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缇在一瞬间恢复到全盛状态，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身体。

她指节轻叩太阳穴，发现自己干涸殆尽的精神海重新盈满，甚至更加开阔，海水波涛平缓地上涨。

连升两级的感觉十分不错，蒋缇精力旺盛得甚至能再来打一架。

反正下次跟蚯蚓怪物对打，她不会再这么狼狈了。

很可惜，现在方圆十里寂静如鸡，估计是被刚刚的烈火焚烧声响震慑住了。

蒋缇顺势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泥土碎屑，复盘起与蚯蚓怪物的战斗。

她傍身的魔法技能只有一个火球术，但在这场战斗中她不仅成功使用出来了，而且还能控制魔法元素的凝聚速度、分流魔法源泉以达到增加攻击覆盖面的效果。

蒋缇满意地点点头，发觉这款游戏完全用不着提前练习，直接上实战发挥就行。

相当高效，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因为不在新手村的缘故，蒋缇完全不知道一般玩家的实操情况，也就不知道她一天所掌握的魔法技巧其实是伊蒂亚大陆初级学院一整个学期的教学内容。

复盘到最后，蒋缇有些怅然。

蚯蚓怪物的专精一技能似乎并不简单，因为她最后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怪物新治愈的血肉不是推着她的刀尖缓缓挤出去的，而是刹那平移，她的刀尖就出来了一寸。

可惜她没法知道其中蹊跷了。

说曹操曹操到，系统叮咚一声，霎时点亮了蒋缇的眼睛。

[已开启怪物图鉴][恭喜玩家成功收集「蚯葵」！]

蒋缇兴致勃勃地展开新页面，点击查看。

[蚯葵（进化态）：无脊椎刺胞魔物，身体呈圆盘状，周围有数圈触足。

前身：蚯蚓

专精技能：「莫比乌斯半环」（主动技），无视一切魔法攻击和领域规则回溯自身状态，包括且不限于属性、等级、技能冷却时间等核心矩阵构建，回溯迁跃秒数为等级0.1倍。]

蒋缇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蚯葵的专精一技能果然不是治愈，但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居然是和时间相关的专精技能。

不管是在哪一款游戏，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当重要的概念。它们构成了时空的四维结构，放在游戏里也就成了数值最顶端的金色指标。

蒋缇记得伊蒂亚大陆的发展脉络，一般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玩家到了游戏中后期才会有所接触。

她现在居然这么早就接触到了时间概念，萨尔塔尼大陆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深。

好在「莫比乌斯半环」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暂时能用物理打败魔法。

但如果蚯葵的等级再无限升高，回溯迁跃秒数无限拉长，就不是蒋缇能够对付的了。

这一技能给了蒋缇启示，她之后如果学习专精技能，最好也是找一个能够浮动的成长技能。

毕竟专精技能很宝贵，《光明降临》中玩家最高等级是100级，意味着专精技能格最多是10格。

蒋缇伸了个懒腰，发觉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日暮最后一丝残阳即将被地平线吞没。

林间携来北部的冷风，蒋缇摸摸凉丝丝的手臂，决定今天的收集进度就到这里，太晚了不安全。

……但打从她进入游戏，貌似没怎么安全过。

蒋缇在心中又扎了一遍系统的小人，才思量着如何给自己解决晚饭，在回去的路途上拔了几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白蘑菇。

[怪物图鉴已更新][恭喜玩家成功收集「致命鹅膏」！]

[恭喜玩家成功收集「毒沟褶菌」！]

蒋缇：……

她默默且迅速地放下了手中的剧毒蘑菇，站在风中有些萧瑟。

萨尔塔尼大陆，你真的有能吃的东西吗？

蘑菇蒋缇是不敢再摘了，她还记得她的采集清单上就有一项是“毒蘑菇的种子”。能作为采集任务，它的危险程度不容小觑。

谨慎起见，蒋缇最终还是两手空空地踏上了回屋之途。

推开木门的时候，便看见纪尼兰倚在沙发边，一面水镜模糊不清地漂浮在她面前。她貌似在跟对面的女人吵架，勾了唇角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向集会举报我。”

对方言辞恳切，焦急难当：“纪尼兰，你相信我，你不能召……”

纪尼兰厌倦地一挥手，水镜顿时寸寸碎裂，中央波纹一晃，便消融于下沉的气流当中。

她扭过头来看蒋缇：“回来了？动静挺大的。”

蒋缇尴尬微笑，有心试探：“路上碰到蚯葵，下次不会了。”

“蚯葵？”纪尼兰坐直了身子，目光随意打量着她，神情有些微的意外，“你还能活着回来。”

