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鸣诛坐在靠背转椅上,月眉紧锁,心思深重的发着呆。
宽敞简约的办公室里,书卷气浓郁,橙红的夕阳光芒透过窗户玻璃,映射在檀木制成的大班台办公桌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鸣诛略抬起杏仁般饱满的眼睛,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手机,是姐姐鸣连的来电。
鸣诛犹豫了两三秒,还是拿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姐……”
“鸣诛,你现在在哪里?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陪爸爸妈妈吃饭的吗,都六点半了,你怎么还没到家?”
“我在公司,加班。你们先吃吧,我晚点回来。”
鸣诛说着,挂了电话,拿了包,起身关了办公室的灯和门,情绪低落的离开了。
穿过职员们所在的大办公室,才能到电梯门口,鸣诛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办公室的走廊上。
“小鸣总好……”
“小鸣总好……”
还在加班,走过走廊的职员们一见鸣诛,连忙问好。
鸣诛勉强挤出微笑,点头回应。
待鸣诛行的远了,两三名女性职员围在工位旁低声私语了起来。
“小鸣总好帅哦,这身高得有一米八几吧,西装革履,这身材匀称有度,尤其这张脸,简直太好看了。”
“小诺,别犯花痴了。”
“兮兮姐,小琳姐,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现,小鸣总今天下班挺早,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不高兴才是正常,小鸣总辛辛苦苦谈了一个月的品牌代言人,老鸣总说换就换,小鸣总工作已经非常努力了,可是老鸣总总觉得他做事欠妥当,不成熟。”
“怎么回事,兮兮姐快跟我讲讲,我才入职一个星期,还不知道呢。”
“我说了你们可别到处说。这次公司选品牌代言人,小鸣总觉得咱们公司的产品新品居多,前期应该以快消为主,品牌代言人应该找当下德行不错的流量,先签短期约,流量明星有热度有人气,粉丝花钱又能打,最适合新品快消了,等新品成熟了,产品通过快消也会提升一定知名度和口碑,再考虑以后代言人的选择方向。”
“嗯,这个策略挺好的。”
“可是咱们老鸣总不这样想,老鸣总的意思是直接找国民度很高的老戏骨做品牌代言人,签长期约,这样就算前期产品销量不会很高,但走长线,有着老戏骨的国民度在,产品销售会一直很稳妥,又何必折腾着先签个流量,之后再换呢。”
“老鸣总的想法符合老一辈人的观念。”
“所以说呢,这是年轻人和老一辈人经商观念的矛盾碰撞。本来今天是小鸣总约见那个流量明星签合同的日子,可老鸣总坚决不同意,小鸣总拗不过,就放了人家大明星的鸽子。这还只是个例,同类的情况多呢。”
“可是小鸣总才是咱们公司的市场企划总监,老鸣总虽然是董事长,也应该适当放放手支持支持小鸣总的想法啊。”
“老鸣总的脾气,等你在公司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基本是一言堂,总经理是他女儿,隔三差五的还被教训呢。”
“嘘,你们两个可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别明天又挨经理的训。干活了干活了。”
……
鸣诛走进了电梯,按了一楼键,便是闭目起来,此刻他心里很烦躁,父亲总觉得他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他已经大学毕业三年了,已经二十五岁了,对公司的经营他有自己的想法,可是每当他提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父亲总会说一些打击他的话,挫伤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三年了,他一度萌生了跳槽的想法,如今,他已是下定了决心,真的要跳槽了。
傍晚六七点的电梯极快,从二十楼到一楼,眨眼便到。鸣诛出了电梯,来到写字楼门口,茫然四顾。
巴渝这座超大城市,生活节奏极快,傍晚的街道霓虹灯绿,车水马龙。鸣诛望着眼前鲜明的街景,不知自己何去何从。
突然鸣诛想起了前几日陪顾客去的一家酒吧,便是拿出手机,查起了与顾客的微信聊天记录,很快便找到了这家酒吧的名字。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鸣诛没有心思开车,便是直接打了出租车去了酒吧。
剧场酒吧里,鸣诛饮酒如水,听着那震颤人心肺的DJ旋律,他已经醉了,醉的很厉害,也便摇摇晃晃着身体,来到了迪斯科厅的中央,同那些放飞自我的人群一样,放飞了自我。
