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利卡拾起地上的地图,仔细研读起来。地图上印刷着他们现在所处市的街道,并且详细标注了每个建筑的名称及用途,但图标的设计却显得十分幼稚,像是出自某些开放世界游戏。尽管那上面甚至连每个庇护所的人数都写了出来,但他并没有从中找到想要的东西——看样子,制造「建材」的地方被那个金发小鬼隐藏了起来,给自己地图,只是为了挑衅而已。
他无法理解那家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眼下更重要的是想办法帮助漩涡中的众人解围。由于那是「丰穰暗母」拟造的世界,没有收到邀请的他自然被拒之门外,更糟糕的是,他与解睦的联系似乎断开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无法将意念传达过去,也没有听到任何呼唤。
漩涡内的世界貌似是一个针对原质持有者的陷阱,这样的话,那个女孩也许能成为破局的关键,只是不知道没有原质的她,能否承受住那无比巨大的精神压力。也许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歌利卡能感觉到,自己对「幽寐神子」的封印,正在逐渐减弱。
此刻,那个被视为破局关键的女孩——与谢野咲良,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她没有遭受幻觉的侵袭,大批的暗母造物将她团团围住,前赴后继地发起攻击。少女手中纯白的和伞已经被污血染红,失去了「幽寐神子」的力量加持,它只能发挥出不到原来十分之一的作用,但这已经是与谢野咲良唯一的战斗依仗了。
被击碎的血块迅速凝结在一起,发出或憨厚或奸佞的笑声,红褐色的血云上浮现出一张张笑脸,笑脸向外凸起,分娩出一个个侏儒般的人形,它们长着不合比例的巨大羊角和足蹄,像盘羊一样用角对准了少女,随即猛地冲锋过去。
与谢野咲良忙于应付纠缠在身上的触手,躲闪不及,被那些羊角侏儒撞翻在地。从血云上伸出的触手迅速捆住她的手脚,似要将她拽入那一团不停变化的脏器中。
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肌肉逐渐松弛,手中的和伞掉落在地的那一瞬间,她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就这样结束了吗?还没有机会向他表白心意,你难道甘心吗?来吧,逆呼我之名讳,我将赋予你冲破困境的力量!”
低沉的声线充满了魅惑,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
“Miko……”少女双目失神,脸庞即将被淹没在血肉里。
恍惚中,她看到了正在给自己哺乳的母亲,看到了向众人夸耀自己的父亲,看到了挥舞应援棒的粉丝们,看到了那日的夕阳,和夕阳下与他相拥的自己——她不能妥协,因为已经跟他约定好了,不再受制于任何事物!
“不可以……不可以!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把我关在牢笼里了!”
少女的周身迸发出金色的光芒,束缚住她的触手在光芒的照射下烟消云散,她从血肉之中漂浮起来,一顶由光组成的冠冕缓缓落在她的头顶。
那光芒甚至冲破了漩涡,照射到了真实的世界,就连呆在外面的歌利卡也为之震惊——这种光芒是「火剑之路」完成的表现,意味着某人得到了能够改写世界规则的能力。
震惊过后,歌利卡的思绪飞速运转,那个女孩明明已经失去了原质,没有原质的话甚至都没有踏上「火剑之路」的资格,又怎么会达到最高一层的「冠冕」呢……他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就是漩涡中的世界有别于现实,是由「丰穰暗母」所拟造的,只要被祂所赏识,祂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点水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说这种完成只是暂时的,与谢野咲良的确获得了改写规则的能力,但是仅仅生效于那个拟造的世界——不过这也足够他们从那里脱身了。
不出多时,那个世界就只剩下笼罩在天穹的巨大血云,地上的造物纷纷退去,一头「暗幼」从地平线处飞奔而来,在与谢野咲良面前停下,它十分乖巧地蹲坐在地上,用触手把玩着自己的羊蹄。
正当与谢野咲良困惑时,长在触手和羊蹄之间的嘴巴说话了:“母亲大人听到了,你刚才心中所想,是要和那位雄性人类结合并产生后代吧?”
