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冥幽淡淡地说,“我只是来看看。”
徐千里和笛卡尔双眸睁大,紧张地盯着冥幽。
“我能进来坐坐吗?”冥幽淡淡地问。
“不行!”笛卡尔尖着嗓子喊道。
“我现在是最不希望吴岚死的,你们不用担心。”冥幽的脸色沉了下去,在这狂风和闪电的背景里显得更加诡异。
“让她进来吧。”是吴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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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的一层点起了蜡烛,末世之初村里就已经没有电了,大家反而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徐千里、吴岚、笛卡尔和冥幽围着饭桌坐了一圈。
吴岚给冥幽沏了一杯茶。
冥幽很客气地接过了茶,抬眼打量着吴岚,眼里带着慈爱。
徐千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的这种眼神了,他甚至觉得是秦丝语又回来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见冥幽似乎不是来滋事的,徐千里尽情平缓了很多。
但心里还是腹诽着冯苑:这个狗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冥幽都进来了,竟然没发现。
“我在这村里有眼线。”冥幽的语气还是很平淡。
徐千里双眸微狭,旋即又睁开,“是那个檀浩然吧。”
冥幽带着吃惊微微一笑,“你还真是白陆明的杰作啊!”说完她又别有深意地看向笛卡尔。
“我不是白陆明!”笛卡尔很抗拒她的这种眼神,用充满敌意和警觉的眼神回看冥幽。
“你想来看看吴岚,我们可以理解。”徐千里接过了话头。
因为笛卡尔并不知道冥幽用盛南天的人头和老肖作的交易,且所有人都对笛卡尔隐瞒了吴岚已经答应记忆移植的事情。
徐千里现在很怕笛卡尔知道了实情,会节外生枝,所以用一种莫讳如深的目光看着冥幽。
冥幽莞尔一笑,似乎领会到了什么。
徐千里心里翻涌了一下:看来之前十几年在一起的生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冥幽扭头又看向吴岚。
吴岚有点惨然地对她笑了一下,“难怪!檀浩然确实是檀大伯捡回来的孩子。”
“那么这个檀浩然......”徐千里欲言又止。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一个孤儿,我只是让他在这个村里盯着吴岚,定期向我汇报一些吴岚的情况。”冥幽端起来那杯茶,吹了吹,嘬了一小口。
“就不怕这茶水里有毒吗?”笛卡尔轻蔑地问。
冥幽抬眸,道:“你应该最清楚,我如果是那么容易就能死了的话,我早就自杀了。”
笛卡尔怔了一下,确实,冥幽能够再生,她自身可以通过代谢,逐渐更换因为中毒坏死的组织,甚至器官。
吴岚心里又升起了些悲凉。自已不止是个工具人,还一直被各种人监视着。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檀浩然,现在也只是派来监视他的。她一直身处楚门的世界,自已的人生就只是一场直播的表演。所有的温情,都只是为了配合这场表演刻意装出来的。
“能给我讲讲您的故事吗?”吴岚好奇地看着冥幽道。
冥幽有点戚然,“我的故事还不如你呢?”
她又看了一眼笛卡尔,“怎么?你没给他们讲过我的故事。”
笛卡尔双手抱在胸前,“我可没兴趣。”
冥幽有点忧伤,道:“是呀,谁会关心一个基因改造人一百多年的伤疤呢?”
“我关心!”吴岚干脆地回答。
冥幽愣了一下,有点苦涩地看着吴岚。
“我也想知道,”徐千里也很肯切,“秦阿姨!”
