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再次震动,季成樾点开, 这次是戴鑫。www.xiaoxiaocom.com
-我小礼哥吃完还好吗?还有气儿呢吗?
季成樾笑了一下回。
-没, 刚送进去抢救。
几乎同时, 对方发过来一连串的哈哈哈。
他把窗户关上,往床边走, 顺便问。
-照片呢?
戴鑫反应了一下这是要在火锅店拍的照,回过去一句等着。
几秒之后,一张图片发送到手机上。
是那张集体大合照。
-这张照的太好了,p都不用p, 其余的还没处理好, 你要吗?要我一起发给你?
毕竟手机拍的,像素有点渣, 但光线很好, 角度也捕捉的不错, 关键是照片里的女孩难得的笑容灿烂。
季成樾静静的看了一会,回过去。
-不用, 这一张就够了。
点了原图保存, 他关上手机, 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神奇。
他竟然对明天的见面有所期待。
这种感觉, 是他心如止水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
早上五点半, 宜岫是被电话给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伸手在枕头底下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音乐不依不饶的在唱。
她一只手撑着枕头坐起来, 睁开眼睛,这时候意识还是模糊的,愣了一会才清醒,想起来昨晚上手机被她拿到桌上充电了。
屏幕跳跃的是个陌生号码。
宜岫赤着脚站在毛毯上,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哪位?”可能是刚起,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子倦意。
“你说我是哪位?”
那边大嗓门已经飚起来了。
“你这才去多久就不认识我了?也不知道往家里打电话了!怎么,现在跟着你城里妈一飞冲天了,转头就把我们这些穷亲戚给忘了!你可别忘了这么多年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那声音大的仿佛一台挖掘机在耳朵里爆了炸,她把电话稍微往耳朵旁边拉开一点,这会子彻底清醒了。
烦不烦。
宜岫皱着眉毛捏了下眉心。
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猜到是谁,能这么叫骂的除了她那个姨妈还有谁?
她从床底把拖鞋勾出来,也没穿,就这么光脚踩在上面。
勾芡的毛线有点扎脚,她用脚心一下一下的用力蹭着,等心里因为被迫早起而产生的那点燥火都被蹭没了才问:“号码换了?”
“你个死丫头,你找死吧!”
这次直接是吼的。
“我不换号码可以吗?你不是把我那手机号给屏蔽了吗?啊?你竟然敢把我手机号码给屏蔽了!我说怎么一直打一直都正在通话中呢,还以为你真跟国家领导人一样有处理不完的事呢!你个臭丫头!要不是你表哥提醒我我还不知道!你个臭丫头竟然敢屏蔽我!”
巴拉巴拉。
不愧和赵勤是亲姐妹,骂人都是一流的,那些描述生殖器官的词语刚一蹦出来宜岫就把手机扔在了旁边。
她有劲骂她还懒得听。
她先去更衣室换上校服,又刷了个牙洗了个脸,回来的时候那头的骂声已经收尾,在大声喘着气。
“骂完了?”
她坐在床沿上把昨晚上拿出来的书重新塞进书包,笑了笑:“现在舒服了吗?舒服了那我挂了。”
“你敢!你个小兔崽子!”
那头的吼声已经逼于声音的最高点,再大点就得破音了。
“还没完是吧,”她伸手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站起来说,“那好,那你接着骂吧,我再去吃个早饭。”
“啪”的一声,电话被对方狠狠掐断。
耳边一阵急促的忙音,宜岫都能想象到对面挂电话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说起来她真挺恨这个姨妈的,恨她贪婪尖酸的嘴脸,恨她能为便宜两毛钱而跟市井小贩打起来,恨她每天都在炫耀,炫耀自己的儿子今天哪门课又得满分,她老公又给她买了什么礼物。
恨对方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你又不是我妹妹亲生的,凭什么给你买?你又不姓赵,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你用,你穿点你姐姐剩下的不就行了?你骨子里流的是谁的血都不知道,你妈妈在城里享乐把你抛在这山沟里你连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凭什么让我们养你?
