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刷拉。”

乔颜板着脸，一手扶住锅边，拿着竹帚一边绕着里头来回摩擦，隐隐有越发用力的趋势，周身散发的郁气越发浓厚。

檀云心有余悸的收回视线，赶忙转身埋头择自己菜来。

乖乖，自打娘子从阿郎那晓得了自己也要参加学宴且先不说，偏偏还是头名，连着几天都雷打不动的刷锅，眼瞧着那锅都要抹的蹭亮蹭亮的。

若学府首名落到旁人的头上那是天大的喜事，可乔颜自认学识上比不过燕明月，武艺上越不过陈巧倩，也就于算数一道还有些天赋，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当这学府首名啊。

作为首名，她很苦恼，作为庖厨，她很头痛，做出一道菜并不难，可有太多选择难以抉择，大周主食为白米，若说配着下饭的红烧肉，糖醋里脊就有不少来选择的。

乔颜并未将这回学宴看得太过简单，她深知两府合并只是由今上施压，暗地里头却是有不少人反对的，她这回作为首名代表的不光是尚学的颜面，从而也是昭示着女子进入朝堂也能有所作为的指向标，若她在宴会上头出了一点差池，想来那些暗地里的老顽固们会以此为垡头，趁机挑起反抗学府合并的势头吧。

谢珩之作为太学首名，无论是出身还是学识才貌皆为上等，可厨艺天赋着实不好，可是就是这样哪怕呈上去的是如何糟糕的菜肴，那些官员怕也不会说些什么，乔颜对此无话可说，只能说女子并非就弱于男子半分，惊艳绝才还是文韬武略并非没有能人，只是没有一个彰显的机会，而由先帝一手推进开办尚学之举成功打破了禁锢，为困居后院的女子也有了能彰显自己的舞台。

乔颜半晌默不作声，一旁看着的檀云心里惴惴，终是忍不住发作：“娘子，这种刷锅的粗活下次我来做就好，您就好好坐到一边休息会儿。”

半刻，乔颜低头看着锅边隐隐有快被自己掰弯的趋势，面上露出一抹尴尬，顷刻松开锅把手，想事情想的太远了，难免力气失控了些。

这下闯祸被安排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的乔颜托着下巴叹口气，只看檀云穿着围兜，手里头捏着一块长条剂子顺着锅边呲溜的滑进滚烫的热油里头，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冒泡的烫油里头翻了个身，原本长长的面剂子迅速染上金黄脆衣，整个肿胀起来，只顺着油水飘了几个圈，还没转几个圈呐，旁边倒也来了不少金黄小浮条来时不时互撞几下彰显自己的存在，一双木筷自锅外降下，几个拨动，让其充分沾上油来使其口感更加酥软。

乔颜津津有味的看着檀云熟练的拿着木筷拨动着锅里的油条，不禁怀念起当初檀云初下厨的场面，那时候还被油炸声吓的往后跳了好远，如今却是熟练的很，现在乔颜只用着在旁边说上一说，檀云就上手极快，如今现做的油条糖糕等物，都只需自己上手便够了。

其中的菜角便是最能说道的，檀云学的第一道油炸小食便是这个，只因着刚开始光会包饺子，对于这菜倒是入门极快，这三样油炸小食，除却糖糕步骤繁琐些，其余两个可是以连吃了三天的朝食为代价速成的。

乔颜手痒的很，只休息没一会儿便有事没事的往灶台那边凑过去。

檀云性子稳妥，做菜时候全神贯注，这次也是好久没做油炸小食了，难免有些生手，见锅里头的糖糕上下浮着周身已然裹上金黄，渐渐溢出一抹甜香味来，一筷子下去就要捞出控油放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出锅的缘故，还没夹出，就顺着筷隙从锅边滑落下去，这时候檀云离的极近，锅里头还是滚烫的热油，掉下去难免会烫伤。

乔颜眼疾手快的捞起手边的竹篓子赶忙接住，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其放在盘子里头扭头就是一顿输出。

“除了注意火候之外，作为庖厨还要留意会让自己受伤的东西，灶火烫油，用长筷夹物难免不稳妥，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兴许是变故突生，檀云瞧着还在晃神。

“吱呀”一声，乔父身着朝服从门外探过来。

乔颜却只瞄了一眼就要做旁的事，兴许是乔父的视线太过“犀利”，乔颜叹息，转头抓了一包刚出锅的油条菜角来，三步并两步侧着身子递给他，还有些不自在：“我可没说要原谅阿爹了，我只是担心你朝食不吃饿坏肚子了。”

随后压根不管乔父的反应，干脆利落的扭头关门，随后对上檀云探究的视线，乔颜抿唇一笑，收到信号的檀云身子一僵，赶忙埋头把手里头包好的菜角往锅里一滑后炸开。

还没消停一会儿，就只听得门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当是来洒扫的杂役也没在意，埋头思索这道红烧肉如何才能惊艳亮相。

据她所知大周因着建朝不过百年，所食之物还是以胡饼面食为主，也就平时的肉菜家中富足点用些油水，穷苦人家可就真是白水煮肉了，当真称的是没滋没味，就现今的时代，原先的糖和盐可都是稀罕物，乔颜捏着一瓶小罐子晃了晃，满是笑意。

