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有一瞬间的晃神,他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坐姿,侧头看他时口吻不冷不热的:“倒酒。”
“好的顾少。”梁慕然半蹲下身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双手捧着杯子递到他的面前。
“喷香水了?”捧着酒杯的一双手小巧又白皙,往上看去,入目便是一节戴着玉石手串的皓腕,顾锦从那里闻到了一丝清甜的柑橘味。
梁慕然的双颊微红,他轻声回答:“是Chanel Gabrielle,导购说这款香水是甜甜的橘子香味搭配腼腆清新的花草味,香味充满层层叠叠精致细腻的层次感,香调中规中矩不容易出错,我只在手腕上喷了一点儿,味不大。”
再有层次感也是工业香,跟他的不一样。
顾锦接过酒杯,手指避无可避的擦过对方的指背。
威士忌需要在橡木桶中至少熟成3年,周藏今晚给他安排的是一瓶颜色清淡的威士忌,浅颜色也有好酒,颜色浅意味着用来熟成威士忌的橡木桶的“桶味”不会很重,这款威士忌的造酒厂蒸馏的原酒味道足够饱满,这种“弱桶”反而更能展现出威士忌别样的甜美,不过现在他只是端着酒杯却未喝一口。
“会喝酒吗?”顾锦睨着对方询问道,“能喝威士忌?”
“能……能的。”梁慕然笑着回答,随后立即拿起桌面上的空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端起酒杯冲着顾锦甜笑:“顾少,这杯为您干了。”
沾酒,不乖,笑的也不如他好看。
顾锦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梁慕然一杯酒下肚,胃里似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人也放开了不少。
他将一只柔软的手掌搭在顾锦的腿上,大着胆子撒娇:“顾少,您也喝一口嘛。”
顾锦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憋眉冷脸,不过到底还是给了对方一个面子,他将酒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太恶心了,梁星河撒娇的时候自己有这么排斥吗?
梁慕然用指尖轻轻摩挲他的大腿,恭维道:“顾少海量呀。”
顾锦眉心猛跳立马往左侧挪了一米,他动作生硬声音也像是粹满了冰霜:“回去吧,我对男的没兴趣。”
对同性发出的性暗示感到生理不适,看来自己不是同性恋。
梁慕然这边还未反应过来蒋云帆那边便率先笑了出来:“顾哥,别怪弟弟使坏啊,哈哈哈……实不相瞒,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怎么着,被男的摸大腿感到生理不适了吗?”
顾锦听到这话酒也不喝了,他伸手捞起桌台上的烟盒,手指轻弹熟练的抽出来一根香烟。
周藏坐的位置离他最近,立即眼疾手快的拿起打火机替他点着,他一脸迷惑的看向蒋云帆,问道:“你们基人是不是天生自带gay达啊,对方是不是同性恋还能用看的?那你给看看尤少爷是不是你们同道中人啊,我咋瞅着他有点恐同呢,那什么,你们圈里不是有句话叫‘恐同即深柜’吗?”
尤崇山被周藏的一番话说的开始自我怀疑了,他跟男人勾肩搭背的时候可没顾锦刚才那么大的反应,不过就是被人摸个腿而已,怎么还能瞬间闪到一米之外呢。
“我……我也是?”尤崇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骂咧咧,“我他妈都让女人破了身了你现在来跟我说我是gay?操,我脏了……”
蒋云帆顺手搂过重回身边的小男孩儿,嗤笑:“这间包厢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gay你也gay不起来,傻逼。”
被骂傻逼的尤崇山不仅没计较他的话反而笑的一脸舒意:“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是个走后门的,我一向喜欢的就是胸大腰细屁股翘的小甜心,嗐,臭男人怎么能跟香香软软的女孩们比呢,爷倍儿直。”
蒋云帆扣起酒杯跟秦琨鹏碰了一个,后者立马表态:“宝贝儿,我你就不用看了吧,咱俩可是同一个池子里脱光了泡过温泉的情分,我什么样儿你不清楚?”
蒋云帆冷哼一声霎时间神情晦暗。
“嗷嗷嗷?你俩以前还坦诚相见过?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细说一下啊。”尤崇山冲秦琨鹏竖起大拇指,赞叹似的评价对方:“勇士。”
蒋云帆一个眼神都不惜带扔给他的,他往后靠向椅背,骂道:“好你妈的奇,告诉狗都不告诉你,海市第一大喇叭。”
尤崇山好奇心重,立马对着秦琨鹏挤眉弄眼:“琨哥,在哪儿?什么时候?告诉弟弟呗,平常你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之前跟他有过一段,后来掰了?”
秦琨鹏自然不会告诉他那事是发生在日本别府,在蒋云帆的成人礼之后。
宴会刚一结束俩人就快速离场,随即挑了一处汤泉泡上了,秦琨鹏提议给对方搓背,搓了没两下就被人反身抱住,顿时,一棒一绳来了个亲密接触。
当时跟秦琨鹏做了十多年好兄弟的人突然公布了自己的性向并且顺手跟他告了个白。
当初怎么收场的来着?
“你梁哥的成年第一炮还是我亲手帮他打的,你说我俩掰没掰?”秦琨鹏语调平静的谈起从前,脸上没有丁点儿的不自在,“不管他是喜欢进洞还是走后门,他都是我最爱的宝贝,看不惯给我憋着,以后也把你脑子里的那点封建残余藏利落了,少他妈在我面前嘴他,他gay他的碍不着你尤崇山什么事儿。”
蒋云帆端着酒杯酌饮,一口一口尽是苦涩的甜蜜。
尤崇山见怪不怪的抱拳施礼,连连承诺:“行行行,知道你从小就会护着这小子,我就是嘴上贱喜欢逼逼两句,其实心里对他没歧视的,说实话,他喜欢男的女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不会喜欢我,大家都是兄弟嘛。”
蒋云帆放下酒杯,冷冷道:“我稀罕你做我兄弟了?”
