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汉白玉神龙的豪横大门，徐千里正和白陆明对峙着。

徐千里手里举着搜查令，“这可是市长特批的，麻烦申总，噢，不对，以身份证为准，应该是白总，务必让我们进去搜查。”

白陆明嘴角一挑，“就你们几个，我不开门，你们还能怎么着？”

“你……”周笑天双手狠狠抓住了铁门上的竖杆。

肖胜上前一步，轻按下了周笑天的手，道：“白总，我们也只是秉公办事，您也看到了，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您这么大个园子，查起来也挺费时间的，早点查完，我们也好回去交差。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在外面跑来跑去的。”

肖胜语气比较委婉，白陆明态度也好了很多，他点头以示尊敬，道：“肖警官，您刚才也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这园子里还有不少佣人，我要对他们的健康负责，如果你们谁被感染了，我这园子里的人可就全玩完了，不是吗？”

早就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谢凡琪出示了今早几个人注射疫苗的证明材料，“白总，我们来的人，都是注射过疫苗的，不会给贵府带来任何感染源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陆明似乎很感兴趣，冲着谢凡琪莞尔一笑，“我可是个医生，疫苗要产生抗体是需要时间的。”

“这个是新型疫苗，三个小时就能产生抗体，您不必担心。”谢凡琪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职业素养，耐心沟通。

白陆明则玩味地勾起了嘴角，“今天早上注射的吗？”

“是的，七点钟，距离疫苗生效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那就等你们疫苗生效了再说吧，最好是再做个抗体检测。”不知为什么，白陆明的反应不太正常，脸上带着一种诡谲的笑意。

“白陆明，你别在这里打哈哈，快把颜淑放了。”徐千里担心颜淑，早就心急如焚。

“还有，你们这搜查的理由是我绑架了徐警官的女友，这可真是冤枉我了。颜医生母亲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父亲已经感染，徐警官每天执行任务，也是高危人群，没有人能照顾她啊，我作为她的老师，出于好心，出手相助而已。而且徐警官......”白陆明向前挪了一步，距离徐千里更近了，“你不是每天都能收到她的视频吗，她人都挺好的，我要是有心绑架她，还会让你们联系吗？”

徐千里冷哼了一声，“每天只能看到经过你剪辑过的视频，也能叫互相联系吗？”

“徐警官，这个我也可以解释，主要是因为你对我的成见太深，我怕你整天给颜医生说我的坏话，让她在这里住得担惊受怕的。”

顿了顿，他指着身后精致的花园说：“我这里就像个伊甸园，减少颜医生与外界的接触，也是为了让她安心在这里生活，不必看到外面的各种人间疾苦。”

“白陆明，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你拒绝搜查，是违法行为。”任何事情，一涉及到颜淑，徐千里的阵脚就会有点乱。

“好呀，我就违法了，你现在能拿我怎么样呢？”白陆明一脸讥诮，“如果我真是你们认为的那种坏人，你就不怕，你们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吗？”

“白总，别跟他们废话了。”一个骨瘦如柴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这人真的是形销骨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这里有我，您回去歇着吧，他们若真有办法，就不会只派这么几个人来了。”

“介绍一下。”白陆明眉头一展，指着枯瘦的男人，道，“这位是我这园子的管家--盛南天。”接着，他勾起了嘴角，虚伪地笑道，“有什么事情，你们和盛管家沟通就好了，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说完，转身欲走。

“白陆明！”徐千里大喊，“先把颜淑放了。”

白陆明回身，道：“放了？出去送死吗？”弯了弯桃花眼，又道，“你放心，一会儿你会见到她的，如果那会儿她还想见到你的话......”

白陆明这话听得徐千里心里直发毛，“你……什么意思？”

白陆明再次顿住了脚步，“你不觉得自己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吗？”

徐千里蓦得愣住了，“你……你是指我爸吗？”他眼睛圆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徐远征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别什么坏事都往我身上推。”

徐千里并不理会他，继续问：“他那天离开家的时候，还拿着一些关于我妈案子的资料……还有他的手机，都不见了。还有我妈的死，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徐千里心里清楚，如果白陆明坚持不开门，他们确立没有强制执行的能力。从赵健案开始，到魔人被发现，快刀手自杀，秦丝语出走，周涛和党世阳的抛尸案，再到马司南案，徐远征离奇被杀，人造大瘟疫。一切的一切，背后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每当他们觉得接近真相的时候，就会突然断开了一切线索。而自己，则像是渐渐被推进了一个深渊。

现在，他就只剩下颜淑了。

“把颜淑还给我。”徐千里眼底爬上了腥红。

“我会照顾好她的，我这园子即使和外界断绝三年，都能自给自足，帮你省去后顾之忧。你作为国家的公职人员，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拯救人类吧，以现在这种疫苗的生产速度，还有多少人能赶得上注射呢？”

“那你可就错了。现在全国所有的药厂，都在生产新疫苗，三天......”周笑天信心满满，“三天后就能保障全国70%以上的人注射疫苗了。”

白陆明的笑更诡异了，“那真的是……太好了。”

*

颜淑看着那一打资料里长得一模一样，但名字或者编号不同的人，感觉一阵阵凉气，真冲头顶。

--申家百年来从来没有娶过亲，也没有过争财产的问题，如果这个白陆明真的和秦丝语一样，都可以长生不老，那么这个智因集团会不会……

颜淑的脑子已经有点过载，多多少少有点短路，她一手撑着桌子，强打精神。

--会不会百年来其实就只是白陆明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家庭伦理大剧。所谓的五代人会不会就只是……一个人？