得亏了穿越者大前辈已然打好的基石，如今大周百姓虽说不敢称人人家中都有细盐等物，但只要跑到名为大周百货的店铺里头，不说这些，就是连一些米面油也尽数包揽其中，虽说没有后世让人看得百花缭乱的调味料，但好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防腐添加剂不是。

上回还是发觉自制的调味料没有了，想着去东市里头撞撞运气，谁知道左拐右拐就跑到这家大周百货的所在街市，不出意料，乔颜买的是盆满钵满，临走的时候心里头满满都是对这位前辈的感谢。

门外头猛地传来一阵噪杂，乔颜直把小罐子放下，推开门，只见乔明文和乔明元互相推揽着，眼中都隐隐溢出火气来，偏生乔明元被乔明元死死压制着。

突然对上视线，乔颜：“.......”

乔颜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满是痛惜。

一阵手忙脚乱，乔明元猛地卡住门缝，鲜有死皮赖脸的也要进来的趋势。

乔颜叉着腰，太阳穴隐隐作痛，只看着眼前一大一傻叹口气无语道：“大兄，二兄，你们来小厨房干嘛。”

“领朝食。”偏生这俩兄弟这时候格外有默契。

现下不过卯初吧，太阳还没露头吧，大兄就算了，人家毕竟是朝廷要员，早起上朝顾不上朝食来领朝食没错吧，可是为什么她二兄要来掺和啊，无功无职，居家废物....每天开饭永远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

，对于她大兄，她笑着包好一个油纸袋递过去：“大兄，今日朝食我特意做了两人份的，等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啊。”

乔明文轻咳一声，面上升起一层薄红，好在他肤色深些，天色未亮，看得就不是很真切，他只收好油纸包，很是郑重点点头，甚至出门的时候差点迎头撞上门板，显然乔颜的一番挑逗起了作用。

见乔明文得食而归，乔明元自当意气满满，伸开手就差奔到朝食跟前了。

乔颜手上不停，却是借机瞥了一眼乔明元，抿唇低笑，她家二兄藏得可真好，平日里看着没个正形，可谁知道是个背地里头睹物思人的纯情男，瞧着那帕子还是她好姐妹燕明月的。

唉，要不探探明月那的底，万一能成呐，刚好管管自家的傻哥哥。

乔明元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檀云炸糖糕，明显的的落到刚出锅的吃食上头，显而易见的很。

乔颜直把包好的油纸袋往他头上一放，抿唇一笑：“阿兄，你若是想要留下来煽火，我是很乐意的呢。”

乔明元猛地接过油纸包，那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自他晓事，乔母下厨，他总要闹着进厨房玩，果不其然，少年顽劣的很，乔母只埋头做食之际，一时看顾不及，就生了灾事，自那以后，乔明元虽说没受伤，可独独生了怕明火这一体质，平常做饭用火倒也没什么变故，可教他和火接触，难如登天。

乔颜深知他兄长的痛楚，也晓得一些乔母为何封山不再为庖厨的缘由，可她希望阿兄能放下这些，变得袒露一些。

平日里惯是用着温润和煦的面具对人，活得叫一个“自在”。

“啊，阿兄，听说晌午的时候明月也在。”

突然张口冲着走到拐角处的乔明元一喊，只看着对方的身子微微僵住，只顿了半晌，猛地抱着那一袋子混着油条等物的朝食跑路。

乔颜捂着肚子靠着门板上头笑得开怀，还没缓过来劲儿呢，乔颜只缥缈的听檀云的幸灾乐祸的声来。

“娘子，你再不快些可要误了时辰了。”

乔颜的面色猛地一变，捞起檀云手里的油纸袋，嘴里叼着放凉的糖糕一口咬下直奔门口，正好卡住乔明元上马车的点安全上车。

“阿颜，你怎的上了我的马车。”乔明元被乔颜一把拉在马车里头，脑袋撞在木板上还隐隐作痛呐。

而乔颜径直拆开封好的油纸袋，大大咧咧的咬上一口，满不在意随口应道：“阿兄，想来还有些时辰，我们不若去粥记那买点粥来配着用朝食啊。”

他的一番言论在乔颜面前大抵都是没啥用的，乔明元认命的自掏腰包买了俩热粥，这家店铺早间排队的人不多，倒也没耽误功夫顺当的买回，刚掀开车帘，就瞅见乔颜一脸正色的盯着某处食肆摊子看得认真。

乔明元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这帘子不过刚掀开一道缝有了旁人的加入，乔颜被压得只能用手撑着软垫。

只见那头乔明元和陈巧倩不知说了些什么，瞧着氛围很是不错，不一会儿，乔明元像是发觉了什么，轻轻拿下陈巧倩头上的东西，弄完，抿唇浅笑之际，就连陈巧倩也是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来。

啊，真是青春啊。

乔颜看得心满意足，回头就瞅见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乔明元嘴里碎碎念：“.....”

乔颜知道，若是乔明元知晓那些词翻译过来就是去死吧，死现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