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美人应允,赵湘璟不敢有半点耽搁,立马开车将她带到一处城郊的破旧厂房。推门一看,里面乌漆嘛黑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胶水味,地上到处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道具,把过路的地方都占满了。这哪是什么电影基地啊,分明就是个装破烂的大仓库。
令人不解的是,赵湘璟一个要啥有啥的豪门公子哥,偏就喜欢这些廉价的玩意儿,只见他随手捡起一把长杆枪递到司徒蓝樱眼前,满脸兴奋地展示:“瞅瞅这做工,可比你们舞台剧的道具精细多了。”
司徒蓝樱嫌弃地捏紧了鼻子,闷声闷气地要求道:“我要看剧本。”
赵湘璟把枪放下,表情似乎有点为难:“剧本是绝密资料,可能不太方便给外人看呀。”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能搞到剧本吗?现在是什么意思?”司徒蓝樱当即挑起眉,语气有点不太友善。
小赵公子毕竟是个软性子,见她不乐意了,赶紧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最近有朋友向我介绍了一个电影项目,正巧我认识这部电影的编剧方先生,所以稍微读了一点剧本,感觉故事挺震撼的,就想着投点资金试试水,结果电影厂的老板突然又说不需要投资了,为此我也很懊恼啊。”
司徒蓝樱偏不信邪了,这些富家子弟的人脉她还不了解?既然能看第一次,怎么就不能看第二次第三次?她干脆直接威胁赵湘璟,要是今天看不到剧本,以后他们就不要再来往了。
赵湘璟拗不过这位活祖宗,只好带她去最里面的办公室碰碰运气,幸运的是,编剧方先生今天还真在这里。
方先生见到两位贵客,原本还是挺热情的,但一听他们要看剧本,马上就垮下脸来,说什么绝密文件,泄露要承担法律责任云云。
赵湘璟最近手头阔绰,巴不得在司徒蓝樱面前显摆一下,于是便从皮包中掏出一沓银票,假装若无其事地放在他面前,悄声说:“就看一会儿。”
方先生推了一下眼镜,仔细看清那沓花花绿绿的银票,脸色变了又变,贼溜溜的眼睛向四周瞟了一圈,确认没有外人后,一把将钱塞进口袋,而后悄悄从抽屉里摸出一本册子,递到司徒蓝樱眼前,接着比出一根手指道:“只能看一刻钟。”
他心里偷偷打着算盘,反正是个没念过书的歌女,就算给你一个钟头,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但司徒蓝樱是何许神人,往那一坐,立马化身风扇精,噼里啪啦地翻着书页,大脑自动过滤掉那些罗里吧嗦的废话,只捡其中最精炼的剧情来看。
这部电影叫做《蔷薇子弹》,故事确实挺震撼的,震撼之余,还有一点诡异。
故事的女主人公是一位绝色无双、气质如兰的名门闺秀,却无力反抗家族联姻,最终嫁给了一位重权在握的大将军。将军虽然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确是个粗鄙蛮横、不解风情之人,无法给予女主渴望中的美好爱情。
后来,女主跟一位温柔善良的昆曲小生相爱了,两人私定终身,准备逃去国外生活,可就在私奔的前一夜,将军撞破了奸情,将这对苦命鸳鸯囚禁在大牢里,残忍地折磨了三天三夜,最后用两枚子弹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故事的结尾,战争爆发了,残暴的将军战死沙场,女主的家人将她和情人合葬在一片蔷薇花盛开的原野上。
一整本翻下来,适合梨央的角色大约只有女主身边的小丫鬟,类似《西厢记》里红娘的那种角色,真够无聊的。
不到一刻钟,司徒蓝樱就把剧本丢了回去,对赵湘璟说:“看完了,走吧。”
*
回去的路上,赵湘璟忍不住问她:“你觉得刚才那部剧本怎么样?是不是贼精彩?”
“你不觉得有点瘆人吗?”司徒蓝樱蹙着眉反问道:“又是偷情,又是私奔,又是虐杀,未免太过挑战公序良俗了吧。”
赵湘璟握着方向盘,得意洋洋地显摆起来:“你不懂了吧,这叫反封建,反包办婚姻,鼓励大众追求民主自由。立意且不说,故事也写得很有水平,爱恨情仇,起承转合,一波三折,都是老百姓爱看的,还有悲剧性的结尾,简直太震撼了,我都能想象出观众们在电影院里哭成什么样子。”
司徒蓝樱此时的心情只有嫌弃,非常嫌弃,反封建的人最后都挨枪子了,还有谁敢出来反封建?
等等!说到挨枪子,司徒蓝樱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这故事怎么有点熟悉呢?
“小赵公子,你知道电影厂的老板是谁吗?”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着急呢,要是知道了,早就缠着他让我投资了。”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司徒蓝樱愈发觉得蹊跷,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跟着王泗源做生意,即使万分小心,还是被冯斌卫抓到了把柄,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呢?
她又问:“你知道电影的女主角定了谁吗?”
