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起飞了。
一个男孩双手被绑在身前,被两个人给推进了小会议室。
这两人一个叫钱翼,一个赵磊,都是两年前加入灭神盟的。是徐千里,老肖和冯苑这个盟里核心团队最信任和靠谱的手下。
肖胜一摆手,钱翼和赵磊眼观鼻,鼻观口地退了出去。
一个孩子,让整个灭神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真是太给你脸了。徐千里攥紧了拳手,仿佛当年狠揍白陆明一般,可当下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孩子,他咬牙切齿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之前虽然见过这孩子,但因为吴岚的存在,徐千里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
这孩子的小脸肉嘟嘟的,脸颊上透着粉嫩。额前留海挡在那粗重的小眉毛上,有点俏皮。亮晶晶的大眼扑棱着,越发灵气逼人,软萌可爱。
没办法对一个可爱的孩子下手,就已经够憋屈的了。更可恶的是那孩子的眼睛竟然是一又让他既熟悉又厌恶的桃花眼。
徐千里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刀子一样在这孩子身上刮来刮去。
孩子被他这眼神看得直缩脖子,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低着头,轻轻挑起双眼,眼珠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泪光,怯怯地看向冯苑,仿佛在求助。
“老徐,别一直盯着了,你不是有话要问吗?”徐千里这种压迫感十足的眼神和楚楚可人的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冯苑也不禁对孩子升起了一丝怜悯。
“你到底是谁?”徐千里问得很直接。
“大......哥哥,我叫笛卡尔!”带着一点奶气的童声颤抖着在屋里荡开。
徐千里差点没绷住,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恶叔叔”人设:“瞎说,化成灰尘我都认识你——白陆明!”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一个孩子,但徐千里的直觉就是认定他一定是白陆明。这该死的白陆明,怎么都死不了的白陆明!
孩子又害怕又委屈地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倒在了地上。
冯苑有点不忍心,一边给徐千里递了个眼色,一边上前给孩子解开绳子,又推过来一把椅子。
孩子个子有点矮,掂着两只小脚,双手一撑,屁股才刚沾到了椅子沿,有点吃力地向后蹭了蹭,才坐定。
“今年多大了啊!”冯苑递过开一杯水。
“我......九岁了。”孩子头也不敢抬地接过了水,看得出他口很渴,但还是很克制地小口嗫着水。
“那你的个子可有点矮了呀!”冯苑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头,“是不是爸爸妈妈没给你吃饱?”
“我......没有妈妈,爸爸......”说着孩子眼珠里的雾气凝成了大颗的水滴,扑簌簌往下流。
“慢慢说,别着急。”冯苑单膝俯下身来,拉过孩子的小手,又递过来一个手绢。
“不用了,叔叔,你的东西金贵,别让我给弄脏了。”孩子轻轻推开了冯苑的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那些人说,我的爸爸叫白陆明。”
“那些人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
就这个问法,什么时候能问出点有用的。徐千里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他陡然起身,边上前,边问:“你爸是白陆明,那你是谁?盛南天派你来干什么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徐千里连珠炮似地发问,再配上他本身的“狮王”造型,甚是吓人。
那孩子直接钻到了冯苑怀里。这突如其来的抱抱,让冯苑心里一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别怕,这个叔叔只是看着可怕,心地可善良呢!”
“千里,别激动,先过来,还是让冯苑问吧。”老肖道。
徐千里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回身坐了回去。
“你真名是叫笛卡尔吗?”看着孩子惊恐的表情,冯苑压低声音,道,“别怕,这里很安全的,叔叔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抿了抿嘴,继续道:“那些人是说我的名字叫申俊的。可是.....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还是喜欢我之前的名字。”
“噢?为什么不喜欢申俊这个名字呢?”冯苑抚着孩子的后背,大有一种父爱泛滥的趋势。
“我之前一直被关在一个大楼里,虽然不愁吃喝,但也没什么自由,我问过很多人我的身世,但这好像是什么忌讳似的,他们都说不知道,也有些说我是捡来的孤儿。突然有一天,一个瘦瘦的爷爷来告诉了我的身世。然后......还说我爸爸已经死了,需要我来继承他的家业。”
这个“瘦瘦的爷爷”,应该就是盛南天。
“可我根本并弄不明白我那个所谓的爸爸的工作,也没人给我解释过。那个瘦爷爷也还是把我关着,只是偶尔他们集会的时候,才会把我放出来,还让我坐在最高的位置上。”
这是让他出来做个吉祥物,装装样子吧。
“噢?那他们集会的时候都说些什么?”冯苑和这孩子还真是渐入佳境。
孩子渐渐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们老在说一些什么计划,改造,基因之类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那为什么之前我们把你从那个大箱子里救出来的时候,你自己偷偷跑了,是为了去找那个瘦瘦的爷爷吗?”
“当然不是了。”孩子急忙答道,马上又垂了眼,两只手互相揉搓着,片刻才道:“你们当时打得那么乱,要是万一你们打输了,我还不又得被那伙人给掳了去,我当然得跑呀!”