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又响,微信的消息提示多达三十条,高分贝的DJ音乐声响下,手机来电的这点音量根本微不足道,已是十五个未接来电。
已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公寓客厅中,鸣连坚持不懈的打着鸣诛的电话,得不到任何的回信。
“阿连,诛儿还是不接电话吗?这么晚了,他还在公司加班吗?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叫人操心。”
沙发上,鸣诛的妈妈李冯坐着,责怪又担心的说道。
“妈您别担心,我这就去公司找他,爸已经睡下了,您也快去睡吧。”
鸣连说着,披了大衣换了鞋子便急匆匆出了家门。
主卧室中,李冯行了进来,屋里黑着灯,鸣强云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还没回来吗?”鸣强云问道。
“现在知道关心儿子了,他抗拒回这个家还不是因为你,但凡你在事业上能多认同他一些,能放开手一些,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又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李冯责怪道,说着便坐在床头哭了起来。
“今天人事总监说他提交了辞职报告,我忽然发现是不是我真的对他太过分了。”鸣强云开始反思起来。
“儿子辞职了你才知道有一点柔软了,早干嘛去了,你三十五岁咱们才生的阿连,四十岁了才有的诛儿,你如今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有多少精力去顾公司,这么大个公司,靠阿连一个人怎么撑的起来,你还不好好对儿子,还把他逼的辞了职,你是想你拼搏几十年挣下来的公司垮掉还是想等你死了没儿子给你办后事。等儿子回来,你这次要态度放好跟他谈谈,把以前的臭毛病都改掉。”李冯说着,哭的更凶了些。
“好了好了,知道了,大半夜的,别哭了,不然眼睛该肿了。你快睡吧,我来等阿连的消息。”鸣强云说道。
“这么晚了儿子不回来,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我怎么能睡的着。”
……
鸣诛在酒吧中放飞自我尽了兴,那憋在胸口的怨气、烦躁释放了很多,他感觉心中畅快了很多。
走在马路边上,深秋的天气很凉,鸣诛拎着工作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街上的车辆已是稀稀疏疏,裤兜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鸣诛掏出手机,是姐姐鸣连的电话,他正要接通,忽然手机屏幕一黑,竟是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已经很晚了,母亲应该已经睡下了吧,姐姐这个时候还打电话,应该是找他有事吧,这般想着,鸣诛朝最近的公交站台快步走去。
细看公交站牌,六十五路公交车可以直达家所在的街道,车程四十五分钟。
鸣诛从身上摸索出了一张一百元纸币,在公交站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大袋零食,就为找零几个硬币坐公交车。
小卖部竟然有公用电话,鸣诛便想给姐姐回个电话,可是一转念,他竟是不记得姐姐的电话号码,平常都用微信联系,电话号码记得少了,脑海中只存有唯一的电话号码,便是母亲的。
“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了。”鸣诛自言自语了一句,便是等起了公交车。
六十五路公交车很快就等到了,鸣诛上了车,车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五六个人,鸣诛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公交车平缓的行驶着,鸣诛困意席卷,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只感觉公交车拐过了一个又一个弯,巴渝是山城,道路九曲十八弯的很正常,鸣诛这样想着,但还是让自己保留着一丝清醒意识,担心坐过站。
鸣诛终是没有抵抗住困意,睡实了去,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鸣诛隐约间听到吵杂的吵架声,突兀的,公交车一个猛刹,鸣诛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心脏悸动不已,脑袋磕在了前排座椅坚硬的塑料壳上,撞的生疼。
鸣诛困意全无,瞬间清醒,只听得车上的几名乘客尖叫不止。
