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怀远坊外头的一处大街。
守在坊门外头的坊正打着哈欠,看着来来回回入坊离坊的人来来回回好不热闹,专门守门的门卫倒是好奇为何坊正开了坊门后为何还不离开,这到底是顶头上司的私事,哪是他们小小的门卫能过问的?
不多久,坊门后头窜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偏瘦男子,手里头抱着刚取下来的头盔,兴许是跑的急,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把那几缕发丝牢牢的粘在上头,气息还未平稳,只能堪堪虚扶着墙喘气。
这人赫然就是被乔老大拉去锻炼的乔明元。
瞧见乔明元这般狼狈的奔过来,那位石坊正倒是甩净了为数不多的困意,抱着肚子连连指着乔明元好一通狂笑,收到对方的视线,也觉着自己好像反应有些大了,好不容易压抑下笑劲来,看到对方黑着脸,“噗”,捂着嘴的手都遮不住那声笑来。
等到乔明元回复了些气力,直把头盔往他那一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当真是我的好兄弟,看见我“落难”就笑的这般欢实。”
“哎,哎哪能呐。”这位石坊正可算是乔明元的太学的熟识了,早在乔明元入学之际便已是内舍学子了,照说这俩人年岁不一,却偏偏还能玩到一块去,可咱们乔二什么人呐,那可是学府社交达人,方一入学,上到博士,下到杂役哪一个人不认得他。
一把接来头盔放在手里头,看向一身盔甲的乔明元,一连围着转了好几圈满是惊奇:“乔二,都说你被乔都尉拉去当苦力了,我原当还不信,如今果真是真的,不看看你这小子连腱子肉都有了,行啊。”
“去,去。”乔明元嫌弃的一把拍开对头要上手摸的臭手。
那男子倒也不恼,细细数着帮乔明元来来回回的次数,终于在乔明元的咬牙切齿下缓缓吐出几个字。
“就五回不能再多了。”
石坊正见好就收,一脸谄笑的从衣襟里头摸出一张纸来,哗啦啦的展开,还在乔明元眼前头抖了抖,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我,乔明元今日在此承诺欠石金亮五回美味佳肴,不得悔改。’
随即又忙不迭的摸出了一个朱砂盒来,递给乔明元。
乔明元:“......”
乔明元哭丧着脸画了押,一边想着如何要从阿颜那哄来五道美食来,原来,乔明元每回带了乔颜所做吃食到了太学之后,可谓是过得风生水起,凭借着乔颜那一手厨艺做出的吃食就是让我们的乔二好生赚了一笔横财,成功打响了在太学的名头,甚至隐隐有了在乔二跟前排队买食的风气,其中,这位石坊正可是最为狂热的。
只是还没想到自己的致富路还没开始,就被归京的乔老大断的一干二净,曾经的舒坦生活一去不返,摆在跟前的只有数不尽的跑,跑,咸菜和馒头,他容易吗他,好不容易寻个空头溜出来,还被自己曾经宰的食客狠狠宰了一顿,惨不惨耶。
有了逃跑同盟的帮助,乔二郎君开始实施回家计划,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直接回乔府,唯一的答案就是被他大兄利落收拾一顿打包回去当苦力,“受苦受难”之际想出一个鬼点子,自己先跑去老谢那里,再曲折回家,就算大兄他再神机妙算,也绝对想不到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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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起来,天还没漏白呐,可怜的程志就已经被自认心黑的谢郎君捞起来去了演武场。
照理说昨天用了三不沾那等美食,本应早早的归屋休息去了,偏惯端王嘴一向快的很,刚把没哄好的端王妃愣是气得把他扫地出门,没法只能来和谢珩之凑合一晚上,若真是如此倒也还好,就是睡眠质量极好的谢珩之总归也会被强大的梦话撵到软榻上头睡了一晚,以至于梦中都在徘徊着酱香饼的噩梦。
前头有人来寻,说是郎君友人,那轮值的仆役也刚来没多久,并未见过乔明元,拿不定主意特意去寻了程志来问。
正巧寻了空头躲躲自家郎君的煞气,也没犹豫直接去了门前,到那一看果真是乔明元,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不是救星来了。
程志热情的很,招呼着乔明元往后院里走,乔明元来的回数可不算少了,倒也没发现程志的小心思,只是这去的方向明显不是谢珩之所在的书房,倒像是.....
还没想清楚由头呐,只见对头寒光一闪,“咣当”一声犀利的剑光凭空飞掠过来,只堪堪插在一旁的木桩子上头,在前头领路的程志就离那不过一步之遥,还没缓气呐,就瞅见前头程志身子一软,啪嗒跪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盯着木桩子不放了。
“刺啦”一声,谢珩之将那把剑抽出来笑得是和颜悦色,乔明元咕咚不争气的咽下口津,自己还没说呐,开场就这么大阵仗,他受不来啊。
“老谢啊,我带你去吃好吃,你别想不开啊。”乔明元伸出手掌,砥砺前行。
谢珩之手上动作不停,笑语:“明元兄,你怎的来了?你不是随乔都尉巡街去了。”
脑袋转的飞快的乔老二大手一挥,直接上手揽住谢珩之的肩膀,顺手把那利器放回去,满是语重心长:“哎,我这不是为了你嘛,我从我大兄那听了,你这回春宴可是要作为首席献上菜肴啊,我一合计,不对啊,老谢你可一向不会做菜啊,你看兄弟我仗义吧,一听你有难就赶紧来帮忙了。”
原本还心烦意乱的谢珩之,闻言一把拂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撇了他一眼缓声道:“你又不会庖厨一道,如何帮忙?”
