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平静下来些,它又琢磨起了她方才的那些话,不免心生疑惑。www.xiashucom.com
“主上,她真是过来瞧个热闹的吗?”
云渺渺低了低头,不温不火地反问。
“你觉得呢?”
清晨的天光透过灰白的景致和窗纱,少有地照进了这座崇吾宫,将她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薄辉,浸润在她眼中,渐渐隐没于波澜之下。
她的声音比以往更为平静。
“你觉得她只是来瞧瞧我这个阶下囚过得如何的?”
在桑桑的沉默中,她笑了一声。
“这位余鸢姑娘,挺会说话啊。”
寥寥数语,在弄明白她来头之前,就同她讲清了她二人在这崇吾宫的立场,楚河汉界,分得如此清楚,似是怕她听不明白,并未将话中的弯弯绕绕藏得很深,客客气气地将该说的都说了个明白,的确比那几个惯会找茬生事的女妖们聪明多了。
她还道那祖宗喜欢的女子,是个敢不顾生死,拿出自己的内丹只为救心上人的傻姑娘呢,看来倒是她低估了这位。
不过这一大早,连药都顾不上喝便先来崇吾宫“转上一圈”,这醋劲儿可真不小啊。
这几日夜里的事……还是三缄其口为上。
“……她是个善心的姑娘。”桑桑少有这般为旁人说话的时候,似是不希望她对余鸢心生误解,“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没了爹娘和所有的亲眷,便是那样,也没见她说出任何怨恨的话,好学还乖巧,很是讨人喜欢,虽说多年未见,但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以为她死了,当年也无暇找她,今日才晓得,她还活着……”
看着它仿佛有千万句解释却不能一一说出口,云渺渺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行了,既然是你的故友,我就当是多心了吧。”
她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认识你八年,还是头一回见你袒护谁,倒是稀罕得很,这位余鸢姑娘,真是不容小觑。”
命兽与主心意相通,她自是相信它的,方才那些,也不过是因着不夜天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腌臜事而突然从她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说到底,是她的臆断,保不齐也会出错。
若人家当真没那个意思,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霓旌照着一贯的时辰,端着午饭和药不如崇吾宫时,望见了桌上的一堆灵药,不由诧异地看向正试着用负伤的那半边手,握紧一支笔的云渺渺。
“这些是怎么回事?”
拆开几瓶闻了闻,唷,还是上等的灵药。
这一瓶瓶的,堆了半桌子,跟要当饭吃似的。
云渺渺放下笔,看了过来:“这些啊……是刚刚从丹乐宫送来的。”
霓旌一愣:“……余鸢姑娘?”
在她狐疑的目光中,云渺渺坦诚地点了点头。
“哎哟我天……!”霓旌手里的药险些没端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们……这就见过了?”
“嗯,还聊了几句。”桌上的饭菜香已经飘了过来,是她最喜欢的排骨汤,目光不留神儿便溜了过去,霓旌的话倒是有一句没一句了。
“你这丫头呀,没怎么着吧?”霓旌紧张地绕着她来来回回打量了三圈,确信没缺胳膊没少腿儿,才松了口气儿,却见她已经坐下来开始扒饭了,“余鸢姑娘可是尊上护着的人,平日里便没人敢得罪她,便是我和遥岑,见了她都要行礼的。”
闻言,云渺渺抬起了眼:“你怕我伤了她?”
霓旌恨不得敲她一记:“我是怕你吃亏!小没良心的!”
“我能吃什么亏?”她一阵狐疑,继而又反应过来,宽慰她,“放心,她好像还不知魂胎一事。”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便是魔尊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吧。
看看,还不如当初在三生石旁一了百了,彼此都给个痛快。
瞧着她吃嘛嘛香的样子,霓旌又好气又好笑,属实服了:“你这般心宽也好,省得胡思乱想,这些东西再好,也要对症下药,有些药性不定相冲,你还怀着身子,不宜乱服,我且拿去琢磨琢磨,将你用得到的再给你拿回来。”
她一拂袖,便将桌上那些都纳入囊中了。
“你应当还没用吧?”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回头问了句。
“刚送来,还不曾用过。”云渺渺嘬着碗里的排骨汤,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霓旌总觉得她像是在等她过来收了这些药似的。
……瞧着傻乎乎的,应当不会这般警觉才是。
如此想着,她将心咽回了肚子里,又往那碗里添几筷子别的菜。
“魂胎不好养,不过能吃是福,白胖些总归错不了。一会儿吃完饭,将安胎药也喝了。”
说着,她从另一只食盒里捞出了一碗黑糊糊的汤药,与前几日喝的如出一辙。
云渺渺舀汤的手瞬间顿住,对排骨汤的兴致,转眼都烟消云散了。
“……又要喝?”
霓旌一本正经地同她讲道理:“这安胎药需每隔一日服一帖,七帖之后才能发挥药效,这是第四帖,不可耽误。”
闻到这味儿,莫说云渺渺,饶是桑桑都忍不住背过身去。
“……不喝了行吗?”她属实遭不住了,诚心诚意地同对面的魔族护法打起了商量。
这药虽说喝下去对身子有好处,她这几日也赶到自己的灵气和伤势的确恢复得很快,但良药苦口,也总该有个底线吧?
每喝下一碗,她都像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
“不行。”霓旌斩钉截铁地打消了她的念头。
“……半碗?”
“半碗跟没喝有何区别?”
“那就不喝。”
“你想得倒挺美!”
……
你来我往的挣扎中,霓旌忽然有些后悔今日没等尊上回来再来送药,之前那三碗,都迫于尊上淫威……呸,都是仰仗尊上的威信,好说歹说才喝下去。
今日……悬啊。
“一口一块蜜饯。”她给出了诱人的条件,“尊上那儿可是三口一枚呢。”
云渺渺嘴角一抽。
“魂胎并无不稳之兆,为何非要喝安胎药?”
霓旌啧了一声。
“防患于未然。”
“是药三分毒。”
“……”这丫头怎么这么难哄啊!
她一拍大腿,放出了豪言壮语:“你前几日不是说自个儿连个面都煮不好吗,只要你今日干了这碗药,我保证——让你顺顺当当地做出一桌菜来!包教包会,学不出来我生啃了崇吾宫的柱子!”
此话一出,云渺渺都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包个饺子都会露馅儿的。”
“不成问题!”
“煮什么最后都会成一团糊。”
“不是事儿!”
她唔了一唔,瞥了眼那药:“……还是算了。”
比起学会做饭,她更不想喝这碗药。
“嘿——你这丫头!”都已经做好了啃柱子的准备的霓旌猝不及防被当头一盆冷水,可再怎么说,她都不再动摇了。
头疼之际,她忽然抬头看向门外,大喝一声。
“恭迎尊上!”
只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再回过头,那药碗已经见了底。
方才还誓死不肯服药的小姑娘正捂着嘴,一脸扭曲地吞下最后一口药汁,艰难地抬起头,紧盯着门外那条路。
她狡黠一笑。
尊上,真好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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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旌:喝个药还得斗智斗勇,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