塞进嘴里。
大爷看了眼显得很空荡的楼,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学习怎么不在图书馆啊,图书馆有暖气,文思楼多冷。”
“心理辅导室还行。”顾舒愉嚼着糖说,“我先上去了。”
大爷冲她挥挥手,“去吧,学习标兵。”
顾舒愉笑了。
顾舒愉依然对电梯没什么好感,所以慢慢爬楼梯爬上了五楼。
心理咨询室她有快一个周的时间没来了,推开的时候有一种很明显的灰尘味道。
心理咨询是每个月都要做的,进入十二月份以来天气越来越冷。
单独把人叫过来也不现实,顾舒愉就直接抽空的时候下课跟班上同学聊几句。
这地方估计等来年开春暖和一点之后顾舒愉才会再用起来。
随便擦了擦,顾舒愉坐在了自己的专属位置上。
写完了要交给老师的报告,顾舒愉又拿出复习资料复习。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响声。
顾舒愉抬起头,站起来走到门边,顾舒愉拧了拧门把,发现拧不动了。
外面一阵脚步声跑远,顾舒愉放开门把,低头拉开列表给周絮发消息。
絮絮:?被反锁起来了?谁干的?
顾舒愉想起那股味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问周絮有没有空来救她一趟。
絮絮:你等等。
顾舒愉转身又回了位置上坐着。
笔尖转了转,顾舒愉又拿起手机给林湘知发消息:妈妈,我这个周末回家。
林湘知那边在忙,没有立刻回复。
顾舒愉又开始看书,过了一会儿,门口又传来声音。
顾舒愉闻到了一股非常奇异的味道,她眯了一下眼睛,看到从门口流到地面的暗红色的液体。
淡淡的油漆味道在室内很明显散开。
顾舒愉站起来打开窗户。
冷风驱散油漆味道的同时也带走了暖气。
她眼睛眯了眯,把围巾拿起来包裹住自己。
她晕血这件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所以红色油漆就是个单纯的恐吓了。
顾舒愉站在窗户边,五楼的风比楼下大点,很快室内温度就彻底凉了下来。
天气显得很干,室外的风薄薄的凉凉的,天上一点云或者太阳都看不到,是全然的白色。
顾舒愉撑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到白色的片状物飘了下来,竟然是一片一片的雪。
真下雪了。
顾舒愉伸手接住块状的雪,雪片很快在她的手心里融化。
心理咨询室的门口再次传来响动,没几下,门就被推开。
顾舒愉没回头,只是手往后招了招,喊道:“絮絮,下雪了快来看。今年第一场雪。”
“不是第二场吗?”
顾舒愉听到声音愣了一下。
黎礼安站在顾舒愉旁边,“怎么又变成了第一场。”
顾舒愉的下巴往围巾里缩了缩,“知道已经下过一场雪的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都不信。”
一阵风大了,雪花疯狂地扑向顾舒愉,雪花一下子入了眼睛。
顾舒愉闭眼等待冰凉的雪花化开。
顾舒愉被黎礼安从窗户边拉开,窗户又被他关上。
顾舒愉低头缓了缓,蹭掉眼睛边的泪花。
“知道对方是谁吗?”
顾舒愉听到黎礼安问。
顾舒愉抬头之前收拾好表情,“不知道。”
就这样算了,顾舒愉心想,那人跑起来挺慌乱的,估计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以后应该也没胆子再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舒愉面对自己的事情时总表现得很大度。
她没注意黎礼安的表情也变了变,语气故作轻松道:“我去把地面拖一下,不然等下油漆干了会更难收拾。阿姨可能要骂人。”
还没来得及动作,顾舒愉的胳膊突然被拉住。
黎礼安的手顺着胳膊捏到手腕,热度从黎礼安的手心传递到顾舒愉的手腕上。
顾舒愉觉得黎礼安这个人有点没有边界感,手撤了一下没撤开。
她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他,“你要给我把脉吗?”
