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
院门内传来尖叫。www.mengyuanshucheng.com
罗薇跑回去就见原本被三个人按着的罗札不知道哪里拎来一把菜刀, 正咒骂着追赶李念荷，李念荷踉踉跄跄地跑来跑去，其他人四处躲闪, 没人再敢上去劝解。
罗札很快从后面抓到李念荷头发，往后一拽，拎起菜刀往她脖子上招呼，“老子*了你！”
他样子极为凶狠失智。
李念荷仰着脖子, 脸上洒下一串眼泪, 就像待宰的羊羔。
罗薇看到这一幕，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脚一软, 整个人差点栽倒, 电光石火想到上次制服罗阳云的防身喷雾剂还没用完, 意识给系统下了指令, 手里下一秒就多了这样东西。
她跑过去，“妈, 闭住眼睛。”
“别过去——”
许俊明想阻止她，但手指刚抓到她后背衣服布料, 布料被拉出绷紧的褶皱, 发出一声清脆、类似撕裂的响声后，就从手指间滑脱。
她跑了出去。
许俊明犹豫一下, 没跟上去。
所有人仿佛预料到血腥场面，不忍直视, 但下一秒就听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响起, 赶紧看去就见罗札捂着脸倒退好几步，手里的菜刀已经没了。
“快，快按住他！”
三个人再次冲了上去。
李念荷以前每次被罗札打了, 总会跟养女哭着念念叨叨，她早晚会被打死，但没想到念叨多了，这一天真的来了，她甚至来不及走马观花回顾一下往生，也或许回顾了，但因为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地方，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见养女奋不顾身跑来时，才恍然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小一点，跟一团软软的雪人似，在自己怀里吃·奶，会走路时就知道在她干活的时候过来帮忙，两只小手抓一把扇子扇风，蹲在满是肥皂水和脏衣服的大铝盆旁，学自己揉搓衣服……
“薇薇……”
她最后喊了一次。
然而臆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丈夫嚎叫的同时松开了她头发，一把菜刀从身边咣当跌落，她全身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妈。”
罗薇俯身抱住了她。
“薇薇。”
李念荷哆嗦着回抱了女儿。
就在这时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人破门而入，穿着制服的警察及时赶到，收拾了场面，把依旧嚎叫着的罗札押上了警车。
两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来到罗薇身边，其中年龄大些的中年人伸出手，温和道，“你好魏薇，我姓蔡，你叫我蔡叔叔就好，旁边这位是何律师，你跟你母亲有什么诉求都可以跟他说，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罗薇握上男人宽厚温暖的手掌，衷心地道谢。
两个男人跟警察交涉一番，何律师跟着去派出所，蔡叔叔和罗薇先带李念荷到医院验伤。
“……他们什么人？”
罗薇身后传来许俊明不确定的声音，她才想起他还在，转身掏了一百块钱塞过去，“你回学校吧，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许俊明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她上了车，啪地一声拉上车门，汽车很快驶走，越来越远，最后在尽头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面色苍白、几乎连唇色都褪去，双手蜷缩，指甲嵌入掌心肉里，指关节发了白，内心被各种情绪席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茫然。
*
李念荷做了各种检查后就被医生要求住院，她一只眼角骨裂，软肋骨受伤，小手指骨折……大大小小的伤不下十几处，但当罗薇询问蔡叔叔这些伤能不能达到追究罗札刑事责任时，对方打了个电话，摇了下头，“伤情没构成轻伤二级。”
“他差点杀了她。”
“他们是夫妻……”
他们是夫妻。
所以只有要了命才能惩治恶魔吗？
蔡叔叔看着单薄的少女那双黑葡萄般的眼染上一层水雾，内心有丝动摇，轻声安慰道，“法律保护全体公民的权利，包括加害人，也包括被害人，你别难过，相信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它会给你妈妈一个公道。”
罗薇轻点了下头。
之后了解到警方那边因为李念荷和罗扎的夫妻关系，只能不断调解两人关系，何律师念着当事人离婚的诉求，想逼罗扎先同意解除夫妻关系，再搜罗证据把他送进监狱。
罗扎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在这方面精明到极点，软话也好硬话也罢，总之油盐不进，一味耍无赖拖延时间，把拿着菜刀差点杀了人说成吓唬老婆玩儿，还被检测出喝了不少酒。
两边现在僵持不下。
罗薇想到什么，“他是不是想要钱？”
蔡叔叔笑了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小陈的想法是对这号人不能拿钱解决，现在助长他嚣张的气焰，以后后患无穷。”
小陈？
“……陈鹿鸣吗？”
罗薇眸光微动。
蔡叔叔电话刚好响起，他指了指来电显示，“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接起了电话，“小陈啊，对，叔叔在。”
“现在情况这样的……”
说完之后他回头看眼罗薇，对电话里说，“你同学，哦小姑娘挺好，挺坚强，她妈妈差点出事的时候，还是她冲上去的……受伤？没有、没有的事，好着呢哈哈。”