蒋缇凝噎，觉得女巫一族的血脉关系真是淡薄无比。她慢吞吞道：“等级不高，运气好。”

纪尼兰点点头，冲她一笑：“也是，它有时间能力，等级高了就是几个你也不够死的。”

蒋缇发觉纪尼兰当下说话格外有火药味，估计是刚刚那一通电话的缘故。

她留意到了水镜女人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召……？

还提到什么向集会举报，蒋缇顿时有了个非常危险的联想：纪尼兰在试图触碰某些规定禁忌，态度一如她斥骂光明教廷那般肆无忌惮。

蒋缇不自觉缩缩肩膀，把向偏道疾驰的想法拉了回来：“这儿有很多魔物拥有时间能力吗？”

“不，蚯蚓是萨尔塔尼大陆上最令人恶心的一种生物，它明明是黑暗的子女，却继承了光明神的衣钵。”纪尼兰白眼翻到天上去，下一秒变脸如同翻书，她又虔诚地用双手在胸口做形状，大拇指交叉而握，其余指缝紧闭而掌心张开，像是一双覆盖心脏的翅膀：“感恩伟大的黑暗神吧，这片大陆上最多的还是空间能力，这是神赐。”

蒋缇像模像样做了个黑暗神教的祈祷，听明白了，黑暗掌控空间力量，光明掌控时间力量，正好对应被禁止的黑魔法、被垄断的光魔法。

有意思，高层魔法根本不会被普通人所接触到。

蒋缇眼里闪着向往的光芒，语气崇拜：“阁下，黑暗神会将她的爱睐赐予女巫吗？”

“当然，我亲爱的小女巫。”纪尼兰陶醉地微笑，嘴角甚至真实地弯到了耳根，鲜艳的红唇使她看起来异常病态，“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血脉，就是黑暗扩散的枝叶，含苞待放的秘种啊。”

蒋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面上勉强跟着她陪笑。

生活不易，寄人篱下叹气。

但她勉强也知道了，女巫天生就对黑暗元素有着极高的亲和力。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蒋缇转移话题：“阁下，森林里有什么可食用的东西吗？”

“都能吃。”纪尼兰恢复了有些癫狂的神态，收起上扬的嘴角。不提到黑暗神的时候，她就像个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蒋缇迟疑：“可就算是普通的路边蘑菇也有毒。”

“小女巫，你可真是太像人类了。”纪尼兰长长的指甲抬起她的下巴，突然凑近阴森森地瞧她，“要是我见到你的母亲，一定要狠狠地斥责她，看她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

蒋缇呼吸一滞。

纪尼兰见她吓到，调整了面部凶狠的表情。她轻哼了一声，娓娓道来：“弱肉强食，萨尔塔尼大陆是贯彻这条律法最公正的地方，所以没有谁是无毒的，活在其中的你也一样，必须遵守规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本质上都是矩阵结构和能量体，除了吞噬，只有吞噬。”

“那人类呢，他们也需要遵守这种规则吗？”蒋缇轻声问。

“当然不，亲爱的。人类自诩清高，把生物必然的进化规律看作是野蛮文明，非要说人和兽有区别的，要建造他们的乌托邦。”纪尼兰语调讥讽，“美丽和平的伊蒂亚光明大陆这不就诞生了？可惜里面人人都是废物，修行速度慢得要死。也是，生活在温室里的蘑菇为什么要有毒呢？”

蒋缇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光明和黑暗教派如此泾渭分明，为什么光明教派总是把黑暗教派的圣经贬为邪典。

因为他们最基础的生存理念就大相径庭。

蒋缇缓慢地点头，朝正慷慨激昂的纪尼兰保证道：“您知道的，我是女巫。”

纪尼兰姗姗笑开了，像一朵盛放的曼陀罗，危险又美丽：“小女巫，那你就来试试吧。”

一株毒沟褶菌被放置在蒋缇的面前。

蒋缇只觉喉头干涩，压抑着情绪起伏打开了怪物图鉴。

[毒沟褶菌：半圆形至扇形，花瓣状，上表面较有光泽，下表面具明显的放射状脉纹。

专精技能：「菌伞」（被动技），反噬捕食者的胃囊，将菌丝分散连入捕食者身体各处神经，以此达到操纵并继续捕食的目的。]

蒋缇对上纪尼兰目不转睛的视线，问道：“女巫的血脉有毒素抗性吗？”

纪尼兰微笑：“现在的你当然没有，吃下去之后就有了。你要相信，物竞天择。”

蒋缇闭了闭眼，在纪尼兰近乎逼视的目光中，举起面前白莹莹的蘑菇。