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们的种种行动都是为了混淆视听,但好在上次我发现他们派出某位过来查验结果时,留了个小小的心眼,还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状态。”
言罢,歌利卡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由萨欧带过去的那只眼球上,另一头的景象呈现在他的脑海。头戴面具身穿黑袍的人形完成了祷告,他们纷纷摘下斗篷,每个人都露出了不属于人类的特征——有的是长着巨大复眼的虫类,有的是纠缠闪烁的能量体,还有一些难以用地球知识来理解的形态。
歌利卡十分确定,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不久之前都还是人类,起码从外观上来看是这样的,但现在,他们显然已经被某些散布在各个世界的其他种族所取代了。这也难怪,想要唤醒那位至高无上者,仅凭一个世界的力量是无法做到的,但他们召集了其他力量的话,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良久,那一对微微蹙起的羽眉舒展开来,他神情凝重地睁开双眼,黯淡的玫红宛如凝结的腐血。没想到一向从容淡定的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二人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们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了,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
“你说的那位至高无上者,听起来应该是你们的同类呀,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吧?再不济,想办法集结起这个世界中最强的力量,略作挣扎的能力应该是有的。”亲眼见识了「七美德」的实力后,解睦似乎对人类的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无论是谁见识到一个年老力衰的人,只身解决了十多万的转化者,都会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吧。
“是呀,我们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没用的自己了,虽然没有以一敌万那么夸张,但好歹已经不会轻易地在诡物的围攻下丧命了。”
果然,这两人还是没有听懂他的解释,但能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保持盲目的乐观,倒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只不过面对危险时过于松懈,往往是致命的。
接下来的发展是二人始料未及的,在小于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一种抽筋剔骨的疼痛迅速席卷而来,这是他们的灵魂正在被强行剥离的征兆。这种感觉就像肢体被卷进了大型的机器中,想要活命就只能割须断袍。
挣脱出来的二人马上拿出武器,摆成防御的架势,紧张地环视四周。前方的空地上突然传出刺耳的狞笑声,众人的目光汇聚在那里,只见从地面的一个小洞中,有数量庞大的带翅昆虫从中涌出,它们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迅速膨胀,变成鸽子的大小盘旋飞舞,形成了一个小型旋风。
这些虫子正随着某种韵律而扭动着身上分节的触须,苍白的肚皮上蜷缩着恶心的附肢,覆盖着三角形鳞片的膜翼用毫无规律的节奏搅打着气流,发出肮脏的音调。
歌利卡认出了这种虫形生物,它们是遥远世界的流亡者,崇拜疯狂与混沌的「闪虫」,分裂的大脑让它们完全不具有道德与理性——它们的出现,对人类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必须尽快除掉。
未等「闪虫」组成的旋风形成规模,歌利卡就将躯壳裂解了一半,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他半边身子里冒出,啸叫着向虫群涌动而去,将没入雾中的「闪虫」撕成碎片。
刚刚被突袭的二人见他出击后也立马跟了上去,收拾着那些漏网之鱼。刀光闪现,渡语低吟,不出多时,地面上就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昆虫的残肢断片,混合着绿色的粘液,散发出阵阵腥臭。
正当众人以为已经将「闪虫」全部解决时,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从虫尸正中迅速扩散,弹走了站在一旁的二人,就连弥漫的黑雾也被冲击震开。解睦和李重萌被摔到了五六米远处,黑色雾气被逼回了歌利卡的躯壳,地上的碎片自发地蠕动起来,碎片上的触手连接着彼此,逐渐汇聚成人类的形体。
被弹开的二人因为在地上滑行了几米,裸露在外的皮肤挫伤严重,细密的血珠从破皮处缓缓冒出,洇湿了嵌入伤口的尘土。他们顾不上躯体的疼痛,再次站起身子准备迎敌。
「闪虫」的尸体汇聚了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只不过他身上的人类特征并不明显,裂成三瓣的口器一张一合,他举起像昆虫一样长满倒钩的节肢手臂,阴阳怪气地鼓起了掌。那外翻的三瓣嘴流着湿黏的涎水,说起话来拉出长长的白丝,飘出难以言喻的臭味。
“奉献原质,唤醒▇……阻碍,徒劳。”
半人半虫的男人用外骨骼包裹着的手指指向歌利卡,后者并不想听他废话,准备像之前那样把他更彻底地撕碎。黑雾从身躯之中涌出,可那群虫子却再一次笑了。
“你们越是活动,▇就会越快清醒……”
想起自己留下的眼睛在迷思会看到的一切,歌利卡停下了攻击的动作,这一举动让一旁的二人十分不解。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像刚才那样把它再杀死一次就好了啊?”