“你要不要跟她讲电话？”
他对着电话问。
罗薇心里莫名一紧。
但紧跟着就听他说，“好，那就这样，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只要叔还能使唤得动，你呀就好好使唤……哎好挂了。”
罗薇心口涌上失落和一丝丝陌生的几乎不容易察觉的委屈。
*
夜幕很快降临。
蔡叔叔安顿好医院这边去了派出所，李念荷躺在病床睡着了，罗薇陪着她。
她坐在一边握着手机，屏幕光熄了摁亮，摁亮又熄灭，下午发的那条感谢信息始终没等来任何回复。
她忍不住又发一条，“回来了吗？”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聊天界面划拉好几下，信息像石沉大海。
“薇……”
李念荷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先不用陪着妈，你去吃晚饭吧。”
她之前有护工喂着吃了点流食，记得女儿好像胃口不好什么都没吃，稍微醒了点就赶紧提起力气嘱咐她。
罗薇过来帮她掖下被角，“那妈你好好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握着手机走出病房，快到通道尽头的时候隐约听到拐弯处不知道谁的手机发出滴答声。
滴答滴答。
就像手指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地划过手机锁屏。
她的某位同桌经常这么干。
她不由咬了咬唇，轻声走了过去，在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看到墙角后面倚着的少年。
“陈鹿鸣……”
她轻声道。
对方余光扫一眼，但没抬头，目光半垂又落回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
罗薇忍不住又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看眼他握着的手机，声音更小了些，“干嘛……不回信息？”
这话问的好。
陈鹿鸣摁灭手机屏幕，双手插.进裤兜，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侧身掀起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分外冷漠，像块冰冷的石头。
他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回你信息？”
“你发信息我一定得回？”
他一边质问一边向她走去，少年人挺拔的身影很快欺压过来，罗薇不禁后退两步，后背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陈鹿鸣伸出手撑在她脸旁，低着头把她锢在臂弯，积累压抑过的情绪冲在头顶，终于在这一刻暴躁地爆发出来，“你现在发什么信息，用得着吗？跑回来之前怎么不发，抽出几秒钟时间就有那么难？！”
“你他妈早把我忘了。”
他咬牙道。
罗薇抬眸看到他锐利的视线，像烫到一样声音不禁发了颤，“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
陈鹿鸣抬了抬下巴，“办不到的事情为什么每次答应那么快？不打招呼跑回来有没有想过我什么感受？我他妈一个人……还兴冲冲给你买……”
他忽然看到晶莹的水滴往下落，声音不由停下来，发现她居然在哭，心脏一下紧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
他不由放下手臂站直了，手足无措，像做错什么事，“别、别哭啊……”
罗薇抬起湿润的眸子看向他，好看的唇张了两下，嗓音带着一丝强忍的哭腔，“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陈鹿鸣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老陈还说小姑娘挺坚强，这叫坚强吗，都是装的，这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还又在他这里受了一通吓。
他后悔又心疼，心里也软的不成样子，脚也差点软了，抬起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眼角，声音也软绵绵不成样子，结巴的不成样子，“别、别哭啊，我没生气，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不是故意吓你……”
罗薇的眼泪却停不下了。
她很少很少掉眼泪，更没想到会在他面前轻易落下泪，或许想到他越是生气，就越代表回了家里受到多大失望，而她明明知道他返回的路上有多难过，却连一条信息都没发。
她说好等他。
却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把他忘在了脑后。
她自责难过，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但情绪就像决堤一样，她止不住，停不下来，一贯的冷静镇定都在这刻失去了踪影。
陈鹿鸣开始还拿手背轻轻擦，后来两只手都用上了，手掌都一片湿润，从来没碰过这么多眼泪，从来没见过这样委屈的泪人儿，他好像捅了天一样无措、焦急、心疼，他不断地安慰，又忍不住地想笑，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终于把手掌放在她脑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道，“哭吧，想哭多久哭多久。”
衣服被眼泪鼻涕糊了也没关系，只要她哭尽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