一听这话,乔明元炸了,举着手指晃晃,声调都带着扬了几分满是骄傲:“虽说我不会,可是阿颜会啊,怎么样,要不要去。”
谢珩之整整有些乱的衣衫,只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
就在他准备下去换身干净衣衫的时候,乔明元很是用力的攥了个拳头,清俊的面庞也隐隐带了力道有点抽搐...
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归家之后享受的美食,更何况看样子,老谢这家伙好像喜欢阿颜来着,自己这做哥哥要为了妹妹的幸福打算不是,就看谢珩之这人虽说脾气怪了点,起码皮相很是不错,不看看那满盛京的小娘子不都为了他咣咣撞大墙嘛,作为兄长,小妹的喜好自是要熟练掌握,要不然怎么能先一步入得美味呐,旁的不说,乔颜其人,其实是个花痴。
前头刚抬脚走人没多久的谢珩之半路忘了东西,回转过来就看到很是精彩的乔家二郎,对视一眼,谢珩之只是顿了一顿,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默不作声的扭头就走。
乔明元:“......不是,老谢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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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府,花园的一角,乔颜蹲着一处土坑旁边,手里头拿着木枝戳来戳去。
寒冬腊月的,本应好好窝在被窝里头看话本子,奈何看到一幕烤红薯的戏码,只在脑子里头起了兴头,一想起来香喷喷,甜糯可口的烤红薯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做到立刻行动是作为一个庖厨的优秀准则,跑到小厨房的仓库里头摸出来不少红薯来,个头还不小,上头还残存着多多少少的土块来,想来是从庄子上摘下来刚送到府上的。
刚捧着一堆红薯穿过院子,正撞上出门寻人的檀云。
乔颜生怕怀里的红薯掉地上磕坏了,还特意用衣服包了一层,上头难免沾上些泥土,乔颜是觉得没啥,衣服嘛,洗洗还能穿,可吃的自是要好好珍惜的,这可不是后世温饱的现代,身处在古代里头,自是要对食物抱有感恩之心。
檀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那,幸亏出来的时候带了披帛,赶忙给乔颜围上,嘴上还是闲不住絮叨:“娘子啊,哪有给食材包衣的,天寒,万一受了寒怎么办?”
乔颜笑眯眯的听着,只默默的将手里头的红薯拢拢,见她还有再来之势把脸一摆,突然笑语:“檀云,你要是这么啰嗦下去岂不是马上就成老婆婆了。”
趁着这个间隙,赶紧开溜,檀云见自家娘子又溜了,哪还不知道这回还是上了当,气的跺跺脚,二郎带了客人回来哪还能让娘子胡闹下去,赶忙就要去追人。
“老谢,我跟你说阿颜这时候没在院子里头,定是在小厨房里头呆着呐。”乔明元乘着端王府的马车一路遮掩倒是顺顺当当回了家,一路并无险阻,倒是目标人物如今还没寻到呐。
“明元兄这事不急。”谢珩之看乔明元大有挖地三尺也要把乔颜寻到的狠劲,无奈摆摆手。
他说这话当真做不得假,如今离两学春宴还有些时日,时间很是充裕,就是乔明元心急的很,光是在马车上头絮叨了一路,差点就添上一连回府之后直接跑到乔颜院子里头吆喝人了。
乔明元提着心眼,时刻留意着周遭事物,生怕下一刻就被乔明文提走好生磨炼一番。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廊下,还没到小厨房的范围呐,就遥遥看到空中漫起的一道青烟来,这时顾不得去小厨房寻人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步子,直奔那青烟所在之地。
乔颜刚把红薯埋好,满眼期待的蹲坐在边上,时不时还掏出自己的大宝棍划拉几下,嘴里时不时念叨:“红薯啊,红薯,快点熟!”
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正想扒拉开炭灰看看,那头猛地窜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人影来。
片刻前,乔明元紧着一口气跑到拱门那还没喘口气呐,就看见自家妹子就要去扒那土坑里脏乎乎的东西吃。
还没呼出声呐,谢珩之那头已经窜了出去,喘气的乔明元见状只能咬着牙直奔过去,生怕去迟了。
就是乔颜有些懵,手里头还拿着刚掰开喷香的红薯来,那头乔明元已然满含泪水,一把接过乔颜手里头的红薯,痛彻心扉道:“阿颜,就是再苦,咱也不能吃土块啊!”
正在此时,谢珩之已经握住了乔颜的手腕,满眼担忧的看来看去,生怕有什么烧伤,甚至就要把乔颜手指头给掰开看看有没有受伤。
乔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