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门前等了片刻,见差役们终于将钱小娘和章五郎带了进来。
看着钱小娘单薄的衣衫和因受刑后甚是狼狈憔悴的身影,楚南栀忍不住对身旁的差役吩咐道:“你去将钱小娘那贴身侍女带来,顺便再为钱小娘取件厚些的袍子来。”
话落,又看向目光殷切的章五郎,温声叮嘱道:“章郎君,将你小娘好生搀扶着些。”
“多谢平宁王妃。”
章五郎感激不已,从未遇到过如此平易近人的贵人,连忙对身旁一脸呆滞的钱氏说道:“小娘,这就是接替父亲成为廷尉府新任廷尉的平宁王妃。”
钱小娘想到那些严刑逼供的酷吏,再对比眼前女子,顿时肃然起敬的正要跪下身去拜谢,楚南栀赶忙阻拦道:“你身上有伤,无须多礼,今日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钱小娘听得心里一凛,也不知她此话何意,揣测着这女子定是知晓了自己袒护儿子的事,吓得面色铁青的求饶道:“王妃,此事不关乎五郎,求王妃赶紧将他放了吧,都是民妇所为,是民妇心生怨恨,害了主君。”
“小娘。”
章五郎急得不知所措,皱眉斥道:“你莫要胡乱认罪,你怎会害父亲。”
“不错,饭可以乱吃,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能乱认。”
听到院外的对话,廷尉夫人也急急忙忙的奔了出来,见到钱小娘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你那性子奴家还不清楚,就算是刀架到脖子上,你也是不敢伤人性命的。”
“主母。”
钱小娘无奈的哽咽了声。
“傻婆娘。”
廷尉夫人也不知如何去开导安慰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拉住她,细细打量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又心疼又鄙夷的责备道:“好歹也是廷尉府的家眷,这点节气都没有,被吓唬吓唬就胡乱招认,横竖都是个死,宁可清清白白的,也不能被冤死。”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钱小娘顿时哑口无言,不敢再吱声。
看着如此情景,楚南栀真是哭笑不得。
倒真是对有趣的一对妻妾。
她亲自走到钱小娘身旁,量了量她脚底的尺寸,小声问道:“钱娘子昨日可一直都是穿的这双靴子?”
“是。”
钱小娘颤颤巍巍的回道。
“可还能走路?”
楚南栀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
钱小娘咬牙重重点了点头。
“好,请跟我来。”
楚南栀引着她进入围着的脚印,指了指雪中与她脚底尺寸无异的足印:“踩上去。”
钱小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好乖乖的顺从着踩进了楚南栀所指的几个足印上。
“很好。”
楚南栀欣慰的点了点头,令她原路返回,随后又量过章五郎脚上的尺寸,命他踩上自己所指的几行足印,皆是可以完美的对上。
紧接着,再让刚过来的侍女也去认了雪地上的足印,都没有一丝差错,当只剩下最后一行足印时,楚南栀笑望着杜玖贞,做出相请的手势:“也请杜老伯进院中一试。”
“平宁王妃,你这是要做什么?”
杜玖贞镇定自若的质问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锦纾直接拔出佩剑,径直抵到他胸前:“依令行事。”
在她的胁迫下,杜玖贞迟疑着迈出了步子,在走到楚南栀所指的足印跟前却忽的停了下来,突然撒泼打滚的在地上一阵乱踢,躁动不安的诉苦道:“都说我朝以仁义治天下,可公主殿下却利用如此手段胁迫我一个半百老者,传扬出去也不怕遭人笑话。”
委屈巴巴的环顾了眼众人,他朝着廷尉夫人喊冤道:“不错,老奴昨夜的确是来过主君的院中,可也是听闻了京兆府的府尹大人要拿来过主君院中的人问罪,老奴这才矢口否认。”
“既然如此,杜老伯只需按着我的吩咐辨认足迹就是,何须毁掉这片雪地。”
楚南栀苦笑着看向他:“倘若你心中无鬼,自然是有理可说。”
杜玖贞正欲再狡辩,楚南栀立刻吩咐差役们:“掀起他右手的袖子来。”
差役们一拥而上,这才发觉此人蛮力十足,用了很大的劲才将他彻底制住,当卷起右手的衣袖时,才发现右手的手腕上有一块包裹着的纱布,和内衣的颜色混在一起,全然察觉不出。
“解开纱布。”
楚南栀声音凌厉的吼道。
纱布被撕开的那一刻,手腕上竟现出一道鲜红的抓印。
虽是上过药,可看上去明显是新受的伤。
“这又作何解释?”
楚南栀心中的疑团全部解开,杜玖贞吞吞吐吐的不知所从,她高亢的话音再次响彻在院中:
“那就让来告诉你吧,因为你行凶时,用右手捂住了廷尉大人的嘴,他虽挣脱不开,可还是在你的手腕上留出了这道深深的抓痕。”
“并非如此。”
杜玖贞不死心的驳斥道。
“立刻去查验廷尉大人的指甲缝中可曾沾有血迹。”
楚南栀目色凌厉的瞪着杜玖贞,吓得他整个人直打哆嗦。
也是林锦鸿的事情给了她启发,既然这厮手腕上有伤,那老廷尉手上定还留存着蛛丝马迹。
差役们入内稍稍查看后,捧着块镶嵌在指缝被抓落的皮肉出来兴奋的禀道:“王妃所料不错,廷尉大人右手的指甲缝里果然有血迹,小的还在指缝里寻到这块带血的皮肉。”
“你还要作何狡辩?”
楚南栀扬声道:“这府中上下唯有你一人是左撇子,作案手法与伤口一致,而你手腕上的抓痕便是铁证,这院中又留有你的足印,若不是你杀害廷尉大人还有何人?”
杜玖贞瞠目结舌的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曾想居然留下了这么多破绽。
脚印、左撇子这么细微的东西也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女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廷尉夫人气急败坏,坚强隐忍了这许久,此时真相大白,她终是绷不住嚎啕大哭道:“你这丧良心的糟老头,主君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杜玖贞支支吾吾的已是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忽的伸出手准备往袖口掏东西。
楚南栀眼疾手快,拿过差役保管的行凶短刃,猛的投掷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直刺入他左手手心,疼得杜玖贞哇哇乱叫。
“拿下。”
楚南栀一声令下,几名差役一把将他按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