凭什么凭什么,每一句都要加个凭什么。
她说这些的时候从不避讳,不管她多大,不管她听不听得见,不管她听见了心里会不会难过。
好像她是只听不懂人话是牲口,不需要有人在意情绪。
宜岫站起来把手机收了放进口袋,撇到旁边柜子上放的那个黑包,她顿了下,走过去。
是把吉他。
这是她刚上初二那一年赵勤买给她的,她和妹妹一人一把,她妹妹是艺术生所以需要,而她不是,她只是想要,所以才软磨硬泡非缠着赵勤也给她买了,其实买回来也没弹过几次,但就是想要。
可能是真被那些话弄的烦了,那时候的她无时无刻的不在暗自比较,和妹妹比,和哥哥比,想着只要他们有的自己也必须拥有,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掉她不是赵家人这个事实。
当时真可笑,宜岫想。
骨子里流下来的东西不是你改个姓,要把吉他就能改过来的。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永远也不属于你,就算有了,骨子里都刻着格格不入。
她把吉他背在身上下了楼,楼底下很安静,只有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看见她很热情的打招呼。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银耳八宝粥,可甜了。”
说着就要拿碗去盛。
“不用了,”宜岫从冰箱里拿了罐奶,冷淡的说:“我没什么胃口,先上学去了。”
“再拿个面包吧,我让司机送送你吧……”
没有应答,宜岫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七月的早晨微微热,快到学校的时候宜岫才把手里那罐奶摇了摇,抽出吸管捅开。
很迅速的吸了一大口。
清甜的奶香味溢出来,连燥热感都逼退了不少,她正打算咽下去,忽然一记“如来神掌”毫无预兆的拍在她背上,力气不大,但依旧吓了一跳。
嘴巴没稳住,一口奶就这么笔直的喷了出去。
她甚至能够看到阳光下那条白色的弧线带着阳光投下来的微黄光晕,仿佛在空气里搭建的一座彩虹桥。
还好前面没人,不然就她这一大口的量,校服绝对湿一大块。
宜岫侧过头,看见戴鑫一脸呆滞的站在她背后。
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戴鑫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看地上吐出来的一条白线,又看了看宜岫变幻莫测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尴尬到都忘了那双伸出去的手还僵硬在空气里。
“你有病吗?”宜岫眯着眼睛看他。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戴鑫都要哭了。
“……纸。”
宜岫黑着脸指了指自己嘴角哪滴快要留下来的奶渍。
“哦哦!”
戴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摸纸,掏了几个口袋都没找到,急的浑身都是汗。
“给。”
一道清爽男音响在耳边,宜岫微微侧目,看见站在戴鑫身后那个高大清俊的身影。
一身洁白的校服,头发很短,收拾的利落干净,阳光下俊逸的五官仿佛发着光,只是眼下还是笼着一团青黑。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宜岫接过,擦了擦嘴角,又把没喝完的奶盒子捏进纸巾,才对着季成樾说了声谢。
“早。”季成樾看着她。
“……早。”宜岫迟钝了一下才说。
“……我真不知道你在喝东西,”戴鑫把掏迟了一步的纸巾又放回口袋,解释道:“我要知道女神你在喝东西,我肯定……”
“给你三十秒,消失在我眼前。”宜岫打断他的废话。
戴鑫看到她捏起的拳头,心里一哽,拔腿就跑,一溜烟就看不见影子了。
“他怎么不去报个八百米?”宜岫指着他背影满脸惊讶。
季成樾笑了下:“他上次校运会拿了男子组短跑三个冠军。”
宜岫点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原来人家跑的快。
“下午有空吗?”季成樾说着往前朝学校里走。
宜岫走上去跟他并排问:“怎么了,有事吗?”
“那只老鼠抓到了。”
宜岫顿了下,有点不可置信的抬头:“那天晚上入侵信息楼那个?”
他真的很高,就算宜岫抬起头也只到他的下巴,她先是看到对方高挺的鼻子,然后往下,是那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没吃早餐有点低血糖的原因,清晨的阳光照着,此时此刻她竟然感觉有些晕眩。
“前天晚上,他侵入了我的电脑,虽然很小心,但还是留有蛛丝马迹,”季成樾表情很平静:“于是我顺藤摸瓜黑了他的电脑,虽然没看到脸,但知道那人应该还是个学生,每天中午都会去学校附近的网咖上网,上机号都没有变过。”
宜岫问:“你打算去网吧堵他?下午什么时候?”
“根据观察,他一般下午两点到四点会网吧上线,”季成樾看着她笑了笑,“怎么,有问题吗?”
很大问题!
“两点到四点是上课时间,”宜岫提醒,“今天下午补数学课,班主任的课,还四节连堂。”
季成樾没说话。
“……你要逃课?”
季成樾笑了一下,“惊讶吗?”
“是挺惊讶的,”宜岫看着他,“我以为你是个学霸。”
季成樾回视她,勾勾唇,“你也是学霸,还年级第一。”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可你上周二下午以嗜睡这个理由逃了一下午课。”
“……”好吧。
“你还挺关注我。”宜岫盯着他。
季成樾不答,只问:“那你要去吗?”