“琨哥,你看他!”尤崇山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立马向秦琨鹏哭诉,“他嘲讽我,你还管不管了?”
秦琨鹏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摸上蒋云帆的头,笑的纵容无比:“乖,你想怎么对他开嘲讽就怎么开,骂不过了我帮你。”
蒋云帆撇开视线没接话。
太操蛋了,到现在还是喜欢他。
尤崇山苦笑不已,真情实意的发出一个字:“操……”
秦琨鹏身边的女伴微微偏头隐晦的打量起蒋云帆,她看得入神心里啧啧称奇:怪不得跟秦琨鹏在一起两年多了他还是不肯跟自己有亲密接触,原来是因为心里一直藏了个男人,看样子,还是个五官深邃气质出众的混血儿。
蒋云帆似有所觉,眼神冷冽的回视过来,女伴连忙调整情绪给了对方一个得体的微笑。
嘁!有什么好得意的。
蒋云帆心里五味杂陈。
不过,做了秦琨鹏两年多的女人确实值得她得意一回。
“我不喜欢你的女朋友,跟她分了。”蒋云帆毫不避讳的对秦琨鹏表达不满,湖蓝色的深邃瞳眸紧紧锁着他的唇瓣,继续道,“刚才喝的有点多,晚上你送我回家。”
秦琨鹏无奈一笑:“好……小祖宗。”
酒过三巡,聚会的气氛持续高涨,他们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也都是玩了十几年的密友了,五人当中除了顾锦,彼此间闹起来的时候更是百无禁忌,是以热浪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半才偃息。
聚会结束时,顾锦喝的面皮潮红脚步也有些凌乱,他掏出许久未看的手机想要打个车,突然就看到梁星河发过来的十几条微信。
“哥哥,你去做什么了?”
“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
“为什么不回复我?”
“听阿姨说你今天去陪老婆了,你老婆是谁呀,我见过吗?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呢。”
“哥哥,你今晚还回家吗?”
“哥哥有了女朋友就不理人了吗?”
“哥哥,明天你还出去吗?我想去市区买点学习资料,你能带我去吗?”
“我想让你带我去。”
“哥哥是不是不方便带我,明天是不是也要和女朋友约会?”
“没关系,哥哥的女朋友要紧,我自己打车去吧。”
“我要睡了,哥哥晚安。”
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在三个小时前,顾锦目光迷离,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阅读,最后竟然看笑了。
小白茶真是把套路玩的越来越溜了,还挺会以退为进。
“哥,我送你吧,今晚看你喝……喝挺多的。”尤崇山大着舌头去揽顾锦的肩,“我……我带了……司……机过来的,让他……先送…送你…送你回老宅。”
“不用。”顾锦从打车软件上预约了一个小时后的出租,他分出一只手岔开五指往上撸了一把打理精致的刘海,说道,“我先去楼上开个房泡个澡,醒醒酒再走。”
“顶楼1888一直给哥留着呢,我让服务员带您上去。”周藏打开包厢门随便叫住了一个服务员,吩咐道,“房号1888,你现在去跟前台要房卡,待会带顾少爷去他的专属套房休息。”
“好的老板。”服务生恭恭敬敬应下,随即走向电梯口。
秦琨鹏无视了身后的知性大姐姐和识趣小男孩儿,他半扶半抱着蒋云帆侧过头对顾锦他们说:“我送这位祖宗回家,他一喝多了睡眠质量就很差,我得伺候他躺下了。”
尤崇山连忙送瘟神似的赶他们:“快……快快滚,别……说伺候他躺下了,你俩,就……就是要去睡同一个被窝了也不用跟哥几个报备,这缠人的小……小妖精你赶紧给带……带走。”
蒋云帆搂着秦琨鹏的脖子骂道:“你管我俩睡不睡一个被窝呢,傻逼。”
尤崇山自知斗嘴斗不过他,当下只会摆手:“琨儿,带着你家的小妖精快他妈滚。”
几人当中就属秦琨鹏的酒量最好,今晚他也喝的最少,此时人很清醒,对着尤崇山笑的十分绅士大方:“就你会逼逼。”
他冲顾锦点了个头就拖着小混血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顾锦洗去一身酒味又换了一套运动服,他走出会所坐上了网约出租车。
凌晨三点半,海市的夜晚繁华依旧,属于各大娱乐场所的营业时间正达到峰值,马路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出租车疾驰而过满街未见卷帘门。灯牌照耀着宽阔的马路,光怪陆离的光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顾锦将车窗半将闭上眼吹了一会儿夜风。
星河……
我并不是个对男人有欲望的同性恋,甚至被尤崇山的那个预备炮友撩拨的时候身体也会诚实的给出反应。
自十三岁开始至今,我跟数不清的三教九流打交道都未曾对男人产生过兴趣,甚至今晚试验后发现自己对于同性的触碰会产生心理不适。
偶尔的几场春梦,对象也都是漂亮的女孩子。
那我就是个异性恋无疑了。
顾锦闭目沉思,越深想越觉得自己性向明确。
下了出租车,顾锦用指纹解锁大门然后轻手轻脚的进入院子,他利落的爬上高大的梧桐树接着鬼魅似的从外面翻进了二楼阳台,然后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进入了梁星河的卧室。
虽然在回家之前已经泡过澡也喝了醒酒汤,此时顾锦仍有些醉态,他自言自语似的悄声问道:“星河,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