“这么说,你是不想回到瘦爷爷那边去了。”
“嗯。”孩子坚定地点头,“我......出发之前有偷听过瘦爷爷和另一个叔叔的谈话,他们......”孩子的瞳孔陡然缩了一下,“他们想杀了我!虽然我不明白是为什么?虽然我之前过得并不开心,可是我并不想死!”
说完,孩子双手捂着脸,嘤嘤嘤地扑在冯苑怀里抽泣了起来。
冯苑开始有点手足无措,毕竟老婆都还没有的人,一直觉得哄孩子这个步骤距离自己还有十万八千里,一时没有准备。
不过只尴尬了片刻,冯苑似乎这个业务就已经无师自通了。
他把笛卡尔挽在臂弯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没过多久,笛卡尔安静了下来。抬起埋在冯苑怀里的小脸,打了几个哭嗝,渐渐停止了哭泣。
“哎呀,小朋友可真是受苦了。”冯苑伸手想拭去笛卡尔脸上的泪痕。不料,笛卡尔竟然害羞地歪过头去,自己又抹了几把泪,才回身道,“不好意思,让大哥哥见笑了。”冯苑的手滞在了空中几秒,然后讪讪地缩了回来。
“那你这么小,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呢?”冯苑开始试探地问到关节点了。
笛卡尔思忖了片刻,又道:“当时的场面很乱,各种铁饼丢了一地。我趁乱在地上捡了一个你们扔下的铁饼,发现上面竟然有导航记录。”
冯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目瞪口呆的徐千里和老肖。
是的,为了不暴露身份,战斗结束后,他们是要打扫战场的。盟里也有明确的制度,每次外勤带出去的仪器、武器和其它物品,都要如数清点送还。毁坏的也要回收,丢失更要上报。但这次回来,并没有人上报说有铁饼丢失。那这孩子手里既然有一个,也就是说,之前回来的人当中,有人交回来的并不是带出去的铁饼。
老肖立刻唤来了钱翼,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末了还加了一句:“尤其注意那天带回来的报废了的铁饼。”
钱翼得令立刻奔了出去。
“这么说,你是循着铁饼留下的记录过来了。”冯苑继续。
“嗯。”
三个人恍然大悟,难怪都快把那座山头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这孩子。遭遇“驼峰”的时候,他们认定孩子是徒步走的,不会走太远,原来他早就乘着铁饼来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肉球”选择的着陆地点,周围都有水源,多半隐藏性也比较好。所以这两天,笛卡尔在“肉球”落脚的地方,至少不缺水,还容易藏身。
“那你为什么就相信我们,我们可是你们的‘敌人’啊!”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所以在外面观察了几天,可是......”正说着,笛卡尔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原来是饿得没办法了啊。
冯苑宛尔一笑,吩咐人拿了些糕点过来,笛卡尔急不可耐地抓起来大口地往嘴里塞。
“慢点吃,都是你的。”冯苑一只手轻掸了一下粘在笛卡尔嘴角糕渣。
“好了,又累又饿的,还是先让小笛下去休息一下吧。”老肖说着,招呼赵磊把笛卡尔给带了去。
冯苑让赵磊把整盘的糕点都给笛卡尔带上,顺手想接过他手里那个杯子。
“叔叔,这杯子里的水我还没有喝完,想带回去喝。”
这一幕真是似曾相识,徐千里双眉一挑,又准备站起来,谁料老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冯苑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笛卡尔被安排在一个单间,赵磊安顿好了他,便出了门,上了锁,守在了门外。
“你们怎么看?”冯苑问道。
老肖:“如果这孩子说得都是真的,那他还真是盛南天的傀儡。”
徐千里埋怨冯苑:“为什么让他把那杯子带走,这跟当年白陆明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冯苑狡猾地一笑,伸手从椅背后面摸出了一杯水,原来他已经把笛卡尔那杯水掉包了。
“这下基因检测就没问题了吧。”冯苑一副邀功的姿态。
原来刚才冯苑并不是父爱泛滥,套近乎只是为了套话和拿到能够对笛卡尔进行基因检测的样本。
“就只是个孩子,干嘛这么麻烦?”徐千里不耐烦得问。
“哎,咱们灭神盟可不是土匪,做事情怎么能那么粗暴。不过......”冯苑脸色一沉,“这个笛卡尔确实不简单。”
老肖:“怎么说?”
“刚才他哭了那么久,一滴眼泪都没滴在我身上。”
徐千里:“你是说他是故意不留下任何可以让我们进行基因检测的样本。”
冯苑耸了耸肩,两手一摊。
真的是和当年白陆明以申龙的身份来警局进行问询一个样子。还好冯苑机灵,留下了笛卡尔用过的杯子。
“那还是先等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再说吧。”老肖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实验室里,洛凡看着笛卡尔的基因检测报告,脸上的五官扭曲变形,仿佛已经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