“我没理由,”经过垃圾桶旁边的时候,她伸手把牛奶盒扔进去,拍了拍手,“嗜睡这个理由不能用第二次。”
“嗯,”季成樾笑笑说,“有道理。”
***
可能是今天早上醒太早,下午第一节数学课宜岫上的昏昏欲睡,就看到李鸿悦的嘴一张一合,说什么根本听不见。
也没管李鸿悦走没走,下课铃一响她就趴在桌子上,实在困的有点撑不住了。
她没穿校服外套,从李晓峰这个角度看刚好能够看到宜岫恬静的侧脸,圆润小巧的鼻子,睫毛很长,嘴巴也小小的,还有薄薄的衬衫里隐约透出来的胸衣的轮廓,以及……那双他从第一眼就垂涎三尺的笔直修长的美腿。
啧,新同学是个睡美人啊。
他站起来,走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状似无意的伸手撩了下对方雪白细长的胳膊。
迷迷糊糊见对方轻轻蹙了下眉头。
卧槽,这个小表情,好他妈可爱!
李晓峰心里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怦怦乱跳,脑子都晕乎乎的。
他直接把笔扔在地上,踢了一脚,圆珠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钻到了桌子底下,就停在宜岫脚边。
“哎哎,峰哥,节操掉了,快捡起来。”
周围人开始笑哈哈的起哄。
“滚吧。”李晓峰笑瞪他们一眼。
然后理了理头发,弯腰,蹲下去。
一中的女生校服是过膝裙,可能是宜岫个子比较高,又是坐在板凳上的,那裙子直接撩到了膝盖以上,月白细长的美腿就在眼前,李晓峰眼睛有点发热。
我日,这腿。
别说一年了,他能玩半辈子!
“卧槽!峰哥你快出来,李……咳咳咳,来了!”有人在他后头小声喊。
李你个鬼李!
这么绝佳的机会,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理。
李晓峰颤巍巍的伸出手,感觉额头上的汗都紧张的冒出来了。
就在要因为捡笔不小心“蹭”到新同学美腿的时候,前面季成樾的板凳忽然往后“吱啦”一声,在地板上滑过来半米。
李晓峰看着越逼越近的板凳腿愣住了。
紧接着咚一声巨响,头顶上的桌子生生往后一斜,动静太大,宜岫醒了。
她是被吓醒的,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眼前颠倒了一把,愣了几秒才明白是前面那人在撞她桌子。
她瞪着季成樾:“你搞什么鬼!”
没有回应,别说道歉了,人连头都没回一个,就看着窗外了。
疯了!
宜岫抬腿就是一脚,打算踹下对面板凳发泄一下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吵醒的怒气,然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卧槽”。
声源在脚底下。
她偏头一看,李晓峰半个脑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
“……”
“我去!”
李晓峰捂住鼻子站起来,手心里一摊血,还顺着掌心往下在滴。
刚刚那一脚踹到他鼻子上的时候李晓峰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在鼻子上一擦觉得掌心黏腻,好半天才看清是血。
好多的血,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往下淌。
“你在底下干嘛?”
宜岫看着他,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晓峰把头仰着,用力的捏着鼻子,有点心虚又有点生气的说:“捡笔,笔掉了。”
宜岫往桌子底下一看,果然有只笔。
她用右脚踩住,往身边滑近了些,脚尖对准就是一脚。
圆珠笔笔直的射了出去,从第一组射到了第四组,又撞到墙壁弹到了第三组班长的桌子底下,完成了它生命中最后一次滑行。
一个报废的空壳静静的躺在地上,里面是弹簧不知飞哪去了,笔芯还停在第二组的过道里。
宜岫点了下下巴: “捡去吧。”
李晓峰火了:“我日!你TM……”
“下次,”宜岫打断他,冷笑一声,“你要是再搞这种小动作,在那地上滑的就不是笔了。”
“……”
被发现了?
李晓峰喉头哽了一下,脸上有点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转身走了。
“谢了。”
等人走了她朝着前面那人背影说。
季成樾转过头。
宜岫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我跟你道过谢了。”
对面伸手叩了叩桌子:“班主任喊你。”
“……啊?”
宜岫有点晕,“什么时候?”
“现在。”
季成樾淡淡开口,伸手指了指窗外。
“……”
宜岫僵硬的转头。
就看见李鸿悦拿着个教鞭,胳膊里夹了几本书站在窗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不知道来多久了,还是根本一直没走?
宜岫捏了捏眉心撑着桌子站起来,经过季成樾的时候低声在他耳边说:“谢谢啊,学神!”
谢谢你现在才告诉我!
“不用,”季成樾笑了笑,还把桌子往身边拉了拉给她让道,“举手之劳。”
“……”
宜岫忍着要掐死他的冲动慢吞吞的往外走,经过第二组班长位置的时候看到了那只笔残破的躯壳。
啧,太可怜了……
宜岫伸出右脚踩上去,用脚跟一点点狠狠的碾,直到破损的外壳卡啦啦的掉下来一大堆塑料渣,她才收回脚。
呸,谁让你这么可怜的!
作者有话要说:高中时期有没有和作者君一样被神出鬼没的班主任贴在玻璃窗外的那张大脸吓到过的,举个手,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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