赵湘虞回答:“据我所知,应该还没定呢。”
回到剧团,司徒蓝樱马上给王泗源的别馆打了一通电话。
嘟——嘟——几声后,话筒那头传来拖着长音的慵懒腔调:“大小姐,您不是在家闭门养伤吗?找小的有什么事儿?”
司徒蓝樱开门见山地问:“你有没有全家福照片?”
“什么?我怎么可能有那玩意儿?”王泗源顿时满头黑线。“不好意思,我的家庭关系扭曲,别说合照了,我连王玉衡的面都不想见呢。”
“少说屁话。”司徒蓝樱啐了一声后,明明白白地提醒他:“两年前十二月的阅兵典礼结束后,《亲民报》刊登了你们一家身穿正装,坐在宴会堂牌匾下面拍的合照,你找一找,马上给我送过来。”
王泗源这辈子不服天不服地,唯独佩服司徒姑奶奶这过目不忘的脑袋瓜子,特么的两年前的报纸,让他到哪找去。
被逼得没法子了,他只好专程跑一趟司令府的档案室,折腾了足足大半天,终于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了那份旧报纸,之后也不敢耽搁,立马火急火燎地开车给司徒姑奶奶送去了。
司徒蓝樱将报纸摊开,指着端坐在王玉衡身边的那个穿着绸缎长旗袍的年轻女子问道:“她是谁?”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王泗源没成想她折腾一大圈,竟然是为了打听自己那个红杏出墙的前嫂子,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司徒蓝樱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而后举起报纸,仔细研究起来。报纸本来就是黑白的,又过了些年头,人物的模样已经看不清了,只能依稀辨出那女子身材清瘦,长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
陈阳龙氏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家教素来十分严格,龙家的孩子也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他们处事低调,极少参加社交活动,故而在圈子里的存在感并不高,但有个事实毋庸置疑,那就是龙家的长女龙莹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知书达礼,工书善画,温婉灵秀,是不少大家闺秀暗暗羡慕的榜样。
一个无可挑剔的女人,谁也没想到她会鬼迷心窍,做出那种寡廉鲜耻之事,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也毁了家族的清誉,实在是可怜可恨,可悲可叹!
收回万千思绪,司徒蓝樱突然问:“你这位前嫂子,可否有什么兄弟姊妹?”
王泗源回答:“那可多了去了,龙家别的不多,就是孩子多。”
司徒蓝樱斟酌了一会,又问:“我记得,龙家有一位公子在法院担任要职,风流俊雅,品貌无双,人称“陈阳第一公子”,单字一个茗,你对此人可有了解?”
“什么陈阳第一公子?未免太夸张了吧。”王泗源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自己的嫌恶。
“搞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都喜欢那种阴柔的小白脸,换我可看不上他,脾气古怪难相处,不笑的时候好像别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一笑起来,整张脸阴涔涔的,瘆得人牙根疼。”
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司徒蓝樱耳边小声说:“听传闻,龙茗根本不好女色,就是所谓的断袖之癖,你说奇不奇怪?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全城的姑娘都要心碎了。”
司徒蓝樱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就算人家有龙阳之好,钟意的人又不是你。”
“啧啧啧!”王泗源使劲搓了搓小臂上的鸡皮疙瘩,颇为厌恶地说:“他要是钟意我,我直接找口井跳进去淹死算了。”
“反正传说中的事,我是从来不信的。”
司徒蓝樱闷哼一声,低头继续研究手中的报纸,看着看着,她突然将报纸上的照片竖在自己的脸旁,向王泗源问:“你有没有觉得,龙莹长得像哪个人?”
王泗源对龙莹压根没有太深的印象,随口就说:“像谁?难道像你不成?”
司徒蓝樱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呢?”
她背光坐在窗前,金色的夕阳模糊了五官的形状,唯有面部的轮廓变得格外清晰,定睛一看,那精致而又流畅的线条竟然与报纸上的女人如出一辙......
“这......”王泗源霎时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再开口的时候,情绪都有些绷不住了。
“蓝樱,你可别吓唬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跟龙家天生相克,你这一会儿龙茗,一会儿龙莹的,搞得我心里好没底。”
司徒蓝樱用指尖小心拂过报纸上模糊的照片,淡淡地说道:“你要是觉得没底,就去多筹备一些资金,秦梨央对我还有大用处,我可不想这些活人死人,挡了她出人头地的路。”
王泗源终于开了一回窍。“你的意思是,龙茗也要掺和这次雏星大赛?怎么可能,龙家人从来不关注歌舞圈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仅靠一部真假莫辨的剧本,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司徒蓝樱当然不敢保证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毕竟她与龙茗毫无瓜葛,龙茗没理由三番两次耍手段警告自己,更没理由刻意去挡梨央的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因为......
柳垂怜?
记忆的画面从脑海中一幅幅掠过,不知从何时起,柳垂怜突然穿起了高档的成衣,突然有闲钱带梨央去高档餐厅用餐,突然请来谷明轩专程为她作曲,种种端倪串连在一起,都指向了一个结论,就是柳垂怜确实有了后台。
但是,龙茗和柳垂怜,两个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真的会是那种关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龙茗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