鸣诛急忙朝正前方司机所在的车窗外看去,前方是红灯,有一辆黑色小轿车正停着等红灯,方才司机的猛刹车,应该就是怕追尾上前面的小轿车。
鸣诛看到公交车司机旁边站着两名中年乘客,口中一直叨叨着什么,其中一名乘客竟伸手去抢司机的方向盘,公交车司机一只手回打着乘客抢方向盘的手,一只手猛打方向盘避开前面的黑色小轿车,公交车竟是直戳戳的撞向了路牙边的围栏。
鸣诛一眼便认出了这条路,正是长江二桥,这路牙围栏之外,便是滚滚长江。
公交车撞断了围栏,直直的朝长江开去。
这一刻,鸣诛感觉空间都是静止了,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他的心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剧烈跳动着,仿佛即刻就要破腔而出。
咚……
鸣诛听到了公交车坠江的声音。
哗啦……
鸣诛听到了车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世界安静了下来。
……
写字楼下,鸣连望着高耸的楼体,二十层灯光全熄。
“难道他歇在了办公室……”
鸣连想着,奔跑着进了写字楼,楼内灯光黯淡,鸣连的心跳的厉害,极度的不安。
鸣连乘着电梯到了写字楼二十层,二十层漆黑一片,除了那安全通道的指示绿灯还亮着。
“鸣诛,鸣诛……”
鸣连打开了二十层办公室的所有灯光,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鸣诛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鸣连找遍了鸣诛的办公室,没有看到鸣诛的人影,找遍了二十层的每一个角落,亦是不见鸣诛的身影。
鸣连心中的不安膨胀到了极致,她使劲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
“喂,是兮兮吗?我是鸣连。”
“鸣总,这么晚了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电话一端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
“兮兮啊,你是市场部的主管,每天都是最后一个下班,你下班前有没有看到小鸣总?”
“小鸣总啊,他大概六点半左右就下班了,他下班的时候经过大办公室我看到他了。”
“好,好,我知道了,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休息。”
“没事鸣总。”
鸣连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奔跑着往电梯口而去。
三天以后……
公寓中,两名人民警察端正站在客厅中,其中一名警察将一个工作包放在了茶几上,另一名警察将一张身份证放在了茶几上。
鸣强云与李冯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拿过茶几上的工作包和身份证。
鸣连站在父母的身旁,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掉落。
“两天前你们报案称儿子鸣诛失踪了,这是今天早上从长江里打捞上来的坠江公交车上其中一名乘客的贴身物品,身份证上的名字也叫鸣诛,上面的地址就是您们的家。”
李冯闻言,嚎啕痛哭。
“我儿子,他现在人呢,人…怎么样?”
鸣强云早已泪流满面,强忍着痛哭问向警察道。
“他…他正在医院接受抢救,坠江公交车算上司机,共有八名乘客,您儿子是唯一幸存者。”
“警察同志,我儿子他在哪家医院,快带我们去看他。”
……
酆都中医院,鸣连陪着父亲鸣强云与母亲李冯,守在ICU重症监护室前,父母老泪纵横,方才医生说,他们已经尽力了,鸣诛只要能醒过来,就会脱离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靠鸣诛自己了。
……
鸣诛躺在ICU重症监护室中,感觉自己仿佛有了一些意识,他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往门口看去,透过门上那一小片的透明玻璃,他看到了父亲那张皱纹满布的脸庞,眼也不眨一下的望着他,父亲眼眶中泪光涌动,仿佛瞬间老了好多岁。
鸣诛闭起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他做起了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是一名佛陀,也是一名凡人,更是天地乾坤的主宰者。他叫颇罗堕,也叫鸣诛,更叫自然木灵,世人皆唤他坐鹿尊者。
作者有话要说:首部长篇原耽,表达心中的美好故事,希望大家能够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