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军区大门起始,绕家属大院,经由渔村,至码头沿线。
荷尔蒙爆棚的精壮小伙子身着工字背心加迷彩裤,步伐整齐一致。
领头的是顾谨戈,一路上,除了留心观察周围环境变化,甚至连下一期特训的埋伏点都计划出雏形。
“顾哥!”
经过渔村的时候,乔大力几个孩子住的平房正好能看到顾谨戈他们,搭梯子上房顶准备晒被子的江大壮咧嘴笑,大声打招呼。
顾谨戈顺着声音看去,见是大壮那小子。
扬唇一笑,很快转回头,目光平视,继续跑步前进。
乔大力站在角落,正在垂眸思索要如何归整院子。
先前被压塌一角的房顶早就由战士们重新修缮好了。
只是,积攒一冬的积雪融化,阳光曝晒,到处灰败颓然。
年轻的面庞上微微惆怅,像极了房贷车贷缠身的中年牛马。
江大壮一嗓子,嚎得乔大力虎躯一震,抽条长的高个少年没好气骂道:“叫个屁!”
“我看到顾哥了。”江大壮条件反射性缩脖子,小声嘟囔句。
乔大力这才望向村子前的大路。
隐约只看到数道迅速消失的人影。
“大力哥哥!”小花的声音从梯子底下传来。
乔大力瞪了眼江大壮,俯身朝院子里看去,“咋啦?”
对待小姑娘,乔大力一贯态度不坏,尤其还是眼皮子底下照顾长大的江小花和叶果果。
江小花蹲在墙角,不知道在扒拉什么,头也不抬地用破音的兴奋语气喊道:“草莓!”
乔大力听得莫名其妙,很快顺着梯子爬下来。
探头一看:哟!还真是草莓。
短柄小绿叶,红艳瘦果尖。
十来颗鲜艳欲滴的草莓簇成一丛。
墙角突兀出现的草莓成了回家的第一个意外之喜。
召集齐人,由小花和果果分配。
所有人都得到2-3颗小草莓。
酸甜可口的汁水在口腔迸发,最近圆乎不少的果果漾着甜笑,将右手最后一个草莓揣兜里。
低矮的围墙从外头能够一眼看到院子里围站一堆的孩子们。
隔壁乌家的女主人冯红叶恰好拿着家里两个皮猴子的棉袄出屋,准备好好搓洗一番收起来。
瞧见乔大力他们回来了,笑喊道:“大力!你们可算回来了!你叔昨儿个和人弄了不少鱼回来,今晚过来喝鱼汤。”
早些年日子难熬,冯红叶自己都是流离失所,辗转来到岛上,后来喜欢上曾经救了自己的乌大辉,成家生了两个孩子,日子又过得紧巴巴的。
这两年日子好过了,自然再狠不下心对隔壁这几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视若无睹。
在可能的情况下,偶尔还是会特意煮点热乎的给孩子们吃。
乔大力笑着点头:“知道啦!婶——”
冯红叶来到渔村时,乔大力早就过了懵懂时期。
村里民风淳朴,但架不住每个人都有八卦吃瓜的心。
尤其是外来人。
冯红叶作为一个水灵白嫩的大姑娘来到渔村。
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最终和乌家小子成家也是大家伙儿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她的身世来历,因着岛上要审核背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无非就是地主家的女儿,富户的千金一朝家道中落。
而冯红叶作为无辜的女眷,只能孤身飘零。
家长里短,闲言碎语,乔大力听过不少。
而他对冯红叶不同于对待其他人的亲近,还是因为当初他爹娘海难过世后,冯红叶特意上门教他如何做...衣冠冢。
冯家父母也没有留下全尸。
......
傍晚,天空晕染出渐变色的层次,海鸟在海天一线处滑翔。
在又一艘船舶出港的汽笛鸣叫声中。
乌大辉灰头土脸,满身泥污地回到炊烟袅袅的家中。
“叶儿。”
“你这是去哪了?赶紧先洗洗,马上吃饭了...”
冯红叶把一尾肥美的海鱼煎得金黄焦脆,三两下又捣鼓碎,加水熬住至浓白色,划拉出碎刺鱼渣,又将数十块剁好的鲜红鱼块倒入灶台上的大铁锅...
等水沸的两分钟时间,冯红叶又丢了三四片老姜。
等她一屁股蹲下,坐在小板凳上控制柴火的时候,乌大辉带着满身夹杂着泥土湿腥味的汗味靠近。
连连推拒男人的靠近,冯红叶笑骂:“呀!我才洗的头!”
