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一个小少爷，那就有得争了。

季时苏是人群里最淡定的一个。

他对这个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期待。

看到赵洛凝似乎想站起来，他睁开眼，握住她的大手没松，硬是没让她起身。

“她生孩子你跟着罚站干什么？耐心等着就是。”

众人的这一浮躁状态，一直持续到稳婆为那个孩子洗净了身子，绑好了脐带。用干净的布包好了，才满脸堆着笑，抱着初生的婴孩，走出房间来。

稳婆用她那种独特的尖嗓音，大声嚷嚷着告诉众人心中最牵念的消息。

“生了，生了，恭喜二爷，恭喜二少奶奶，是位小少爷。”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就响起了一阵抽气声，大家都用一种探究的眼光望着赵洛凝。

就算是单纯如采雪，也想到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对自家主子来说将会是多大的威胁。

采雪一双担忧的眼神，就差没搁在她的身上了。

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季时苏很显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他只是瞧了孩子一眼，就瞟到了孩子耳中流出来的黄色脓水。

“这是怎么回事？”

指着那些都能流成小溪流的液体，他的俊眉紧蹙。

“哎呀，不好，这是羊水进耳中去了。”闻声赶来的大夫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稳婆忙将孩子放到软榻上，让大夫为他整治。

孩子或许也是感受到了不舒服，哇哇地哭了起来。

这只能让众人本来就悬着的心，更添了一些慌乱。

大夫仔细看过之后，不得不公布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孩子在母亲肚子中呆的时间太长了，又是窹生，这孩子若是幸运，最多就是会有点失聪，若是上天不眷顾，怕就是个……”

大夫的话虽然说一半留一半，但是大家心中都有数了。

这个孩子，轻则是聋子，重则就是痴呆儿。

这还真是，世事弄人啊。

一丝光线照进房中来，除了婴孩的啼哭之外，屋里听不到其他的一点杂音。

很显然，大夫的话起到了掷地无声的绝佳效果。

两位这屋里最大的主子，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成了众人最关心的事。

“这还只是大夫的猜测而已，兴许孩子会没事呢，二爷，还是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赵洛凝出声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气氛，这个孩子痴呆也好，失聪也好，都是季府的子孙，是注定要进族谱的，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想到这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怜香生下的是季时苏的长子，她当然清楚长子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和夫人下一个盯着的，一定就是她的肚子了。

她和季时苏，甚至都没有夫妻之实，去哪里变一个孩子出来。

再说了，虽然她对季时苏有好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把自己一辈子绑在季府，一旦有了孩子，她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的思绪变化。

大家只知道，二少奶奶这一开口，算是认同这个孩子了。

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这位二少奶奶大度呢，还是该说她傻。

“那就承了间雪的间字辈吧，就叫间文，小名让四姨太去取吧。”

间文。

这真的是很随意的名字了。

季时苏揽住妻子的肩膀，作势就要带着她离开，这让不明内情的稳婆很是不解，她一边抱起孩子，一边叫住了他。

“二爷不去看看四姨太？”

她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还没见过那个得男孩的家庭，对母子这般冷淡的。

“不了，辛苦你们了。”

见季时苏这么说，稳婆只能抱着孩子退回房里去了。

赵洛凝抬眼看向季时苏，猛然发现，这个男人还挺冷漠的。

虽然是季家的嫡孙，但是伴随着他出世的，还有那些残酷到谁都不愿意去想的缺陷。

这个孩子投身在怜香的肚子里，就是原罪。

他的出世并没有给季府带来多大的喜悦。

季时菡的丧事在前，府中上下都忙着为她办丧事。

铺天盖地的白色，将人们那里少得可怜的，关于新生的喜悦给彻底冲淡了。

很少人能够想起冷香苑这对母子来，也就赵洛凝偶尔会让忍冬去看看，送些物资过去。

对这个孩子，就像是对季间雪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担心。

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大度。

她多么希望这些孩子没有存在过，她多么希望她和季时苏之间没有隔着一个，两个，三个姨太太。

只是想到了遽然离开的季时菡，她多了几分恻隐之心罢了。

怜香受到这般对待，自然会不服，也不止一次抱着孩子在芙蓉苑和慈华苑闹过。

老太君是闭门不见，来个眼不见为净。

赵洛凝倒是客客气气地招待她，不过在季时苏给了几次冷脸之后，她也就很少过来了。

至此，怜香想靠着孩子登上位的梦想，彻底瓦解。

时菡的突然离世让季府元气大伤，上至老太君，下至低等奴仆，对喜事在几夜之间就变成丧事的情况也接受不了。

司马家的人倒也是重情重义，不仅没有任何的责怪之意，还一直在季府住着，说是要送这个无缘司马家的儿媳上山，方才算是圆了这缘分一场。

不管他们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赵洛凝反正是不相信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让时菡变成一具冷冰冰尸体的，正是这一场赶鸭子上架的亲事。

如果从来就没有什么司马逸存在，时菡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司马逸才不会那么好心呢。

肯定另有所图。

对她的差脸色，司马逸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在时菡丧礼上，他都是按着丈夫的身份，把所有的事都做足了，算是给了这个女孩一个交代了。

季府毕竟是名门望族，连日来吊唁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幸得近几日天气凉爽，连拖了几日，最后还是决定让她入土为安。

这其中司马家出钱出力了不少，让老太君只恨不得还有一个孙女儿，和司马家完成这秦晋之好。

最后，季时菡的棺椁由老爷和季家的三兄弟送出门去了。

因顾念着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赵洛凝没能送她这最后一程，只得留在家中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