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五六级台阶之上,6-3-1室,木质的防盗门传来巨大的碰撞顿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猛地砸在上面。
季乐安和董雨薇停下,心跟着整个楼层颤抖一瞬。
楼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衬得深枣红色的防盗门,透着几分诡异。
这个楼里的单元特别小,每一层只有2户。
楼梯十分狭窄,巨大的响声过后,有狗叫声传来,一声比一声急迫。
楼梯转角处的墙是通的,透过两米多高的墙体可以看到外面,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黑透。
季乐安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两个女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
下一秒,“咔哒”,前面的门打开,董雨桐没忍住哑声惊叫出来。
“嗯?”开门的是6-3-2室,身材高大的黑衣男人拎着一袋垃圾,似乎没想到季乐安二人站在那里,手下一动,门就被关上,“擦!”
“嗝~嗯嗝~”六目相对,董雨薇开始打嗝。
站在门口的男人有张英挺的脸,季乐安先前没有见过他。
男人没有表情看起来有些凶,高大的身材让楼梯显得更狭窄,
他以为自己吓到了孕妇,不自然地捏紧垃圾袋,连忙缩到角落里,示意季乐安二人先走。
楼里的狗叫声歇下来,季乐安握紧董雨薇的手,“谢……谢谢。”经过男人,往楼上走去。
就在这时,那门里面又传来“砰”的一声,让董雨薇的嗝打得更快。
狗叫声再次响起。
“搞什么?”男人正好站在那门口,敲门道,“里面怎么回事儿?吓到人孕妇了!”
良久,一个男人开了门,但是只留了一条缝,支支吾吾道:
“没什么,就是柜子太重了,没搬动,不小心砸到门上了。”
不,不对。
季乐安得手紧了紧,刚刚那声响绝对不可能是柜子砸在门上发出来,更像是沙包一类的物体。
黑衣男人也觉察到不对,放下手中的垃圾袋,不动声色地说:“多重?我来帮帮你?”
他的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后面紧接着传来个温柔的女声,
“是隔壁小宋吗?不用了,我和我弟能搬得动。”
门里面突然换了个人,温柔带笑的女人轻声细语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个女人季乐安认识,名字不知道,楼里的人都叫她娟儿,或娟姐。
她上下班总会遇见娟姐去接送她家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得温婉大方,说话温温柔柔的。
刚刚那个开门的男人确实和她有几分挂相。
“那就行,小宝呢?今天怎么没见他出来玩儿?”黑衣男人透过门缝往里看,门后一米多的地方是展物架,客厅里漆黑一片。
空气中隐隐传来浓郁的清洁剂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娟姐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却透着几不可察的慌张:“今天小宝上学累了,先睡了。”
黑衣男人似乎是信了,“娟姐你们忙,我去扔垃圾。”
等门再次合拢,黑衣男人握住门把手,面色严肃,转身对着还杵在楼梯口的季乐安二人说:“娟姐他们没事儿,你们先回家。”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在耳边比划个“六”。
季乐安的瞳孔猛地一缩,答道:“……好。”便赶忙拉着董雨薇上楼去了。
回到家的季乐安哆哆嗦嗦地拿着手机报了警。
“乐安,刚刚……发生了什么?”
董雨薇刚刚站的位置恰好没有看到男人最后的口型。
季乐安看得真切——
110。
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这样的事,两个人都很害怕,抱着猫在沙发上沉默地坐着。
时间仿佛被拉长,沉闷又焦灼。
季乐安想,这一定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遇见这样血腥而又残酷的事情。
至少目前如此。
好在警察来得很快,不过十几分钟,警笛声便在小区中响起。
单元楼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商铺里的老太太打开了单元门的密码锁。
季乐安对背后探头探脑想要从阳台看热闹的董雨薇说:“你待在家里,我下去看看。”
刚到四楼的楼梯口,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警察同志,不是我,我就是来开锁的!”隔着楼道都能感受到他的委屈和慌张。
“警察同志,不是他。”是黑衣男人的声音,“这边。”
警察先是敲门,许久没人回应,然后迅速破门而入,
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不一会儿救护车也来了,担架上抬着两个人下去。
熟睡的小宝被转移到隔壁刚刚打开的房子里。
“别看。”黑衣男人拦下了企图往屋子里看的季乐安。
随后二人被当作目击证人带去警察局做笔录。
其实在警察破门进去的时候,娟姐就承认了,兴许是害怕,她现在有些精神错乱,神情恍惚又惊惧,嘴里一直念着“他咬人了他咬人了……”
这个案子十分凶残,听说被害者的脖子上被划开了二十多厘米的伤口,血流的到处都是,其间娟姐的弟弟还被误伤,脸上脖子上也是血流不止。
但是理由却十分荒唐可悲,小宝要上的小学要求父母没有特殊病史,但是小宝爸爸前两天却染上了怪病,
娟姐一直瞒着,将他关在家里,想等到家长面试过后再说。
万万没想到今天小宝爸开始发狂,推搡间她误杀了对方,赶紧叫来弟弟帮忙。
后面的事情,季乐安便不知道了。
二人做完笔录,已经是11点多,外面下起毛毛雨,路上没什么人。
“宋承宇,你呢?”两人一路无言,到了三楼快要分开时,男人冷不丁开口。
“啊?……季乐安”
那间屋子已经被拉上隔离带,季乐安只觉得今天晚上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
像是看出季乐安的想法,宋承宇停下开门的动作,安慰道,“什么都别想,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
“嗯。”
当季乐安就着昏黄的感应灯打开门,董雨薇早已等候多时。
“给,先吃这个。”董雨薇递过来一盘内酯豆腐,上面撒了撮葱花。
季乐安端着盘子哭笑不得:“我只是去录笔录,又不是进监狱,吃啥豆腐?”