歌利卡摇了摇头,周身的黑雾纷纷从皮肤的裂缝中钻了回去,表皮迅速贴合恢复。来不及解释,他将脚跟抬起,蓄力片刻后,像离弦的箭一样朝怪笑的虫人袭去。
尘土飞扬,他将右手勾成爪状,一把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尖锐的指甲牢牢嵌进肉里,借着奔袭的势头,将「闪虫」组成的人形按倒在地,在路面上锉出一道长长的拖痕。然后用膝盖死死抵住他的下胯,深吸一口气后,左手握成拳,像疾风骤雨般击打着那人的头部,直至将他打得失去了意识。
“人类的躯壳比你想得更脆弱,你们‘钻进去’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半人半虫的人形瘫倒在地,已经没有了反应,片刻后,变成了没有智慧的普通虫子,像受到惊吓一样四散奔逃。李重萌和解睦忍着伤痛走了过来,歌利卡会采取这样的战斗方式,他们也是头一次见到。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动粗的人,没想到你还会肉搏啊?”
“这样也挺好,因为你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很能打的类型,一定很具有迷惑性吧。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他从行囊里取出两份碘伏和酒精布,递给二人示意他们赶紧处理伤口,然后趁着他们给自己消毒搽药的间隙,诉说着他留下的“心眼”,在迷思会取得的情报。
“简而言之,他们貌似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在诸多世界之中,只有「闪虫」一族狂热地崇拜着那位的化身,因为信仰祂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不可企及的疯狂。不过我想迷思会的那群人并不是真的追崇盲目痴愚的那位,他们也许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家伙给欺骗了。
破坏世界屏障只是他们的一种手段,让我等隔绝于世界之内的种种活动,暴露在漫长而无法知晓的迷梦之海中,换来那位的苏醒,才是他们的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我并不知道有多少世界参与了这个不可理喻的计划,也许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们才会派出绝对不会背叛的「闪虫」来攫取我们的原质和灵魂吗?这么说的话,孤身一人的徐雨歇不是情况很危险了吗?我们得赶紧找到他啊,歌利卡,你不是能破开时空吗,把我们传送过去吧!”
面对焦急的二人,歌利卡从身后拿出一瓶黄金蜂蜜酒,不一会儿,三只长着蝙蝠翅膀的黄色怪鸟从远处的天边飞来,扑扇着翅膀扬起灰尘,稳稳地降落在他们面前。
“这是我找缃皇借来的,祂也不希望那位清醒过来,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立场一致,都要避免过多的活动将那位吵醒,这也是为什么祂和「梦主」直接停了火。不过遣使这些仆族可不会有太大动静,所以尽管差遣它们吧,这些家伙可是很完美的交通工具呢。”
蝠翼巨鸟温驯地俯下身子,将三人驼在背上,朝日樱国飞去。
不过他们就算能现在赶来,也已经迟了。
徐雨歇跪在杂草丛中,左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右手撑着一把插在土里的胁差,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他面前,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之下,是垒成小山的尸骸。
鲜血顺着法阵流到祭坛中央的池子里,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光着脚坐在池边,晃动双腿在血池里荡起一圈圈涟漪。她微笑着看着血液所反射出来的脸庞,倒影里的少女却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然后,像是玩腻了一样,她离开血池撑起和伞,步伐轻盈地来到徐雨歇跟前,弯下身子,将手臂插入他腹部的伤口,把他用来修复的黑线扯了出来,像吸面条一样把它给吃了下去。
“你不是最爱她了吗,为什么不愿意像爱她那样,来爱一模一样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