“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才没有!我说的明明是,不想再受制于人……”
听到「暗幼」那如此直白的描述后,少女的脸上霎时铺满了红晕,并且攀上了脖颈和耳廓,又热又痒。
“不必否认,生育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母亲大人明白的——你想要和他结婚、交合、繁衍后代、共度余生,在那之前你不能死去——是这样的吧?我们都明白。”
与谢野咲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红着脸,抿着唇,并没有要否认的意思,虽然她给自己找了许多听起来很漂亮的借口,但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地方,就如它所说的那样,只有‘和他在一起’这一个想法。
“母亲大人喜欢你的这种想法,祂将你体内那个要把生命融合的家伙压制住了,并将被夺走的原质暂时还给了你,期待你的表现。”
传达完「丰穰暗母」的讯息后,巨树般的裂生幼崽走掉了,少女脸上的绯云褪去,她扶正了头上的光芒冠冕,决定正视自己的心意。
半刻钟后,漆黑的漩涡终于有了反应,它不停地颤抖收缩,一柄唐刀丛中探出,刀的主人右手撑地落到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肉块。接着出来的是徐雨歇,他守在漩涡口,稳稳地接住了后面的与谢野咲良。只有最后出来的解睦,被漩涡给“吐”了出来,狠狠摔了一屁股。
他吃痛地扶着后腰站了起来,正想找歌利卡抱怨为什么不接住自己时,却发现他此时和一个金发少年针锋相对。
“你的同伴们也出来了,如果是他的话,此时肯定早就把他们当作人质抓起来了吧。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勤奋」,我只是想和你们合作。”
“人类会说谎,可灵魂不会——你的灵魂跟那家伙的一模一样,你们的所作所为,很难让我相信这不是一场阴谋。”
金发少年叹了口气,朝刚刚出来的徐雨歇喊道:“徐先生,我在帝力·琼斯大人那里听说了,你能够分辨谎言与真相,请你说服你的同伴吧,我是真心想要跟各位合作的!”
徐雨歇花了几秒钟来理解现状,然后对歌利卡点了点头,肯定了金发少年的说辞。
“那么你得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他们置于困境,以及留下这张地图的含义。”歌利卡将那张幼稚的彩绘地图递给了金发少年,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都说了不是我……唉,虽然在你们看来我和「勤奋」别无二致,但作为‘一号’的我是特殊的——大人借用「丰穰暗母」的力量裂生出了许多分身,但唯独保留了作为‘一号’的我的自由意志,”一号在说起「勤奋」时明显变得神色紧张起来,“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但我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我不会顺从他的意志,我必须阻止他。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阻止他?阻止什么,阻止他杀掉你吗?”
一号没有理会歌利卡的刁难,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真正的地图,把它铺开在地,向众人继续解释:
“帝力·琼斯大人的性格很恶劣,他喜欢看人们被自己玩弄于鼓掌间的表现,包括这定期举办的‘闯关游戏’也是如此——不过这些都是表象,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利用这其中产生的疯狂,来催化「建材」的形成。”
那人指了指市中心最大的那个庇护所说:“「建材加工厂」就在这里,准确来说,是这儿的时空外延。”
说着,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只有钥柄没有钥齿的半把银色钥匙,并将它递到歌利卡手上。
“你应该能感觉到,这半把钥匙是货真价实的「门之银钥」,是迷思会分发给「七美德」的凭证。帝力·琼斯把它用作了进出「建材加工厂」的钥匙,还有半把就在他的身上,仅凭我一人是无法拿到的。”
“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就不怕你的主人制裁你吗?”
看到众人终于放下了戒备,金发少年如释重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怕,怕得要死,但只要想起这个世界的美好,那些惧意就会被统统赶走——我不希望世界覆灭,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行,跟我们走吧。”
“诶,要我和你们一起行动吗,我可帮不上什么忙……”
“放心,有你这张脸,想必我们的行动会一路畅通。”
果然,借着帝力·琼斯的面容,一路上的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让开了路,而这一切都被藏在角落的摄像头拍了下来,画面传送到了「勤奋」本尊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