颜淑在智因实习过，此刻她脑海里也出现了智因那些换脸技术。

--百年来，一个人就算是长生不老，应该也未必有器官再生能力吧。

她又翻回到资料的第一页，每一次移植的器官都不尽相同，有心脏、肝、肾，甚至还有过胳膊的移植。

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长得都一样。其实也不是想不通，是颜淑不敢想。

她当然知道，百年间，出现这么多长得一样的人，当然是克隆人，一个百年间经常换脸的人，养着这么多克隆人，到底是干什么呢？

颜淑瞬间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哽得难受，一种强烈的难以置信和恐惧，让她感觉想吐。

--所以，所以这个白陆明原本的样子，应该就是这些克隆人的样子。

--而之所以有一些人连个名字都没有……

颜淑又想到了智因其实还有人工体外孕育技术，只是这个技术同样被政府禁止用于人，所以也只用在一些家畜和濒危动物的快速繁殖方面。

--所以，这些有名字的克隆人，是有身份的，他们应该平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社会的某些角落里。

--而只有编号的克隆人，很可能是被白陆明一直像牲口一样养在什么地方。肯定不在智因，那……那就只可能在……

颜淑快要崩溃了。

--是的，只可能在这里，在我所在的这所庄园里。

颜淑终于明白为什么徐千里如此坚决地让她远离白陆明。

--白陆明他……他真的是一个……魔鬼。

颜淑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了，她想把那一沓子资料放回了原处，却发现塞不回去了，被柜子里面的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她只好又把那资料拿出来，伸手向柜子里面探索。果然，有一个软软的长条形的东西，挡在了那里。

颜淑把那东西轻轻拖了出来，看到的一瞬间，她竟然惊得叫出声来。

那是一个布娃娃，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红的，身上还穿着一件漂亮的红色碎花连衣裙。

颜淑要疯了。

--这不是我十二岁那年丢的那个张瑶送我的娃娃吗？难怪当时找不回来，原来是被那个犯下过爆炸案的假“李晓锐”给带走了。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颜淑直接坐在了地上。

--是的，如果白陆明是假“李晓锐”，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这里的照片就是从初中开始的，也就是说，我当时救了他之后，他就开始偷拍我。当时的“李晓锐”虽然没看清楚脸，至少也是个成年人了，十几年过去了，至少也应该四十岁了，这也印证了白陆明并没有变老。

--不行，我得赶紧通知千里，对，手机，我的手机在哪里？

一个机灵从地上窜了起来，颜淑也顾不得能不能维持原样了，快速地打开所有能打开的柜子和抽屉，迅速翻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白陆明走了进来。

*

白陆明一回到别墅，就先去了颜淑的卧室，敲了很久，没有人开门。他开始有点紧张，迅速将别墅里其它房间都找了个遍，没有颜淑的踪迹。

紧张瞬间变成了担心，可是颜淑应该不会跑出这个别墅，那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

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早上走得急，白陆明也记不清楚，到底办公室的房门锁好了没有。

他面无表情地轻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果然看到所有的柜子和抽屉都大开着，地上狼藉一片，当然，还有一脸惊恐的颜淑。

两人对视了几秒，白陆明还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吐出了一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我只是想看一眼，我的，手机。”

一步一步，白陆明缓缓走向办公桌跟前，颜淑则从办公桌一步步退向了墙边。因为天气热，白陆明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和白色西裤，在颜淑眼里，此时的他就是一只白色的幽灵。

“手机在我这里。”他边走着边从裤兜里取出了颜淑的手机，晃了晃。

停在了办公桌前，他捡起了躺在地上的布娃娃，很珍视地掸去娃娃裙子上的灰尘，又理了理它的头发，嗔怪道：“你自己的东西，怎么还这么不爱惜。”然后轻轻将娃娃摆放在办公桌上，微微挑起唇角，向颜淑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颜淑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就这么怕我吗？”白陆明脚步放缓，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快，颜淑的背已经抵到了墙上，无路可退。见她如此惊惧，白陆明停在了距离她半米的距离，眼神里透出些许忧伤。

没想到的是，上一秒还如惊弓之鸟的颜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冷不丁地上前一步，一把向上扯起了白陆明的衬衫。

没有思想准备，白陆明桃花眼都变圆了，但很快又满足地弯了起来，“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身体。”

那具躯体确实完美，硬朗的线条，结实的肌肉，光洁的小麦色，没有一点瑕疵，就是......完美得有点不正常。

“是不是觉得这里应该有一道疤？”白陆明指着自己右肋的下方。

看着一脸诧异的颜淑，他不禁干笑一声，“看来我还是没把你教好。连器官都能移植，像肌肉和皮肤这种组织的移植，不是更容易吗？”

“你.......你这是，承认了。”反正已经跑不了了，颜淑反而有点释然了，喃喃地道，“原来你就是十二年前那个爆炸案里受伤逃跑的坏人。”

白陆明作了一个惊喜的表情，“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

“......为什么，为什么要制造病毒，害死那么多人？”颜淑的眼里充满了不解和怨恨。

“你凭什么说病毒是我造的。”

“就凭疫情发生前，你就给我注射了疫苗。”

白陆明登时敛了笑容，全身透出刺骨的寒意，“我说过，你若走了，我会杀人，杀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