“呃……”董雨薇有些悻悻,忙转移话题,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季乐安一边舀着豆腐,一边删删减减说了3楼的命案,八卦的某人听得唏嘘不已。
所幸豆腐只有半个巴掌大一块儿,强忍着豆腥吃完最后一口,季乐安说:“饿了没?我去做饭。”
“我点外卖了,估计快到了。”董雨薇在沙发上摊着,拿逗猫棒勾猫。
那是只暹罗猫,叫夏天,是董雨薇上大学时就养的,
经过一个冬天,爪子和脸黑成一片。
也不知怎么了,这两天,生性好动的夏天有些情绪低落,还总想着往外面跑。
“行。”季乐安去厨房放盘子,又转去浴室吹头发。
外面的雨更大,一道闪电划过天边,“轰隆”一声,
楼下的电瓶车和小车警报响成一片。
季乐安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叩……叩叩……叩”,熟悉的1,2,1敲门节奏。
“你好,外卖。”
季乐安开门,恰好对上一双沉静安和的眼,她慢慢地呼了口气。
兴许是季乐安开门的速度过快,对方脱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楼下怎么了?”
雨水顺着少年额前的碎发往下滴,季乐安不敢看那张清隽的脸,低头接过外卖袋,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好奇,“发生了点儿事,警察已经来过了。”
少年的手出奇的好看,洁白修长又骨节分明,每季乐回安都会多看一眼。
前面的人像是松了口气,点点头。
“那……再见。”季乐安打算关门,这时候,又一道闪电,她当时没多想,拿过门后的长柄黑伞,“等等。”
雷声很响,完全盖住了季乐安的声音,但是已经走下一级楼梯的少年却转过身来。
少年接过伞,“……谢谢。”
门合上,季乐安感觉这一夜的惊慌像是慢慢被安抚了一般,有点软。
客厅里,电视上播放着综艺节目,董雨薇的眼睛却看着拆包装袋的季乐安,挤眉弄眼,问道:“又是那个帅哥?”
“嗯,他好像负责这一块儿吧。”
季乐安搬来后,二人基本都是自己开火,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卖,都是那个少年送来的。
“你给人送伞了?骑电瓶车要啥伞?”董雨薇“啧啧”两声,刚想再说什么,就被塞了块茄盒,
“吃饭。”
夏天叼着属于自己的炸小鱼儿回猫盆,二人一猫就着综艺吃得挺香。
然而饭吃到一半,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谁呀?”
“是我,李靓!”
季乐安一开门就看到李靓和她男朋友跟落汤鸡似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呀,快进来!”季乐安赶紧让二人进屋子,“怎么淋成这样?”
董雨薇撑着腰递给二人干毛巾,她也认识李靓。
李靓男朋友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害羞,“谢谢姐,我叫徐在荣。”
看出徐在荣的不自在,董雨薇让他先去洗澡,到房间里给李靓二人找衣服。
“太倒霉了,送他回学校的路上雨越下越大,结果刚到学校,收到通知说封校了。”李靓拿着毛巾擦头发,一头短发炸得像刺猬。
“怎么不带着回家?”季乐安给李靓舀了碗热汤。
李靓翻了个白眼:“我爸在家,带回去他好把我腿打折?”
李靓爸爸是一个老干部,思想有些古板,极反对李靓姐弟恋。
“也是。”
季乐安把二人湿透的鞋放在阳台,听到李靓幽幽来了句“我倒是想去一个地方,可惜他没带身份证”,差点没把手上的鞋扔下去。
“你想啥呢?”李靓看着季乐安奇怪的眼神,丢开蹭上来的猫,
“我说的是去网吧通宵,网吧!”
“行行行,我的错,想歪了。你快去洗澡吧,当心感冒。”季乐安没绷住,正好这时董雨薇找好衣服出来,她赶紧推着李靓去另一个卫生间洗澡。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季乐安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又累又困,回到房间准备拉上窗帘睡觉。
“呼——”
对面小区上方的桥上,一列高铁呼啸而过。
这个点儿还有高铁发车?
季乐安困极了,也没有多想,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整个晚上的梦都混乱不堪,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拼尽全力地跑……梦境的最后是天边快要升起的太阳,归为一整血红。
这样的梦让季乐安的神经紧绷,直到一阵尖锐绵长、忽大渐小的警报声叫醒了她。
这声音她很熟悉,季乐安用枕头捂住脑袋,痛苦地想:
谁TM大清早起来看丧尸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