“你心跳速度有点快。”黎礼安的手指在顾舒愉的血管上轻轻按了按,语气温柔,“真的不打算说他是谁吗?都被吓成这样了。”
顾舒愉感觉圈住自己手腕的好像不是黎礼安的手,而是一道破不开的枷锁。
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她赶紧甩掉了自己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正想反驳黎礼安。
黎礼安突然上前一步,顾舒愉未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抱住了。
手腕被捏着轻轻往后,折叠在顾舒愉身后。
乌木的香气萦绕在顾舒愉身边。
顾舒愉身体细微的颤抖在安静的乌木味道里逐渐消失。
害怕还是害怕的,如果不是辨认出那一股明显的油漆味道。
顾舒愉可能会先打一个120。
身体的本能反应控制不住,顾舒愉只能在周絮来之前先打开窗户把自己冻一冻,好等周絮问起来的时候说自己是因为被风吹了,而不是因为害怕而颤抖。
黎礼安的另一只手抱着顾舒愉,轻轻在顾舒愉背后拍着。
顾舒愉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说了个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黎礼安在自己抱够之后,松开了顾舒愉,“所以那个人是谁?”
顾舒愉最后还是没说。
黎礼安也没有继续逼问,像是接受了顾舒愉的想法。
顾舒愉想去拿拖把,黎礼安却说不用。
“会有人来拖,而且已经干了,油漆需要溶解。”黎礼安让顾舒愉收拾东西走。
“拿什么溶解?阿姨那里有溶解剂吗?”
“你去收拾东西,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顾舒愉还想说些什么,黎礼安已经走到桌子前,利落地收拾好她的书包,然后利落地捂着她的眼睛推着她离开。
黎礼安的力气不知道比顾舒愉大多少,顾舒愉根本挣不开,但是走出教室之后就很快被黎礼安松开了。
顾舒愉不住往回看,黎礼安停了下来。
顾舒愉:“不是,我觉得我不能这么没有公德心。”
“我让温池南来收拾。”
顾舒愉:“什么?”
顾舒愉的手又被拉住,黎礼安拖着她拐进了楼梯里,边走边说:“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抱着你下去。”
顾舒愉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关注点依然歪了,“你是不是抱许艺安抱习惯了,怎么总是想着抱人。”
“因为你比较好抱。”
明明是一句该暧昧的话,两个人中间却充斥着一种相反的气氛。
顾舒愉脱口而出,“你又没抱过。”
黎礼安又停了下来,站在矮顾舒愉几个台阶的位置,两个人刚好平视。
黎礼安的眼尾不明显弯起,漆黑的眼眸里酝酿着什么,似乎是觉得顾舒愉刚才说的话很有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抱一下才能得出这种结论?”
“不,完全没有,一点也没有。”顾舒愉否认。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吹了风又受了惊吓,顾舒愉显得十分气弱,脑子又有些转不过来,“又不是小孩子抱什么抱。”
“那大人该怎么办呢。”
“背啊,你上次——”顾舒愉卡了壳。
黎礼安问:“上次什么?”
顾舒愉紧紧闭上嘴巴,“没什么,上次,上次我跟你看电影的时候。那个警察也背了那个法医。”
这个答案绝对是最糟的答案。
顾舒愉不知道为什么要扯起电影,突然想起了那法医趴在警察背上一口咬住对方腺体的画面。
顾舒愉想起了自己伸手在黎礼安后颈上摸来摸去的事情。
她那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以及她之前怎么刷了那么多次流氓。
顾舒愉回忆起自己跟黎礼安相处的一些事情,有一种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敲晕的冲动。
顾舒愉的表情精彩纷呈,黎礼安看得明白,看到顾舒愉整个人像是被在蒸笼里蒸了一遭一样,脸上是像样的粉色。
早先的蜜桃味道配这个颜色很合适。
现在苦杏仁味道淡淡,和顾舒愉本人性格有些相似的味道,碰撞上顾舒愉偶尔才会显露出来的一些不好意思,反而表现出另一种合适性。
顾舒愉感觉脸上有越烧越厉害的趋势,憋了半天气憋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对不起。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能当做没发生,顾舒愉的对不起说出口,就算脸再红,心里也好了很多。
“之前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表示很抱歉。包括那天晚上我喝醉了让你背那件事。我不知道我喝醉了酒品那么坏。”
顾舒愉忍着情绪道歉,“实在是很抱歉。”
黎礼安没想到顾舒愉会主动把这件事捅出来,手里的把柄又少了一个。
黎礼安本来以为自己会遗憾,但是并没有。
“你不需要抱歉,因为我也骗了你。而且......”黎礼安语气慢慢,“背你这件事也是我主动的。”
顾舒愉对黎礼安的不计较表示了感谢,又对自己之前臆想的,黎礼安或许对她感兴趣这件事感到抱歉,于是又道了个歉,然后说:“你是个好人。”
黎礼安静默了一会儿。
“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