乌大辉猿臂一搂,硬是趁着无人在的时候偷得一口香气,满足地放下篓子,往墙角处的拐角走去。
冯红叶羞恼,嘴上不忘朝前喊道:“用水壶里的热水掺着洗啊!专门烧的。”
“好嘞!”乌大辉刚脱下衣服,准备将水缸里的水瓢拿起...又将缸边的大红水壶拎起,从旁边架子上拿了晚上给媳妇洗脚的那个盆,意思意思倒了半壶热水,快速冲洗掉身上的污渍。
夏日晚风,露天星空。
伴随着海浪拍打越发清晰入耳,乌家院子里的吊灯拉亮。
厚重的方桌从屋子里抬出来。
这会儿天气还没有蚊虫,加上屋里也坐不下。
乌大辉干脆一个人将桌椅板凳全部搬到灶台旁边。
乔大力带领着五个从高到矮的小孩从隔壁过来。
一进院里,大的几个自觉地帮着乌大叔摆桌子。
最小的两个女娃娃,蹦跶着跳到冯婶旁边,嘴巴和抹了蜜一样夸起鱼汤的香气。
晚饭好了。
乌焱焱得了果果给的一颗草莓,正得瑟地与大哥乌骄阳炫耀。
得了一个后背巴掌。
撇撇嘴,终于老实下来。
“果果,我的呢?”大海碗端着还没吃两口,乌骄阳冲着旁边的小姑娘不满地念叨。
乌骄阳也就比乔大力小两岁,但性子没有早当家的大力来得沉稳,说出的话孩子气得很。
果果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脸颊的软肉微颤,笑得明媚:“骄阳哥哥,你上次都不肯带我去摸鱼!”
小姑娘记仇,去年夏天的事情还记得牢牢的。
对于乌骄阳只带男娃去海里摸鱼,怨念很深。
乌骄阳翻了个白眼,皱眉道:“你又不会游泳!”
“不会可以学啊!”叶果果急急应道,软绵绵的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只让人觉得稚气可爱。
乔大力仰头对准碗口喝鱼汤,侧耳听着两个小屁孩的争论,插嘴道:“好了,岁数不大,道理一套套的,是我和骄阳说不要带你和小花去海边的。”
对上乔大力,叶果果就不敢呛声了。
小脸一拉,闷声闷气地把头埋进碗里狂抿汤。
冯红叶在一旁看得好笑,给每个孩子都添了一大块鱼肉,打圆场道:“好了,果果不要生气,大力哥哥也是担心你们,下次想去的话,和你乌叔叔说,让他带你俩去玩。”
乌大辉三两口干掉一整碗杂粮饭,起身添饭回来听到这话,立马接话笑道:“是啊,想去玩,等天好了,叔叔带你们一起去捞鱼,大力几个一起去!”
乌大辉可喜欢隔壁家这两个小闺女,聪明又乖巧。
发脾气也跟撒娇一样,跟他家两个皮猴子一比,简直可爱得不得了。
要不是心疼媳妇儿生孩子辛苦,他肯定还是想要个软乎乎的闺女的。
说笑间。
乌大辉想起今天下午去山里头看到的,转身朝乔大力道:“大力啊,你们今年要种点啥?叔下午去山里看了,笋都不好找了......”
乔大力一听,正好他下午也在想这事,干脆反问道:“叔,你家种啥,我们也跟着种。”
渔村的村民虽说靠海吃海,但南海岛土壤肥沃,加上先前南来北往的商贩贸易,不少土地都开垦出来成为农田,就连乔大力他们都有份。
当然,也就是偶尔改改口味。
开垦、耕种、施肥、浇灌、除草,直到收获,每个过程需要的人力时间不说,遇上天灾虫害,产量不高的情况,这几个月就白瞎了...
同一时间,军区宿舍楼。
顾谨戈对着侃侃而谈的叶白芷迷茫又困惑。
什么亩产量千斤以上?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上次军报里的农学板块,单是亩产超过200斤就上报表扬了。
这是...被骗了?
一溜的陶罐靠墙摆放,叶白芷也很无奈啊。
她本想着直接把这系统兑换出的种子交给杜叔,但总觉得不合适。
究竟哪里不合适,她也说不出来。
总之,就不想出风头。
结果。
叶白芷说得嘴巴都干了,抬眼就瞧见某人一脸听天书的表情。
荒谬中带着离谱,且难以理解。
她一时哽住,胸闷气急道:“真的!那老板就是这么和我说的!”
顾谨戈:......要好好整顿下市场风气了。
笃定叶白芷是被流动的黑心摊贩骗了的顾谨戈,见人急得脸都涨红了,赶忙好声好气地放低音量道:“我知道,那你是想要种这些?”
他估摸着叶白芷想要改善伙食,听她话里说的意思,如果种出来,不说起来,至少大家餐餐都能吃上白米饭...
叶白芷听出他话里的劝哄,见顾谨戈还是不信,只能泄气般道:“嗯,可以的话,就用这种子种。”
顾谨戈瞧见方才还兴致勃勃一个劲儿说话的人一下子蔫巴下去的表情,失笑道:“好。”
“如果不行的...嗯?”叶白芷正欲说要是不行就算了,听到顾谨戈的回答,愣住。
顾谨戈眼睁睁看着叶白芷几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现在又从沮丧变为怔愣,语气里是隐藏不掉的笑意,继续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岛上土地很多,听你讲课的战士们也很多,知道是你拿出来的种子,大家都会好好种的。”
是的,顾谨戈已经想好了。
现在还不确认这种子到底能种出什么?种多少量出来?那自然不能占用固定农耕的土地。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军区这么多空地,人也有的是,再开垦就好。
食堂里,训练完,体力消耗巨大的战士们正狼吞虎咽吃晚饭,完全不知道自家连长三两句话就将他们日常训练量加了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