冥幽低头,又品了一品茶,思索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目光深远,似乎在回忆那结经年的过往。
“我们知道是景班卓制造的你和浩生。”徐千里引出了话头,“还知道,你......你曾经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冥幽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哦!郎忠明。”
冥幽脸上升起了一种天真的甜美的少女的笑。
那是冥幽十六岁的时候,她想偷偷下山,想亲自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她不小心摔伤了,是郎忠明救了他,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已有再生的能力。
郎忠明开朗且淳朴,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敞开了心扉。
景班卓自然是不肯,他之所以制造了浩生和冥幽,一男一女,就是为了实验一对基因背景相对一致的基因改造人,是否可以生出健康的基因改造人后代。
景班卓很清楚,因为基因改造人的基因已经与正常人类有了很大的不同,很难生出健康的后代,这本身就是一种“生殖隔离”。
在他眼里,这样就可避免正常人类对基因改造人这种“高等”物种基因池的污染。
但一个怎么的疯子又怎么能明白,人不是动物,怎么可能是放在同一个“圈”里,就能轻易地结合生子呢。
浩生和冥幽并没有男女之情,两个人一直就是兄妹。
冥幽那时候,也根本不懂景班卓给她讲的那些生物学原理,更不明白自已到底和郎忠明有什么区别。只一心想着能和自已的心上人长相厮守。
于是,他们有了孩子。
孕育孩子的过程本来应该是快乐的。但是她却反复地流产,好容易生下一个男婴,两个人如获至宝,却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夭折。
反复的打击让冥幽很绝望,郎忠明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郎忠明坚持两个人不要孩子了,可是冥幽不肯,她能够长生不老,如果没有孩子,没有后代,她要怎么度过这漫漫无尽的人生。
她想起了景班卓说过的话:你如果不和浩生生孩子,和别人生的孩子都活不长。
终于,又流产了两次。最后冥幽成功生下了一下女儿。不似之前诞下男婴时那般喜悦,两个人都非常紧张,生怕再次失去这个孩子。
但令他们欣喜的是,这个孩子一直到成年都很健康。
两个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但新问题又出现了。
因为冥幽的面容一直保持在了三十多岁,慢慢显得郎忠明非常苍老。
郎忠明开始变得自卑,敏感,两个人开始经常的吵架,闹矛盾。
但在女儿出嫁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开始有了好转。
就在冥幽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噩梦又开始了。
他们的女儿也经历了流产,悲伤让他们的女儿患上的抑郁症。
幸运的是,经过两次流产后,他们的女儿也生一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这个时候,冥幽已经五十多岁了,为了掩饰自已三十岁的容貌,她不得不少出门。
她每天都在家里祈祷,老天会放过自已的家人。
但不幸还是发生了,女儿28岁的时候不幸离世。
最终经过诊断,女儿的基因存在严重的遗传缺陷,而且他们的我孙女也有同样的问题。虽然因为基因的稀释,似乎没有女儿那么严重,但因为这种案例之前没有过,医生也不能判断未来他们的外孙女到底会不会也命短。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会不会爆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郎忠明彻底崩溃了,他整日浑浑噩噩,酗酒打牌,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已,让自已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
还有就是,他恨冥幽,恨她不老不死,却给后代带去了诅咒。更恨自已,恨自已娶了这样一个怪物。
冥幽带着忧伤离开了,她回到了那个隐蔽的大山深处,找到了景班卓。
景班卓此时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冥幽问他,为什么他的后代会出现这些问题。
景班卓不但不同情她,还嘲笑和挖苦她。
“哈哈哈......”他肆意地疯狂地笑着,“让你不听我的,让你逃跑,让你追求自已的幸福。现在吃了苦头了吧。哈哈哈......”
说完他的表情又变得阴毒了起来,“你们是我造出来的高级物种,你却还要去沾染那些下等胚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机会,你以为会轮到你拥有这不老不死的基因吗?”
“以后就乖乖地听我的话,不然有的是苦头在等着你。哈哈哈......活该!”
“什么不老不死,你要你拿去,这分明就是诅咒!”冥幽紧握双手,几乎快掐出血来。
“别以为老子没有办法对付你,你这个贱人!”景班卓咒骂了起来。
说到这里,冥幽停了下来,又呷了一口茶。她并没有什么情绪,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所以你就把景班卓给杀了。”笛卡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